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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远山如黛,炊烟袅袅,离邺城千里之外的断桥村,仿若这世间之外的一方净土。
“断桥村”,依山傍水,背靠连绵不断的群山,面临波澜宽阔的江河,而链接外界的唯一纽带,便是这座苍老而古朴的“断桥”,遗憾的是这座“断桥”仿若被神兵利器削去一半,徒留另一半屹立不倒,连接村子一边横跨半个江河之上,因此“断桥村”的得名便是由此而来,而这座断桥又得名“断桥魂”。
每逢傍晚农闲之余,村中的男女老少皆是集中在这“断桥”边上休闲谈资。
偶尔的狗吠声伴随着小儿软儒娇俏疑问声,以及一位陌生老者的出现,给这幅静谧的画卷添上了活灵活现的气息。
“神仙爷爷,这桥是断的,神仙爷爷是怎么过来的?”
小儿这一发问,瞬间勾起了周围老老少少的好奇,顿时,三三两两谈资的大人亦是伸长耳朵听那回答。
又一无知小儿一脸天真的急切答道:“神仙爷爷肯定是飞过来的。”
瞬间一帮小儿七嘴八舌嬉闹成一团。
被称为神仙爷爷的老者,一身羽衣鹤氅的法袍,眉须皆白,慈眉善目,此时像是被这无知小儿的发问勾起了前世的记忆,一双深邃而又平静的双眸朝着那“断桥看了看,像是陷入了长长的回忆。
也只是须臾间,老者便一甩手中拂尘,起身向着那苍峦叠嶂的群山而去,独留那一声久久不息的哀叹给身后的老老少少,
“断桥魂,断桥魂,断桥天涯思故人”。
至于这位老者从何而来,无人知晓,只知老者已坐在此处两天了,现如今离去,怕是再无归期,只因那群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阿鼻地狱,凡是进去觅食的村民无一生还,由此,村民视那群山为“阿鼻地狱”。
夕阳隐没在群山之下,一帮村民终是没有听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个个皆是一脸唏嘘,随即一哄而散,带着自家小儿归家去了。
谁曾想到,就在他们一哄而散之后,果真有那么几个仙人乘风破浪御剑而来,稳稳的落在了他们谈资的桥边,转瞬间便如哪位仙人一般朝着那静谧的群山而去。
千里之外的“大同客栈”后院“腌画阁”内;两人,一坐一站,坐在书桌后的男子神情自若,眼眸轻眯,好似陷入了沉沉的冥想中,而站在男子对面的孱弱公子,死灰般平静的眸中,这会儿,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的光芒。
男子终是压抑不住眼中的光芒,就连此刻说话的声音都略有颤抖,
“人宫内的人估计已经带走了,但是驸马爷突然出现了,不知意欲何为;倒是谢家,桓家,庾家的人没插手,另外,还有一些江湖门派的人,一直停留在断魂桥一带,却始终未进入邺城,那些衙内,倒是有一些小动作,但是消息都被拦下来了,至于今晚想要乘火打劫的那些人,招数很是奇异,属下未曾听闻,目前未查清,还有张…,”
突然男子耳朵动了动,一个闪身,身影已隐没在了阴影中。
紧接着从门外传来一句酸溜溜的话语,“将在外生死不明,越兄倒是清闲。”
人未到声先闻,又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席卷而来,几个呼吸间,身着月牙白色锦绣华服的驸马爷,缓缓的踏入了房间,虽一身华服早已不复午时的风华,甚至缕缕散乱的青丝更是挡住了飞扬的凤眼,但依然掩盖不住此人一身的芳华。
坐在书桌后的男子款款起身,闲情逸致的向屏风后走去,身后的驸马爷,亦是如进入自家地盘般落括不羁,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端的是一副潇洒君子的做派,朝着屏风后走去。
入眼的便是一窗半红半绿,千支万叶的枫树涌入了巨大拱形落地窗内,被人工修剪过的分支不多不少刚刚冒入了窗户;拱形窗户下是一张水波光泽的金丝楠木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套青烟色的青瓷杯盘,矮几两边配有祥云刺绣蒲团。
而左右两边的墙面上整整齐齐的挂着字画,走近才看清,百家争鸣,各领风骚,钟会、蔡文姬、曹孟德、韦诞、胡诏、卫协等字画皆是一一在列。
此情此情,绕是自小生在王家这样文墨底蕴深厚的大族中长大的驸马爷,亦是步履一滞,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
“还是越兄这里雅致啊。”
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走到矮几的另一边,施施然落坐,又顺其自然的给自己满了一杯琼浆玉液,自饮自酌,神情甚是自如。
而坐在矮几另一边的客栈新东家,抬眼眺望着窗户外,入眼的是远处一片灯火通明,沉默许久的男子终是察不可闻一声长叹。
“匈奴、鲜卑、羯、羌、氐,如今虎视眈眈,今火烧邺城这一战,恐怕不止如此。”
早已是半躺半坐姿势的驸马爷闻言,闻言,手中的琼浆玉液仰头一饮而尽,语气甚是散漫的说道,
“几十年来,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互通贸易,人口大量迁移,买卖异族奴仆,文化和经济早已是割舍不断,如今整个邺城内异族人员更是不在少数,甚至占据大部分的劳力。”语毕又起身满上一杯琼浆玉液。
与眼前之人的散漫相比,对面男子就更显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就连语调也是一板一眼的均匀。
“我听说你取刘都督的首级于马下,宫中那边怕是要做文章了,且你后院怕是也要起火。”
许是男子的话语激起了驸马爷的愤慨,随即手中酒樽轻轻的放在了矮几桌上,又调整了个舒适的半躺半坐姿势,眼眸微眯,半是轻笑半是不屑的说道:
“哼,此等獠牙留着,邺城便再永无宁日,一刀永绝后患,岂不快哉,倒是你,前院失火,人都入室放火了,你倒是清闲。”
“烧了一间客房,无妨,不过,如今王卯现身,张天师下山,这天是要变了。”
“哼,有意思,张士天入世可定天下,王卯出山天下大乱,不过,听说张天师已经五十年未下山了,就连先帝也未能请其下山,不知,是谁有幸能让他老人家出山。”
语毕,坐直了身子,独饮一杯,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独留那酒樽摇摆晃动。
而始终正襟危坐的男子,静静的看着夜幕下的邺城,随即款款起身,口中似自言自语般说到:“终究不能独善其身,既然如此,走一趟,何妨?”
几个呼吸间,又是两个人影消失在了门口。
破窗而出的杨舞阳只觉耳边的微风此时如利箭一般划过了脸庞,脑海中的疑惑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自己不敢往下想,只能凭着本能反应快速向着隔壁房间跑去。
入眼的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只来的急惊呼一声,便已成为了刀下鬼。
眼前一切来的太快,快到杨舞阳无法做出判断,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破窗而出的客栈护卫,顿时,两拨人马已是刀枪飞舞,鲜血飞溅。
出神间,杨舞阳只觉眼前空气瞬间稀薄,一股霸道的铁球向着自己的面门直击而来,身体本能的向后一个翻滚,险险逃过一命。
入眼的是一位身高八尺的蒙面大汉,右手持流星铁锤,左手伏在肩上趴着的人背上,防止掉落。
看着此时昏迷不醒的小豆丁,再看看眼前强大的对手,杨舞阳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强迫自己镇静。
只见蒙面人眼中一闪而过了意外,随即深深的看了杨舞阳一眼,便朝着客栈外走去。
眼看着黑衣人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杨舞阳终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朝着那人追去。
只是才跑两步,便听到那燕语莺啼的声音,“舞阳姑娘,快跟我来,后院有马”,闻声,杨舞阳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似水秋波般眸子,此时,眸中溢满了祈求、担忧、着急,清晰可见。
不容细思,杨舞阳随即转身跟了上去。
直到杨舞阳感受着耳边呼呼的疾风划过脸庞,极速的马蹄哒哒声伴随着心脏狂跳的节奏,也未想明白老板娘冒着生命危险跟随自己去救小豆丁,是意欲何为。
紧握着马绳的双手和踩着马镫的双腿早已是麻木僵硬,自从跟着老板娘追出来后,只依稀看到蒙面人风驰骏马羁过后的一阵尘埃。
骑在马背上只觉得耳边的疾风撕扯般划的眼睛生疼,狂跳的心脏早已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变得匀速且平静。
不知追了多久,只知东方鱼肚白的天空早已是霞光满天,黎明的曙光终是挥洒在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
从宽扩大路到林影小道再到大雾漫天,杨舞阳以为希望就此破灭,可耳边影影约约传来的兵器撞击声,终是给了丝丝希望。
勒住马绳快速下马,直到双脚站在土地上的那一刻,才察觉双腿酸软无力,随即看到亦是跟着下马的老板娘,那弱柳扶风般的身姿竟无半点疲惫。
压住心中的疑虑,轻手轻脚的朝着前方声响走去,许是林中大雾的缘由,兵器打斗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始终看不清眼前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