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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马超踌躇满志的时候,他看到了马腾领着一干扈卫、亲从也上了城墙。
马腾脸色凝重,他抬眼看到马超之后,沉声说道:
“孟起,远布斥候,修筑营寨,大军就在槐里驻扎,等候益州人马的到来。”
马超也从父亲的话语中嗅到了异常的气息,他讶然问道:
“大人不打算一鼓作气,直驱长安么?”
要知道,前两日,马腾还在为了自己兵马距离长安最近、攻下槐里后长安西面洞开,长安城也唾手可得一事而津津自喜,而他们所部的西凉骑兵就是擅长奔击突袭,若是能够在长安城守备不严之际,人马一路奔袭,长安城极有可能就可以一战而下了。
“谍子探报,长安城中出了变故,李傕、郭汜等人已经有了防备,樊稠所部也率军拔营,往槐里赶来,奔袭长安的计划已经不可行了。”
马腾说完之后,也大不甘心地往墙垛上狠狠拍击了一下,激起一层淡淡的尘土,但马腾却不管不顾,想到自己先入长安、控制朝堂的计划功亏一篑,他顿时骂骂咧咧地说道:
“长安城中马宇那一班腐儒,当真是败事有余,不足为谋,坏了大事不说,还将我麾下的兵马都陷在了右扶风,若不是还有益州的兵马,我真想一刀一个,将他们尽数砍了!”
对于马宇、种劭、刘范等人事败来投,马腾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原本约定好的里应外合,结果因为马宇一方泄露了行迹,导致了马腾兵马入京整个计划的失败,自己还为了奔袭长安,将大军都尽数调往右扶风,结果自然是将大军陷到了进退不得的局面。
“大人莫要忧心,我等此番东来,一路所向披靡,三辅兵马胆破气夺,不足为虑。孩儿请命,往击樊稠所部!”
马超少年心性,虽然听到了长安内应泄露,却不以为然,主动请缨,带兵迎战援救槐里的樊稠所部。
“小儿狂妄,以为攻下了几座城,就当真可纵横天下了不成,樊稠原本乃是董营骁将,你莫要大意,小觑了天下的豪杰!”
马腾听了马超的踊跃请战,他虽然厉声呵斥,但心里还是泛起了舐犊之情,自己这个儿子,不仅长得与自己相似,身躯粗大、相貌伟岸,更是继承了马家悍勇的血脉,自幼就能带兵打仗,常常是突骑陷阵、大破强敌。
自己在凉州虽然为韩遂所制,不能独霸,可自己的子嗣却比他的那些假子要强得多,假以时日,自己父子未必就不能······
想到称雄凉州的韩遂膝下无子,只有才能平庸的假子,马腾心中又多了几分得意。
只不过,眼下却是不能够进兵了。马腾不担心樊稠所部,但却要顾忌李傕、郭汜等人的合兵,李、郭所部再加上三辅征发的兵马,兵员已经超过了十万,而且还是在关中作战,短时间不会有粮草辎重的困扰。
李傕、郭汜等人兵力雄厚,无疑是稳稳占据了优势。
马腾只能够停住进军的脚步,望着不久前还唾手可得的长安城兴叹不已,同时寄希望于蜀地兵马的到来。
就在马腾思索着眼下的困境时,眇目粗胖的马义蹬蹬快步登上了城墙,他小心翼翼凑到马腾身边细声说道:
“兄长,陇右传来消息,韩遂率领金城、陇西兵马,召集羌、氐、胡各种族,兴兵十万,过了陇关,也往关中来了,他说是要来劝解我等与樊稠的兵事。”
马腾一听马义的话,双目瞬间圆睁,目眦欲裂,他脸上似笑非笑,煞是可怖。
关中鹿肥,韩遂也要来分一杯羹么?
···
左冯翊,临晋城。
在这近几个月来,先是河东、弘农出兵合击河南,随后又是右扶风的马腾骤然兴兵,入侵三辅,飞骑羽檄,告急不断,这东西两个方向的战事此起彼伏,战事不休,但左冯翊却是安如磐石,完全没有受到战乱的丝毫波及。
甚至乎,还有不少关中的逃亡人口,往西河之地前来避难。
甘陵的日子也过得惬意,依照阎行临行渡河的吩咐,他广施恩义安抚左冯翊境内的羌人,以钱帛招揽、贿络上郡沈氏种、全无种羌、上郡胡等羌胡部落,再加上河东供应的盐铁,他拉拢羌胡的时候,就更加顺利。
从去岁到现在,已经有许多羌胡部落被甘陵拉拢过来,而甘陵也一力贯彻阎行“宠其豪酋,收其精骑”的策略,招揽来了许多羌胡部落的骑兵,对他们加以兵法约束,以此来扩充己方的兵力。
平旷的原野上,甘陵带着一众羌胡骑兵纵马驱驰着,这些自幼长在马背上的男子个个骑术精湛,能够轻易纵马穿梭树林、越过山丘和驰下高地,诸骑士呼啸如风,左右包抄,依照甘陵的鼓声、旗帜不紧不慢地将惊动出来的猎物往北面的包围圈驱赶。
“全去恶,你带一队骑兵,从左边包抄,阻止猎物向西面逃窜,将他们往正北方向赶。”
“沈锐,你带一队骑兵,从右边包抄,阻止猎物向东面逃窜,一样将他们往正北方向赶。”
“诺,诺!”
甘陵在奔驰起伏的马背上沉着下令,他身边两名披发左衽、身手矫捷的羌人骑士闻声轰然应诺,调转马头,招呼身后部落的骑兵,呼啸着包抄驱赶猎物而去。
甘陵经常带领羌胡骑兵外出狩猎,借此用金鼓旗号约束他们,全去恶、沈锐分别是上郡沈氏种、全无种羌豪酋大人的子弟,他们被族中派来追随驻军西河的甘陵已有多时,取了汉人姓名,对于军中的金鼓旗号也能够识别辨认,并且用生硬的汉话回应。
看着呼啸奔走的全去恶、沈锐,甘陵笑了一笑,又转头看向身边一个相貌粗犷、佩戴银环的冯翊羌豪酋说道:
“夫蒙基大人,待会你和我的义从可以比较一下,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你们冯翊羌人的骑射。”
“哈哈,好啊,中郎将有这个雅兴,我们当然不会拒绝。”
说着话,夫蒙基已经掉头向他带来的族人下令,“冯翊羌的勇士们,考校你们骑射的时候已经来了,举起你们的弓箭,放亮你们的眼睛,给中郎将好好展露一番!”
甘陵听了夫蒙基的话,淡淡一笑,也跟身边一名髡发浓须、体格粗壮的胡人说道:
“乌楼棘,你来,带着我们的人,跟冯翊羌的勇士比试一番。”
“遵命,大人。”
夫蒙基听到甘陵使用胡语和他麾下义从交流,他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中郎将,我真没想要,你竟然会说他们胡人的语言。”
甘陵转动目光,看着夫蒙基笑道:
“这并不出奇,就像你们冯翊羌迁徙、定居在了汉地久了,懂得了我们汉人的语言、习俗一样,我以往在金城等地游侠时,也学会了当地羌人、胡人的语言,如今我的麾下多了这些义从,像我刚刚这名义从就是来自上郡的胡人,所以我学习使用他们部落的语言和他们交流。”
“原来如此,中郎将果然不同常人,至少比我以往见到的你们那些汉人官吏、军将有趣多了。”
夫蒙基啧啧称奇,拍着马鞍笑道。
就在两人策马笑谈之间,甘陵麾下的羌胡义从们已经将从密林、草丛中惊吓出来的猎物,齐齐赶到了弧形包围圈内,一声号角声响,兜网守候已久的其他义从当即合力张开大网、拉起栅栏,并架起了长矛,堵住了这些猎物最后的逃窜方向。
一头成年雄性麋鹿奔跑在最前方,眼见前方骤然多出了许多生人和障碍,而身后又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恐慌之下竟然顶着坚固的犄角,不顾一切地往栅栏冲撞过来。
就在众人以为这头慌不择路的麋鹿要撞到栅栏上的时候,雄性麋鹿发达的腿部肌肉猛地绷紧,在离着栅栏一丈多远的地方四蹄发力一蹬,竟然凌空跳跃,借着冲锋的劲头,快速地向前飞去。
“好狡猾的畜生!”
夫蒙基在空中甩动马鞭,发出一声脆响,赞叹地说道,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那头飞跃至栅栏上空的麋鹿被一杆快速伸出的长矛准确地贯穿了身躯,一名严阵以待的骑士双臂一甩,这头差一点就要跳出包围圈的畜生洒出一团鲜血,颓然地从半空中掉落回原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激扬起的烟尘让后面撒足逃生的其他猎物陆续止步,而后方追赶的呼喝声却愈发逼近,许多猎物身处绝境,都不由发出了悲鸣哀嚎,但是围猎的骑士们可不会心慈手软,各自手持弓箭散布成扇形阵列,一步步地逼近走投无路的猎物们。
“狩猎开始了!”
甘陵一声令下,他身边的那些义从们纷纷出动,跨着骏马,手持弓箭,冲向惊慌失措的猎物,而冯翊羌的骑士也不甘落后,拍着坐骑,加速追赶过去。
一时间,弓弦震响之声密集响起,双方的箭矢不断往瞄准的猎物射去,被射中要害之处的猎物当即毙命,而还在苟延残喘的猎物的哀鸣则加剧了其他猎物的恐慌,一些獐、鹿竟不顾一切地往栅栏、密网撞去,被守候着的骑士锋锐的长矛一一了解了性命。
其间有一头獠牙外露、脾气暴躁的野彘猛烈地刨、拱、撞击着栅栏的根基,使得一小段栅栏被撞断,嗅到了逃生气息的野彘猛地一跳,前半身已经突破了栅栏,这时一名守卫的骑士连忙使用长矛刺杀野彘,结果长矛虽然入体,可是野彘皮糙肉厚,硬生生地挡住了要害。
身躯的伤口反而激起野彘凶性大发,马上手持长矛的骑士被野彘的冲劲带下马来,野彘的獠牙也对准了落地的骑士,就在这危险之际,刚刚那名矛挑雄鹿的骑士冲了过来,使用短刀刺入了野彘的颈部,彻底结束了这头暴走的畜生。
这名骑士的勇猛,随即引起了远观的夫蒙基的关注和赞叹,过了许久,夫蒙基才将目光从他身上重新转移到围猎场上。
而此刻的围猎场上,面对又被加固的栅栏,断绝了逃生之路的猎物只能够在这为它们设置好的空间里不断奔跑,而双方的骑士各占一边,互不相让,施展手段,激烈争夺着此次骑射围猎最终的获胜荣耀。
冯翊羌的骑士策马追赶着乱跑的猎物,阵型到后面愈发变得混乱,屡屡有几个人同时射向了同一头猎物,而甘陵的义从则依旧照着旗令号角行猎,协作并进,一次又一次地将想要逃散的猎物逼回眼前的空地上,然后再逐一射杀,矢不虚发。
甘陵看到这般场景,不用等待最后双方计算猎物数量,就已经知道自己一方的义从稳操胜券了,义从们所用的箭矢都是由河东兵械工坊制作的,也不怕会有冯翊羌的骑士冒领。
他笑了笑,指着一块已经提前铺设的帐幕,跟盯着场中、目不转睛的夫蒙基说道:
“夫蒙基大人,先让我们去那边坐下饮酒,等候得胜归来的勇士们吧。”
“额,好,中郎将请!”
夫蒙基密切注意着场中双方射杀猎物的变化,但看到甘陵淡然处之的态度,也不愿示弱,当即装作漫不经心、胸有成竹的样子,跟着甘陵策马来到帐幕中等待。
等到两人在帐中喝的面色微红的时候,围猎场上的比较也已经结束。
结果尽在甘陵掌握之中,他的羌胡义从取得了胜利,甘陵在帐中哈哈一笑,派人赏赐了他的义从,又将围猎场上的猎物分赐给了所有人,并邀请夫蒙基留下来和他共享鲜嫩美味的炙鹿肉
帐幕里,炉火熊熊燃烧着,一头被剥洗干净的麋鹿被架在炉火上烧烤,那名挑飞雄鹿、刺死野彘的骑士此时则卸下甲胄,穿着皮袍,亲自动手烤肉,他一边翻动鹿肉、一边抹上油脂、青盐和香料,手艺娴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烤鹿肉的香味也渐渐在帐中弥漫开来。
“我这位义从叫作仆骨禄,他的种族是龟兹人,后来和羌胡杂居,虽然龟兹属国已经不在,但他们还是依旧尊崇着祖先的姓氏。”
甘陵看着已经开始切割鹿肉的仆骨禄,笑着和夫蒙基解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