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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带着若翎还有羲谣等人一起,急急地去往东院,还未踏进院门,就听见董其姝的厉声训斥。
“什么事让妹妹这么大动肝火啊?”婉婉看见彩珠正被两个婆子架着胳膊,动弹不得,丫鬟金葵正往她脸上煽着巴掌,那巴掌一声一个响,脸上早已覆上了几层红印子。
丫鬟见婉婉来了,慌的停了手,羲谣瞧着那丫头的脸,立时开始浮肿起来,变成了紫红色。
下手可是狠哪,她心里暗道。
董其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回以一个尖利的眼神。
若是现在抛开身份面子不讲,上这巴掌赏在她的脸上,才是她最想做的事。
果然是比想象中来的快啊,刚好,她就是要在院子里打骂彩珠这个丫鬟,动静越大越好,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好让人都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别人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婉婉知道她这样做,无非也就是要在她这里捞一个好,叫人都看看她董妃有多大的能耐,就连正王妃也没办法把她怎么样。
她也已经懒得去想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了她。
因为她知道这根本想了也没用的,左右她在正王妃这个位子上一天,董其姝就会拿她看作眼中钉一日。
鸡蛋里,她都得挑出骨头来。
“我倒寻思着彩珠是你身边调教出来的好人儿。”董氏环抱双臂,扭头瞥了彩珠一眼,“不想竟然这么拙笨,竟然给贝子吃冷食!”
“没有,娘娘,是因为天气热,那粥食太烫了,贝子......”话还没说完,董其姝竟然自己动手,啪一巴掌扇在她嘴上,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愤斥道:“你若是想偷懒,不愿再去热热菜,你大可以回禀我,叫你回去伺候好糊弄的好了,又何必在这里祸害我们贝子爷?”
听着的人纷纷凝眉,彩珠原先是王妃的丫鬟,董氏说叫她回去伺候好糊弄的,不就是说王妃是个好糊弄的吗,这一石激两鸟,也真是没谁了。
这一巴掌,别说婉婉觉得打在了她的脸上,就连羲谣也忍不住一怔,摸摸自己的脸,无端地感到一阵火热。
她上前一步,打算拉住正在气头上的董氏,但是尚未迈步便被流沙拽住了。
“看那个挨打的丫头,一脸的厚道长相,挨打到现在连话也不敢说,怎么也不像是偷懒抹滑的的人,再说,姐姐身边的人也不应该她来教训吧?这也太厉害了吧?”她轻声低语。
“这可不是在咱们丹丘,王妃自有主意,殿下莫要随便出头。”流沙提醒。
是啊,这又不是在丹丘。
要是在丹丘,她看到这样仗势欺人的场面,定会伸手相助,抱打不平的。
就算是身单势薄,起码也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是。
这事儿的确不是她能插手的,她着急的看着婉婉,此时她发现婉婉姐姐眼中渗上了一股血丝,却依然面不改色,岿然立在原地。
董其姝见她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样子,就更是怒火中烧。
她这副死样子!每次都是这副死样子!
好像再大的事儿到了她面前,就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似的。
她越是没反应,她就越是想百般激怒她!
婉婉知道她是这么想的。
她这次的确是被激怒了。
但是现在这个场面,府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她绝对不能乱了阵脚,失了体统。
眼前和她明斗没有任何意义,她想着。
重要的是要将彩珠这丫头带回去。
她真是后悔,信了她的话,以为她真的是为四贝子着想。
眼下四贝子哭着跑过来,拽着彩珠的衣裳叫她们不要打彩珠姑姑,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彩珠待四贝子如何么?
“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下人做错了事,交给管事妈妈教训就好了,怎么还要劳烦你亲自动手,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么?”
“好啊!我是不该动手,那就下人动手!”董其姝示意松儿将四贝子带走,转身朝着说话的婉婉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金葵,接着掌嘴,不把她的嘴打烂了,她就改不了这懒病!”话音未落,金葵抄起袖子又开始了。
“刚才,彩珠不是还要解释么,这罪也得问清楚了才定不是么?”婉婉深吸一口气,调稳了气神儿。
“这还用问吗,姐姐的意思是不相信我的眼这双眼睛看到的了?”
金葵带着皮手套,那巴掌连连的打,金葵的脸已经皮开肉绽,眼泪和血水开始顺着脖子流下来。
羲谣一阵揪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董其姝真是被王爷惯的胆大包天,敢在自己院子里动私刑了,而且,还是无由的拿她的人开刀。
婉婉面色愈加冷峻。
若翎再也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拨开金葵,喊道:“冲我来好了!别再打她了!”
她这一闹,松儿上前推搡,两边的婆子也冲上前来,瞬间几人扭成一团。
“住手!”婉婉从未这样大声的呵斥,众人听闻,慌得停下手,转身朝向她跪身候训。
“若翎,请家法。”
在场人无不大惊,就连若翎也开始站立不安起来,一时不敢领命。
“愣着干什么,听不懂吗?”
过了不一会儿,几个侍卫抬着木架和板子进了东院。
“将彩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给贝子爷吃冷食的丫头,给我狠狠地打!”婉婉字字掷地有声,颇具震慑力。
上家刑需要有人掌刑,这掌刑人只有她这个当家的大妇有这个资格。
侍卫搬了雕花凤椅往正堂门口一摆,婉婉抄起裙摆,正正的坐定,下令道:“开家刑!”
董其姝有点慌了。
这家刑就不是一般的闹着玩了。
上家刑就是要记录在册的。
你是什么原因受的刑,发生的经过,证人口词等等都要一清二楚,有专人记录、定案才行的。
这要是王爷回来,不就知道了么?
“妹妹。”婉婉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既是事情到了上刑的地步,你私开家刑,按理说是有违规矩的,姐姐替你把这事儿弄合法了,不是更好?”
“还愣着干什么?”她冷下脸,“打!”
局势瞬间扭转了。
板子现下可就不是打在婉婉脸上了。
这下轮到董其姝一阵脸绿一阵脸白了:王爷定是会看到录词的,看到了他就会知道,她是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大动干戈,那以后他还会给她主事的机会么?
彩珠挨着板子,嘴唇咬出了血,也不喊一声。
豆大的汗珠子滴到地上。
伤痕累累的脸上,渐渐变得没了血色。
董其姝愈加忐忑不已,这人要是在她的院子里被打死了,招了晦气不说,王爷要是知道了,她还能全身而退?一辈子被扔进冷宫都是有可能的!
那板子每抬起一下,也将婉婉的心吊上了九空云天一次,一抽一抽的疼。
“姐姐......”董其姝话才出口。
“停下!”董婉婉立刻下令,接着缓缓的转身向说话董式,“妹妹请说。”
“这件事儿,我看着彩珠也知错了,姐姐又何必太当真,这会儿弄的妹妹我都过意不去了。”
婉婉心中暗舒了口气。
“总归这丫头办事不力,再留在你这里,我是不放心了,人我带走,再行训教,妹妹看如何?”
“姐姐既然这样有心,妹妹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若翎噙着眼泪,小心地搀扶起彩珠,往院门外走去。
看着董婉婉身着鸾凤彩衣的背影,在夕阳下衬得尊雅无比,耀眼夺目。
董其姝愣了一下。
是她太不了解这个董婉婉吗?
她今天哪里来的这个手段,竟然能反客为主,用了招苦肉计,就把人给带走了?
她的计划落空了。
而且是妥妥的败在她手里。
还有她身边的羲谣——那个年轻朝气的身影。
她只觉得一阵即将窒息的清冷袭来。
临走的时候,董婉婉竟然还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董其姝愕然。
她有时候也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仅仅是为了父亲的夙愿吗?
好像......
又不仅仅是。
“娘娘,天色将晚了,奴婢扶您回屋吧!”松儿道。
她将手伸出来,搭在松儿手上,拖着步子进了厢房。
她与婉婉是本家,算起来也是出不了五服的姐妹。
她祖爷那一辈离了骆越另树杆头,建立了玄凉士族,这几年靠着骆越不计前嫌的支持,愈加稳固壮大。
如今却开始打起了统一丹丘的算盘。
这事儿搁在董骞心头成了烧心的烙铁。
他叔爷爷当年背弃本族,另起山头的时候,倒不想统一的事儿。
这些年,两族相助相杀,关系微妙的那些事儿,也只有两组人心里清楚了。
只是现在,那面子上过得去的讲究也都慢慢褪去了,似乎只剩下相杀了。
就如董其姝对待董婉婉这样。
婉婉在最前面,顾自走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面对董其姝的要求一而再再而三的应许,她为了做好一个实体面的掌家大妇,慷慨的将她的大丫鬟赐给了她。
不过,就算是这次不给她,等着王爷回来了,她借以贝子的由头,去要,王爷也会出面替她请求的。
在同意送走彩珠这件事上,她也是权衡一二,才做决定的。
总而言之她心底倒是认为,这件事上,说不得长了谁的志气,又灭了谁的威风,倒是彩珠受了苦了。
羲谣加快步子跟着踏出了院门,看着一步一拐,即将瘫软的彩珠,还有闷不做声径直往前走着的的姐姐,心里五味翻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