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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不快不慢的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上走过,不知是哪家公子调皮,趁马车与马车相擦而过时,伸手掀开了窗帘,丢了一团纸团进来,滚落到了靠窗倚着的齐长歌裙膝上。
那个少年抱着琴,依着人流如常走过闹市,然后不知是被谁轻拍了下肩头,抬头便看到勾起窗帘,对光阅着纸团的齐长歌。
侧脸映照着光影,阅字的眉眼安然,就这样,少年心动了。
黄莺看着少年行步不专心,盯着哪家的小姐瞧,轻哼了下嗓子,在少年耳边轻唤道:“喂,在思春呐,走路都不看路的,再看,千金大小姐也不是你的。”
少年在黄莺的话中,收起了心,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心微凉,只淡淡应了声:“嗯。”
纸团上只有七个字,写着‘远山眉黛小姐美矣’。
齐长歌将纸团捏起团,丢出了窗外,放下窗帘,淡淡闭眼,猜测着送这纸团的为何人,又不敢去猜测,终究怕惹上了哪家贵府的浪荡子。
不经意,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出现在脑海里,回想起那日的琴声,心微静,渐渐的,磕睡了起来。
少年和黄莺,与马车欲行欲远,只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
戏楼里如常般,老爷公子来往人不绝,少年盘坐在琴案前,弹起了一曲薄凉人,黄莺依琴声而起腔,唱得婉转悲凉。
而到了齐府前,停了马车,己醒的齐长歌在小蜜的搀扶下,从正门走入齐府,先去老君阁,与七老八十,眉目慈祥的祖母请安道:“孙女请祖母安。”
齐祖母忙叫身边的老嬷扶起齐长歌,张着掉了不少的一口牙嘴,和颜问说:“长歌快坐,今日在公主府做客得如何?”
齐长歌欲言又止,不想让齐祖母如此老了,还操自己的心,却也说不出一句违心话来欺骗齐祖母,还是犹犹豫豫的说了:“禀祖母,今孙儿在公主府中,拜别皇后娘娘时,皇后娘娘似对孙儿,有些格外关注。”
齐祖母听着笑了笑,诱哄着问齐长歌:“长歌,如何看待当今太子,公子秦?”
齐长歌皱着眉,在脑海里,回想着公子秦其人,不喜道:“公子秦,太过利欲熏心,醉心权斗,又性情过于冷酷,以后若讷谁为太子妃,后半生可会无欢无乐。”
齐祖母听罢摇了摇头,语重心长解释道:“长歌,你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利欲熏心非也,这只是一个假象,醉心权斗,也只意在稳固朝纲,威慑其他皇子,性情冷酷,只是还没遇上能令他心生欢喜的女子。”
齐长歌听着,并未尽信,只是嘲讽笑言:“祖母太过抬举公子秦了,孙女只信一二分。”
“罢了罢了。”齐祖母讲了如此多话,也有些累了的叹道:“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心思。”
“祖母讲了如此多的话,孙儿扶您去歇歇。”齐长歌起身,走上前去扶着齐祖母,贴心道,心中在责备自己,不该否定祖母的心思,害得祖母如此劳心。
齐祖母由齐长歌扶起,走向卧室,又是一叹道:“唉!我养你爹这么大,也没瞧见像你这女儿如此贴心!”
走在后边,十年丧夫,中年丧子,从小瞧着齐祖母儿子长大的老嬷,月嬷嬷反驳道:“老夫人,你这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儿孙满堂,子有出息,孙辈孝顺,夫人们都尊您这婆婆,可有何不知足的。”
齐祖母一听,拍了拍齐长歌的手,慈眉善目的微笑道:“你这月嬷,风风雨雨的跟了本老夫人几十年了,说话还不忘抬杠,也就本老夫人不计较,不过,本老夫人可是四福俱全的命格,自然儿有才,媳有敬,孙有孝。”
月嬷嬷感概道:“不知不觉,奴婢跟了小姐如此之久,真真应了那句誓言,陪小姐一辈子之久。”
“月怜。”齐祖母唤起了月嬷嬷的全名,多愁善感道:“跟了本小姐快一辈子了,可会后悔。”
说着己经到床前了,月嬷嬷与齐长歌扶着齐祖母上了床,月嬷嬷蹲下身子,脱下齐祖母的鞋子,放在一旁床脚下,道:“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魂,不曾后悔。”
齐长歌在一旁感动得垂了几滴泪道:“有月嬷嬷如此忠心,乃祖母一生之幸。”
而齐祖母却己闭眼酣睡了起来,月嬷嬷给齐祖母盖好被子,小声与齐长歌道:“孙小姐,老夫人己经睡着了,莫吵醒了老夫人。”
齐长歌噤声与月嬷嬷一同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月嬷嬷合上门,对齐长歌轻声道:“是老夫人给了老奴安然的一生,即便来世当牛做马,也还不完老夫人今生施于老奴的恩德。”
语完此话,月嬷嬷对齐长歌,躬身道:“老奴告退”,然后沿着青砖,佝偻着身子,走在日暮下,走过一条巷子,进入了一条瓦房巷子,回到自己的嬷嬷房。
齐长歌望着月嬷嬷远走的身影,想到小时候那穿着鲜衣,初为人妇,满面春风的月嬷嬷,不知何时,竟垂垂老矣。
这也让齐长歌认知了时间的可怕和对未来的不敢期望。
“小姐?”耳边响起的一声,令齐长歌的思绪暂停,转头看是小密,迷茫清冷问道:“何事?”
小蜜觉得此刻的小姐有些云里雾里,尤其是那清冷的两字,令小蜜垂下了眼,心中无端畏惧,面上更恭敬答道:“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齐长歌似才想起,还末给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母亲请安,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步轻如莲般走着小步子,面无表情对在身后的小密道:“走吧。”
“是。”小蜜应声而与齐长歌有三步之距离的,垂头而跟走。
走过假山,穿过亭莲,行至院门前,德馨院,掀开竹帘走进去,齐长歌对蹲坐在书案后温书的莲华公主,屈膝,两手安放在腰侧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莲华公主放下书本,抬起头来,眸中无波无澜,一脸平静,声音如水,无起无伏道:“起来吧。”
“是。”齐长歌也是淡声应着,起身蹲坐在莲华公主的婢女,放置的薄团上,垂下眼,静默着不知该如何与莲华公主说话。
许是莲华公主也是如此,与齐长歌对视三秒后,例行公事般问道:“今日在宣阳府上如何?”
“甚好。”齐长歌也如例行问答般,答道。
又是一阵沉默,齐长歌蹲坐得腿有些麻,遂缓缓起身,屈膝与莲公主别道:“女儿不打扰母亲习书了,先行告退。”
“嗯。”莲华公主淡应,准许道:“去吧。”
齐长歌听罢,直起身子,转身,行步走出此间。
“公主,您这是何苦,先前夫人所生,终究与您有生疏,将军对您也是有意的,不如生一个自己的子嗣。”莲华公主的奶麽,如妈妈苦口婆心的劝着莲华公主。
莲华公主眉间浮起一抹不属于二十五岁这个芳华正戊的年纪的优愁,两手轻贴在腰带处下方的小腹处,苦涩道:“本公主又何尝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子嗣,只是本公主自打从母妃肚子里出来,便自带寒凉,很难有孕,不然为何放着名门公子不选,偏偏选了一个丧妻,又大本公主十岁的将军。”
“公主。”如妈妈唤了声莲华公主,心疼着莲华公主的境地,却不知该如何开解莲华公主。
所幸莲华公主想得开,勾了勾唇,微笑着对如妈妈道:“如妈,本公主也不在乎子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求不得便求不得。”
走出院子的齐长歌,心有不悦,对这位高贵的公主母亲,不能接受,却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个永远爱美如命,无时无刻仪态大方,时时督促自己琴棋书画的女子。
“长歌姐姐。”不如是哪位妹子叫的,将齐长歌从过往回忆拉回过神来,回过头望着冲自己笑得灿烂的三叔家的小堂妹,微笑着蹲下来,抱起小堂妹问:“嫣儿,你叫姐姐有事么?”
小堂妹,齐嫣然将手中的信拿过齐长歌,笑嘻嘻的说:“长歌姐姐,这是济仁表哥,叫嫣儿带给长歌姐姐的。”
齐长歌将齐嫣然从怀里放在地上,折开信封,取出信纸来看,见信纸上写道:‘有美一人兮,思之难眠,见之倾心,卿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愿,小生必以媒为聘,向长辈求娶小姐。’
齐长歌阅完,将信纸放回信封交与齐嫣然道:“嫣儿,将这个原封不动交与你那济仁表哥,再带一句话,公子好意,小女子不敢受。”
“好的。”齐嫣然拿着信封,乖应着,蹦蹦跳跳的走着往左拐,踩过石子路,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齐长歌往右走,放慢步子,品味着沿途飘落的桃花意境,不经意的问着跟在身后,一直沉默的小密问:“方家公子什么时候来拜访府中了?”
小蜜简略的答道:“昨日。”
“哦。”齐长歌淡应,忽的停下步子,看着前方手拿折扇,穿着青竹墨袍的方济仁。
方济仁手拿信封,走上前,亲手递上,含情脉脉道:“小姐,可收否。”
齐长歌定定与方济仁对视,云淡风轻道:“你我,非良配。”,说完略过方济仁,加快步子的走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