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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我和老炮、老灰、娟子几个人出了部落,去了那片金色的麦田。我们沿着那条小河一路下行,一直走到河的终点。小河在经过一个巨大的回环之后,流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我们借着手机上的照明灯,小心翼翼地随河流进入山洞,发现河流进入山洞后不远,有一个巨大的落差,河水流进山腹之后,然后不知去向。老灰惊异这条美丽的小河最终成了一条地下河。老炮却认为未必,小河必然是从另外一个出口流了出来。两人争执不休,最后拉上娟子,三人一起出去,到外面的山上去看小河是否另有出口。
我没有随他们出去,而是在山洞里流连起来。这时的小河聚集了钢琴的优雅,小提琴的舒展,单簧管的低语,大提琴的倾诉。还有鼓的激昂,竖琴的心跳,小号的激情。聚集了风的冲动,森林的呼啸,山的热血沸腾。
在黑暗中,我听到一种如同是翅膀扇动的声音,这声音如同从时间深处飞来。我用手机上的照明灯照向小河消逝的落差深处,我看见从那里飘起一团团一点点银色的羽翼,我清楚地看见了它们,但我却无法描述出它们的形状。我只知道它们团团簇簇,就像雪的流动,就像雪的崩落,就像千军万马滚滚而来。一团团一点点银色的羽翼如同在暴风雨中冲撞的鸟群,焦躁不安,忧惧交加。它们心慌意乱地飞来飞去,也许失落、也许不安,它们发出的声音四溅。这些飞舞的精灵都在寻找什么?它们时而相互碰撞,时而单独冲天而起,时而并肩飞行。
这时,我听到一句萨克斯的吟诵,这吟诵穿透狂风暴雨般的垂幕,这声音压倒了其他一切声响。而此时精灵们似乎找到了方向,找到了通向永恒的道路,它们勇气倍增,斗志旺强。一会儿在难以看清的那些地方消失,一会儿突然又在山洞里阴湿的风的推动下升腾过来。
我终于看到那是一只只身着银色长袍、翅膀也是银色的那些精灵是一只只蝶。这些蝶或高高地升起,骄傲地舞蹈着。或一团团聚集,似乎到达了一个无限快乐的时刻。它们任性地让自己从一个空间窜到另一个空间,不问自己的去向,也不问上天的垂怜。这个时刻,我站在一块窄长的岩石上。我似乎是在梦中,黑暗将我紧紧地拥抱。一道微弱光在黑暗的深处摇曳,我可以看见脚下令人胆战心惊的悬崖峭壁。可以看见悬崖峭壁下一团团一点点的蝶的舞蹈,这舞蹈像燃烧的烟雾,这烟雾腾腾的银色波涛在不断地汹涌,不断地咆哮
我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那个寻找小河未果的三个人回来寻我。
我们回到村口时,天已快黑。
我们一进村子,远远地,大家就听到了一阵阵的歌声在风中飘荡。这歌声悠悠扬扬,充满了穿透力,让人听了不由得生出油然的神往。循着歌声,我们一行人走到祠堂前的那块空地。空地的中央,生着一个巨大的火堆。火光照亮了整个空地。空地的四周,还有着一个个小火堆。小火堆边上,围坐着一个个人群。所有的人都穿着盛装。唱歌的是不同年龄的女人们。她们的声音里的韵味,声音里的旋律,似乎正演绎着她们心里的欢愉、明快。那些女人唱完一曲之后,其中一些人进行着下一曲,另一些人则拿出一碗碗酒传递起来,她们一边唱着歌,一边喝着酒。难怪她们的歌声会是如此醉人。
围坐火堆的人们看到我们走近,便热情地邀我们加入。有人为我们挪出位置,有人给我们递上一碗碗酒。酒是他们家自己酿制的酒,酒精含量很低,甜中带酸,喝后让人有精神清爽的感觉。我们一行人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喝着香醇温馨的酒,觉得女人们的歌声越发地充满了浓浓的醉意。
一个小伙子告诉我们,现在的歌声只是暖场,舞宴要等大法师舞过一曲之后,才会宣布正式开始。
女人的歌声之后,男人们开始加入。男人们的歌声信马由缰,仿佛不是用嗓子在唱,而是一张口就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流出。他们的歌声既有蒙古人歌中的苍凉忧伤,也有藏族人歌声里的高吭激昂。这歌声中有一种气势,激越催人,让人听着热血沸腾,激情四射。
这时,巴肯找到我们,说是在前面给考察组的人专门留了一个火堆,让我们集中到一起,方便部落的头领到时候敬酒。
我们四人在巴肯的带领下,来到部落给考察组准备的火堆边时,考察组的人已经到齐,李礼理也终于露了面。李礼理看见我,作了个揖,以示求饶。我摇摇头,笑了一下,表示无奈。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总不能真的对人下狠手。
我们刚在火堆边坐下,歌声便停了下来。只见一个身穿盛装的女孩子从场外缓缓地走入场中,她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在和这个女孩子打着招呼,那个女孩子也是一一回应。我认出这个让大家很敬重的女孩子正是大法师艾雅。此时的艾雅一身黑底镶嵌红色绣饰的装束,一头长发高盘,用一个银头饰箍着。头饰边上,插着一根精美的羽翎。
和考察组坐在一起的巴肯兴奋地告诉大家,大法师的舞是所有女孩子中跳得最好的,平时她的舞是看不到的,今天大家是撞上好运了。
部落的头领走到场中,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在致了欢迎词之后,部落的头领便宣布舞宴正式开始。
女人们的歌声又渐渐地响了起来,男人们也开始和起了女人们的歌。在大家的歌声中,艾雅手挽长裙摆出了一个姿势,如同一只欲冲天而起的凤凰。
我有些奇怪,我问身边的巴肯,“怎么没有人和大法师一起舞蹈?”
巴肯说,“因为没有人的舞蹈能配得上大法师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