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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板。”
宋清每朝这边走一步,沈君理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又顺畅了几秒。
周浦深立刻收起刚才那副神色,换上阳光暖男的形象,笑眯眯地说:“小清来啦,旁边那两位是你朋友?”
说罢,一对暗金色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祁秋和霍白。
祁秋觉得眼前这两个男人好像曾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
跟在祁秋后面的霍白刚看清周浦深和沈君理的脸,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可忘不了,小时候这两人被请来管教一众熊孩子,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成为了孩子们至少一个星期的噩梦主角。至于祁秋这样的乖宝宝,自然没有被管教的“优待”。
在那之后,这两人就离开京城不知去向,谁知道居然会在江城开了一家武馆!
正当霍白以为他俩认不出自己的时候,周浦深向他开口了:“这不是霍家那小子吗?是叫小黑没错吧?”
沈君理看到霍白也很热情:“对对对,就是小黑,当初就是你在老周衣服上泼墨水,还写了一堆歪七八扭的字儿!”
“然后我把你挂在树上,挂了一上午”周浦深在旁边默默补充道。
祁秋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可惜周浦深和沈君理也没打算给他面子。
“你是球球啊?哎呦,当年那个十岁了还被楼底下的那条泰迪吓哭的小娃娃都长这么大啦!”沈君理突然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沧桑感。
宋清原本正准备向周老板和沈老板介绍身旁的两个人,乍一听到沈君理的话,没明白“小黑”和“球球”是谁,但她看了眼耳根泛红的祁秋,突然醒悟过来——祁秋,秋秋,球球,不正是身边这个人么!原来他们认识啊?
周浦深眼看着两个男生都被打趣地窘迫了,给沈君理递了个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招呼几人进了武馆。
沈君理在曝出更多黑历史之前住了嘴,不过这会儿正和周浦深一样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这两位公子哥儿不好好在四九城待着,跑到他们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武馆干嘛?难道是那几家要找当年那些人?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些许凝重。可他们远远想不到,真相和自己的主观判断,往往大相径庭。
武馆内部装修很简约,除了那几面墙上不同大小的“君深”二字,就是白色的墙面、黑色的沙袋、木质地板和几副桩架。东西不多,但并不显得空旷。
宋清走到前台坐下,她只需要给客人办理手续或者答疑就行,工作实属清闲。
场地上有十来个人,霍白拉着祁秋走到中间,要对练几招。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君理截胡了。
“哎哎哎,你俩要过招啊?带我一个?”沈君理把他那两个核桃交给周浦深,撸起袖子准备上前。
周浦深嘴角噙着笑意,并未阻拦,可霍白顿时慌了神——他只是想体验一下在武馆里和人对练的氛围,不是想体验鼻青脸肿的单方面被殴打啊!这两人当年对一群平均年龄不到十岁的孩子都下得去手,遑论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了。
但沈君理不会因为他的惊恐表情而停下脚步,走到霍白和祁秋的侧面,活动了一下关节,抱拳对他们说了句:“承让。”
霍白此时正在怀疑人生,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过来找罪受?
场地上其他人看到沈君理上场,都有些兴奋——这两位老板的身手他们是见过的,不过平常基本看不到,因为这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太热情,他们今天可要大饱眼福了。
霍白:你们哪只眼看见我热情了?我这分明是悔不当初!
沈君理的动作很快,而且并不走传统的武术路子,混合了中外的许多打法。虽然刻意放缓攻势,但懂行的还是能一眼分辨出,许多招式都依稀带着杀招的影子。
霍白只勉强格挡住三招,三招之后就被撂倒在地。可等到他想欣赏一下祁秋被殴打的情景时才发现,这个见色忘义的人早就凭借着高超的划水技术离开了危险的场地,自己拎了个凳子坐在宋清旁边。
沈君理见霍白呆滞地看着某一处,原本准备把他拉起来的手尴尬地举着,同时有点担心——自己不会把这孩子打傻了吧?
“你想回学校吗?”
祁秋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想出了几十种劝学的开场白,可话到嘴边,只抛出最生硬也是最直接的一个问题。
宋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无波无澜,泛不起半点涟漪。
在祁秋心里数到四百零四的时候,宋清缓缓地点了点头。
祁秋心中一喜,宋清接下来的话却生生把他的心泼凉了半截:“算了。”
“为什么算了?”
“会被讨厌。”宋清低着头,胳膊圈住了自己,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迅速地来回摩挲。
“不会,你看这么久以来,我和霍白讨厌你了吗?”
宋清有些动摇了,但还是犹豫不决着。
“你再想想以前那些同学,是不是都很好?”这还是昨晚从宋泽那里得到的信息,祁秋绘声绘色地说起她那些开心的事情,就像是那些场景又在眼前重现了似的。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学校?
祁秋眼中浮现出一抹欣喜,想了一下:“八月十五号报名。”
那就是五天后。
霍白眼睁睁地看着祁秋和宋清美滋滋地聊着天,没有半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顿觉人生苦涩。于是他决定和这家伙绝交三分钟。
谁还不是个宝宝啊!
可他都等了三十分钟,也没见祁秋瞥一眼自己,或许自己应该想想祁秋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和他一块儿来的?
祁秋成功完成劝学成就之后,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前台,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
“你也是江城一中的啊,那我算是你学长了。”
“嗯。”
“你原班级里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啊?”
“嗯。”
“男的女的?”祁秋突然有些吃味,一想到在他之前可能有跟小姑娘走得很近的臭小子,整个人就酸得冒泡。
宋清登记完刚才几位客人的信息,转头看了看祁秋:“女的。”
宋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得这么认真,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帮过自己不少忙?
祁秋咧开嘴笑了,一脸满足。
接下来几天,宋清上午被祁秋带着采购学习用品,下午去武馆工作,霍·单身汪·白就带着满满的哀怨跟着这两人,每天负责向两位关注他们感情进展的母亲汇报情况。
八月十四日。
依旧是艳阳天,室外温度依旧高得吓人,傍晚的时候温度降下来了,虽然还是能感受到夏天的气息,但也算得上是舒适。
宋清离开武馆之前,和两位老板说了一下要回学校的事,二人都表示很欣慰。
沈君理塞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要给她当生活费,被祁秋拦住了。
“我会照顾好她。”祁秋已经看见宋清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了,当然不会再让小姑娘费心思考怎么解决。
沈君理还想塞,这回却是周浦深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那行吧,清丫头,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来武馆找我们,大家伙儿可都愿意帮你撑腰呐!”沈君理只得作罢,用略带不满的眼神偷偷瞪了身旁的男人,就你事儿多!
周浦深目不斜视,拉着他的手还没松开,突然加重了力道。
宋清看着沈君理扭曲了一下的脸,有些奇怪,可还没开口问,周浦深就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这里面是逸臣和婉仪留给你和小泽的一些东西,不是全部,剩下的东西先由我和君理保存着,以后会找时间拿给你们。”
宋清的眼眶红了,她知道周老板和沈老板与父母是旧相识,,也知道宋逸臣和林婉仪就是自己和阿泽的父母,可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了跟他们有关系的实物。
盒子通体黑色,似乎有些笨重,正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只在背面有一行小字——
“逸臣泛舟游清泽,婉仪未解池中忆。”
所以,父母亲还是会时常念着自己和阿泽的吧?
这两句并不押韵的诗,无疑给宋清带来了极大的慰藉。
周浦深又递给她一个锦囊,料子极软,红绸子上绣的是个金色的“福”字,歪歪扭扭的,远远算不上精致。
“这是你母亲离开前绣的,是她第一次绣东西,里面装着这个盒子的钥匙,还有两个当年临时赶制的平安符。”
宋清接过那略显陈旧的锦囊,向沈周二人道了声谢,就和祁秋一起离开了。
周浦深看着两人的背影百感交集,难得地感慨了一句:“祁家这小子不错,老三要是还在的话,大概也会放心了。”
“别说这些丧气话,没准儿他和婉仪早就逃出来了呢?”沈君理白了他一眼,“毕竟那两位,对他们这双儿女可都上心着呢!”
周浦深赞同地点点头,末了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还沉浸在往事里的沈君理。
“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今天你叫我老周的问题?”
沈君理见状,试着收回自己的胳膊,纹丝不动。
他立刻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你看,武馆还没关门呢,这个时间点回家是不是不太好?”
周浦深拉着他往里走“你别忘了,还有休息室。”
沈君理这会儿属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卑微情况,只能为自己的腰默哀三秒钟。
周浦深正在“收拾”沈君理的时候,宋清和祁秋已经到家了,正在讨论陪宋清去报名的人选。
宋泽蹙着眉,再次问宋清:“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你,学习。”
“那谁陪你去?”
“我自己。”
宋清话音刚落,就听客厅里的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否决了。
“不行!”
“凭什么?”宋清不悦,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明明是自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都这么不信任自己?不还是因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么?
宋清的情绪瞬间就坠入谷底,自己亲近熟悉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肖想以后的同学们会以平常心对她了。
霍白隐约猜到了宋清的想法,朝宋泽和祁秋使了个眼色,随口诌了个借口,带两人去了隔壁。
宋清此时没心思在意几人的去向,发了会儿呆,就上楼洗漱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目光落在了那个小盒子上面。
她现在不想打开它,想等阿泽一起,但刚刚闹过不愉快,暂时也就没了刚拿到它时的那份好奇。
干咽了两片药,躺在床上,药物带来的困意一阵阵袭来,宋清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
“我不要!这种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霍白嘴角抽搐着看向祁秋拿出来的裙子和假发,一脸生无可恋地抗议。
“我们这也是为了暗中保护姐姐嘛,霍哥你就配合一下呗。”宋泽诚恳地劝着霍白,还不忘吹彩虹屁,“你看这裙子也不丑,况且以你的容貌和气质,肯定能艳压群芳,震惊全校!”
霍白依旧不同意:“那祁秋怎么就不用穿女装?”
“你好像忘了最近给我妈通风报信的事儿了?”祁秋不动声色地抛出杀手锏。
“我觉得我还是试试比较好,毕竟人生处处有挑战啊哈哈。”霍白及时妥协,他知道,祁秋应该早就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干的勾当了,拖到今天
才说出来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于是第二天,宋清如愿以偿地自己去报名了。
江城一中的校园环境很好,绿化面积在江城的众多中学里可以占到前三。但看建筑物整齐划一的蓝灰色调显得有些清冷,但生机盎然的绿植衬托得这所学校饱含生机,使人心里松快了许多。
人很多,宋清看着标示牌,找到了指定地点。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生出了些退却的心思。
但她定了定神,还是走向了长长的队伍。
宋清今天穿的是件宽松的长袖纯白棉T和黑色运动裤,她的皮肤有些苍白,但五官精致,本是一身清冷,可眉眼间的些许躁意为她平添了几分雅痞的气息。
隔了大约十来个人的位置,有个身材高挑的“美人”正在注视着她,面上带些属于男儿的硬朗,气质出众。
这“美人”旁边站着的男生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和清晰的下颌线,仅是这副模样就已经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目光。
霍白扯了扯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甩了几下,一脸别扭地看着祁秋,压低声音说:“所以我为什么非得穿上女装?”
“我长得太出挑,要是身边再跟着一个容貌猥琐气质下流的男生很容易被小姑娘注意到。”祁秋面不改色地道出缘由。
霍白自闭了。
不过祁秋这会儿没空搭理他,正在咬牙切齿地给那些盯着宋清看的小崽子们甩眼刀。
他现在只想把小姑娘抱回家,藏得严严实实的,不想再让别人看到她的模样。
可那如画的眉眼,偏生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已经不难想象,她长大之后的一颦一笑,该是怎样的千万般风情。
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霍白觉得自己脸上的粉底都快被晒化了,就在这时,他感觉一股冷气从身边传来。
祁秋周身的气压很低,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
有个高个子的白净男生走到宋清旁边,说了些话,距离太远,听不到任何声音,祁秋只能拉上霍白勉强辨认他的唇形。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走错队伍了吗?高一的队伍在那边。”男生指了指左手边的那列队伍。
宋清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男生似乎有些尴尬:“啊,抱歉,我觉得你看着挺小的,还以为你是高一新生。”
“没事。”
“你是哪个班的啊?我上学期好像没见过你。”
“十二。”
男生愣了愣,接着问:“我也是十二班的,我叫何泽,你是新来的吗?”
宋清点点头,觉得这人很啰嗦。
“你叫什么名字啊?”何泽终于拐到正题上,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查户口的吗?”旁边传来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宋清跟何泽都下意识打了个冷战,一转头,发现是一个身高起码有一米八的漂亮女生。
霍白其实也不想就这么出现的,奈何实在承受不住祁秋的低气压了,只得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不知为什么,宋清觉得这个人好像很眼熟,可又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哪个女生有这么高。
何泽看着面前的“女生”,明明是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可他总觉得这人眼里带了凶光。
“我看刚才和你站一块儿的那姑娘正找你呢,你就这么蹭到别的小姑娘面前真的好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宋清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祁秋这会儿已经摘了帽子,露出那张清隽出尘的脸。
宋清看到祁秋出现,心中却没有对他们食言的不悦,甚至还有些暗喜。
然而,祁秋这次出现,眼里不像往常一样只有宋清,而是嘴角微扬,笑着走向何泽。那笑意之下,是一片冰冷和压抑着的怒火。
霍白默默地退后了几步,并不想让接下来发生的事影响到自己晚上的睡眠质量。
毕竟,这小伙子可是撞到祁秋枪口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