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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寻的声音带着沉稳和安抚,迟夏身上那股仿佛不受自己控制的暴力因子在他的禁锢和稳重的言语中逐渐卸下。
身体的掌控权回到自己身上,迟夏眼眸中的阴翳和愤怒也缓缓散去。
感受到她脊背的放松,骆寻松了口气,他松开了迟夏。
迟夏一言不发,她从兜里拿出一包湿巾,从他的衣摆下伸进去,将带着凉意的纸巾垫在他被热茶烫到的地方。
骆寻后背微僵,只能感受到她的动作,似乎感受不到皮肉的疼痛,他转过身,看向杜小雨的父母。
他们战战兢兢却又故作冷静和高傲地看着他,却怎么也挡不住眼睛里透出来的慌乱和悔恨。
“你也会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么?”
迟夏也转过身来,除了眼角一抹腥红,看不出她眼里有什么情绪,她直视杜小雨爸爸的眼睛:“也会这样冲动地不给杜小雨说完一句话的机会,也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对她大打出手吗?”
杜小雨妈妈震惊地朝着她看了过来,她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了。
迟夏余光扫到她的表情,对着杜小雨爸爸嘲讽一笑:“对待一个外人你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你想过自己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吗?”
“甚至,就连对待一个几岁的孩子你都是给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吃。”
男人脸色涨红,一时间组织不出什么语言来反驳。
“杜先生。”
她的声音冰凉:“如果你刚才的行为对我的同事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我们将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
她不欲多说,抓着骆寻的胳膊:“骆队,我们走。”
骆寻扫了一眼杜小雨父母,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跟她离开。
杜小雨父亲神色一急:“我好好的孩子只是失踪而已,你们上门诅咒她死了,我能不生气吗!我拿茶杯砸你都是轻的!”
迟夏脸色一凉,她冷笑一声,转身往他身边去。
骆寻一把拽住她,他摇头:“迟夏,别去。”
迟夏偏不。
她甩开骆寻的胳膊走到杜小雨爸爸跟前,像他拽着骆寻的衣领一样拽住他的衣领,面色冷然。
“恕我直言,我们已经足够照顾你们的情绪,是你们从一开始就质问我们你们的孩子是不是遇害了,是你们一口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是警察,上门询问是我们的职责,配合我们调查更是你们的义务,我们的每个流程都合情合理!”
许是她的脸色吓到了这个男人,他两颊的肌肉颤抖,目光惊恐地看着迟夏:“你……你是警察,你想打我吗!快,快录像,让大家都看看,现在的警察都是什么样的!”
杜小雨妈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听到丈夫的话,她还是着急忙慌地去找手机,却被骆寻拉住了胳膊。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和地上的碎片,以及那个重新别在前襟的执法记录仪:“我劝你,做人还是善良点,谁是谁非,咱们心里都清楚。”
“警察什么样?警察应该怎么样?”
迟夏手上用力:“警察就应该让你们这么对待吗,警察就应该让你阴阳怪气让你打断他说话吗,还是警察生来就应该让你扔茶杯?”
她一把甩开男人,厌恶地拍了拍手:“六十多岁的人了,要点脸吧,这线索我们不要也罢!或许,杜小雨心里也很清楚,她就是有这么一个无能而又高高在上的父亲,才会分不清孰轻孰重!”
“你……你在说什么!”男人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
迟夏满脸嘲讽:“我说,你也不见得爱自己的女儿,如果你爱她,就不会这么胡搅蛮缠,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向我们提供一切能尽快找到女儿的线索,而不是只会无能地在我们跟前找寻你的存在感和展示你那令人厌恶的臭脾气!”
她看着这个男人脸色灰败,目光中浮现出他最真实的样子。
无能,懦弱,欺软怕硬。
她走到骆寻跟前,身上褪去刚才的强势和冷漠,声音柔柔的:“骆队,我们走吧。”
骆寻扯了扯唇角,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等等!”
他们脚步没停。
男人急切起来:“我说!这次我保证好好配合!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
再从杜家出来,迟夏的脸色依旧很冷。
骆寻倒是无所谓,上车后甚至还开玩笑:“真被你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果然出师不利。”
迟夏一言不发,熟门熟路地从后排摸出矿泉水,抬手就要去掀骆寻的衣服。
骆寻往后一躲:“你干嘛?”
“看看。”她说完又抿着嘴,眉目间还带着不高兴。
骆寻耸了耸肩:“小事,又不疼,别管了,咱们先去找沈平。”
见他拒绝,迟夏收回目光,嗯了一声,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
骆寻发动车子,见车里气氛低沉,说了一句:“你刚才的作为可不像是个警察啊迟警官。”
迟夏垂眸看着手机:“警察的作为就是要忍耐那种人吗,凭什么,我只知道警察要为人民服务,但没有任何一条规章制度要求警察要逆来顺受。”
她倒扣手机:“骆队,不要太死板了,人活着已经有太多枷锁了,有些东西没必要遵守的那么规规矩矩。”
这是超出骆寻以往认知之外的两句话,他目光怔了那么一瞬,沉默无言地开着车子,忽的一笑。
“也对。”他看了迟夏一眼:“迟警官,受教了。”
“不用谢。”迟夏说:“骆队,前面路口停一下。”
骆寻以为她下车解决私事,也没多问,没想她回来的时候兜里揣着烫伤膏,一上车就道:“骆队,你自己掀还是我帮你掀?”
迟警官脸色不太好,平时好歹还能装一装,这会儿是一脸阴沉沉地装都懒得装了。
骆大队长权衡了一下,背过身去:“那还是麻烦您了。”
迟夏扯了扯唇角,掀起他的衣服,但是很快,她的眼眸就又冷了下来。
骆寻的背上,纵横交错着起码五道长长的伤痕,从疤痕情况来看,时间久远,一些小伤疤反而不值一提,更何况刚才那杯茶,或许于他而言就跟挠痒痒一样。
骆寻的声音传来:“怎么,吓着了?”
“没有。”迟夏收敛了眼里的情绪,挤出烫伤膏放在指腹,轻轻按上他肩胛骨的位置。
她的指腹偶尔划过后背的伤疤,骆寻眼眸一定,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玻璃,他透过玻璃去看外面行走往来的路人,却发现自己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楚。
后背传来清凉的感觉,偶尔指腹划过有些发痒,骆寻仿佛从玻璃中看到自己的脸。
像个十八岁的少年,挨一下小姑娘的手都紧张。
“好了。”迟夏放下他的衣服:“还好,不是很严重。”
骆寻嗯了一声,发动了车子:“那……那就去找沈平吧。”
他目光直视,连个余光都不敢往迟夏那边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夏轻轻一笑,她转过头来看向骆寻。
“骆队,你怎么天天脸红?”
她说着,声音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