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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坐在马上,看战局逐渐被己方控制。
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再次离开,忽然有几个学生冲出来,道那些闯进讲堂广场的刺客因为被围住,冒死闯入讲堂,乘人不备,掳走了几个学生。
铁慈一听,立即道:“我去寻。赤雪丹霜,随我来!”便顺着那学生指着的方向策马而去。
两个婢女紧紧跟着,转眼三人身影便消失。那报信的学生没想到皇太女竟然会亲自去寻,热泪盈眶地怔在当地。
夏侯淳呵呵一声,心想都是骗子。
他温柔地撸着猫,思量着等会收网留几个俘虏,其余都杀了好了。
也不知道等萧常发现自己的中军府精锐损失殆尽,会是什么表情?
掌下的小猫喵喵叫着,像在说着什么。
夏侯淳抱起小猫,鼻尖凑在鼻尖,笑嘻嘻地答:“喵。”
……
铁慈顺着学生指的方向追了一阵,渐渐不能骑马,便弃了马步行,不久就发现一个脚程比较慢的,掳着学生在山路上奔走,她和丹霜前后合作,将那人截了下来,救下那学生。
铁慈瞧那刺客,像是第一批闯入者中一员,正要审问他的来历,对方却飞快地自尽了,显然是死士身份。
翻遍身上也没特殊痕迹,铁慈只得令那千恩万谢的学生先回去,怕对方不识路,让赤雪陪着回去了。
她又接着追了下去,在一处山坳里,堵住了第二个人,救下了那个女学生,第二个人轻功很不错,顺势逃了。
这回那姑娘受了点伤,铁慈便命丹霜送人回去,丹霜有些不放心,铁慈笑道:“怕什么,今日整个青阳山都是我的人,所有的刺客这个时候都已经穷途末路,我便是横着走,也没人能拦我。”
她便和丹霜约定了之后汇合的地点,便继续往深山里走。
刺客掳人是四散逃开的,听说被掳走了三人,她寻到两处,此刻也无法去寻第三处,想来夏侯淳的人此刻散在山林中,遇见了自然会解救,倒也不必多虑。
她顺势离开这里,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东明县好了。
为了重铸名声,必须脱掉马甲,但是为了安全,脱掉马甲就必须立即消失。
走了一段路,忽然听见咻咻喘息之声,铁慈隐入树丛,正看见一个黑衣人拖着一个人奔过来,那学生似乎已经晕了,垂着头,看他衣袖上的靛布镶边,是书院乙等生的标志。
铁慈等那人近前,掠过去一个手刀,将那刺客劈昏,顺手接住了那个软倒的书生,轻声道:“兄台?兄台?”
那人手一抬,袖底寒光一闪,直刺铁慈心窝。
“噗嗤”,利刃入肉声响轻微,惨叫声却刺耳惊人。
热血溅开,有躯体向外倒去。
天际忽然起了风,携着隐隐的海腥气,凉而飒,卷着落叶一路逼来。
铁慈的发被卷起,唰地散了满头。
她举着手,手指间一枚匕首,匕首上鲜血淋漓。
地上的书生抱着腿嚎叫,抬起一张满是冷汗的脸,赫然是崔轼。
他疼痛恐惧的神情中还掺杂着惊异——从头到尾他没抬起头过,出现得也突兀,皇太女是怎么发现的?
“报讯的学生告诉我,被掳走三个人,分别向东、南、西三个方向奔跑。”铁慈冷冷道,“前两个方向也罢了,西面却只有绝崖,去往那里的人只能回头,再被我派去的人兜个正着。东、南两个方向的人我已经救回去了,西面我没走,怎么可能遇上?那就只能是等着我了。”
“而且,你装晕装得也太不像了,手臂肌肉绷得死紧。乍一看,还以为要去打马球。”
崔轼有点懵。
他的手臂都在衣袖里,她怎么也能看见?
铁慈当然不会和他解释这个,四面山风鼓荡,比先前风大了无数倍,风卷着沙砾和她的发扑在脸上,黏乎又冰凉。
这风势有点古怪。
她一手拎起那个被打昏的刺客,正要翻过来看,蓦然抬头,迅速一个滚翻。
夺夺几响,弩箭打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将那个昏迷的刺客钉死在原地。
黑暗中缓缓浮现十几个人影,对她形成了包围之势。
看那形貌衣着,应该是属于第一批刺客,果然还留了人跟着她,眼看杀手落空,便图穷匕见了。
一人走了出来,他穿着打扮和别人不同,锦衣玉带,翩翩公子相儿,只是面目憔悴,走路时虽努力掩饰依旧透着点跛。
铁慈一看见他就笑了。
“原来是二王子。”
灵泉村赘婿慕容端,这回可算是离婚成功了。
也不知道经过了怎样艰苦卓绝的逃跑过程,怎么这都瘸了?
慕容端盯着她,眼神里似乎能跑出一山的饿狼,“叶十八,久违了。”
铁慈一脸和煦地嗯了一声。
今晚的局,有一大半都是这位倒霉催的王子的报复局,自己的行踪,想必是崔轼告诉他的。
崔轼好像之前就和辽东人有关系,记得当初和木师兄比箭时,崔轼就似乎有对对方放水和帮打掩护的意思。
她正好也想借着这批人神隐,便笑了笑,缓缓卷起衣袖。
慕容端阴冷地盯着她,心中却有些焦躁。
那老怪怎么还不出现?金万两和马家怎么办事的?
忽然山道那头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似乎是有人磨磨蹭蹭走路的脚步声,慕容端摆摆手,立即有一名刺客奔入黑暗中,片刻之后,呜呜声响传来,他用胳膊拖着一人出来,那人一身质地轻飘的灰衣,瞧身形是个女子,手里还拽着个藤筐,是那种山女常用来采药的筐子。
看样子是个起早采药的山女,倒霉地遇见了这批杀手。
显然杀手们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勒住山女脖子的杀手便道:“听闻你十分仁慈,总不愿意无辜的山女因你丧命吧?你且放下刀剑,退后三步。”
退后三步,正好退到身后的包围圈里去。
铁慈看一眼那山女,她也垂着头,俯下的脸雪白,似乎不能走路了,一条腿软软地歪在地上。
她一皱眉,爽快地道:“好。”解下短刀扔掉。
慕容端又道:“还有你那支笔。”
铁慈稍一犹豫,也道:“好。”去解那只笔。
所有人目光灼灼盯着。
眼看那只笔到了铁慈手里,五指一松,即将落下——
视野里忽然没了铁慈。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间,铁慈已经出现在那个绑架山女的杀手面前,抬手一戳,笔尖穿透了对方喉咙。
顺手一捞,便将那山女捞到了自己怀中。
此时站在那杀手身边的人的刀也到了,呼啸横卷铁慈颈项。
山女的手却在此刻拂了出去,手中手绢儿对着对方口鼻一捂,那人轰然倒地。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下一刻铁慈已经抱着她再次闪了出去。
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受,仿佛这一幕很是熟悉,低头一看,山女在她怀中,对她眨了眨眼。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铁慈只觉得身子一重,她心中暗叫不好。但是已经来不及,只觉得落足处又虚又实,脚下噼噼啪啪一阵乱响,踩断了无数枝干还在一路下跌,宽大的叶片扫帚一样狂乱地扫过来,扑头盖脸地将人乱打。
这回蹿到树顶,又因为惊喜太过泄了气,一起往下落。
算了,总比当初一开始瞬移时,带着容蔚落到鸟窝要好。
最后两人在一个枝桠上卡住,面面相觑,都无奈一笑。
两人卡在树杈上,面对面贴得很近,呼吸都可相闻,铁慈又嗅见属于飞羽的那般轻俏又性感的紫檀香气,一时间心潮都荡了荡。
随即脑海中却呼啦啦掠过容蔚的影子。
对着容蔚想飞羽,对着飞羽想容蔚。
什么毛病。
铁慈有点茫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病得太重,竟然分不清自己对飞羽和容蔚的感觉,像是个不负责任的双刀,又像是个见谁爱谁的浪子。
风越来越大,将远处的人声送来,飞羽竖指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不多时,慕容端带着人追了来,但此时风太大,飞沙走石,满山呼啸,对面不能睁眼,更不要说点燃火把,众人没头苍蝇般乱转了一阵,慕容端接连放出几个信号,又等了一阵,见没有回音,不由烦躁地道:“那老东西跑哪里去了!”
又寻找了一会,结果风沙太大,有人直接被刮下了沟,这才悻悻放弃,带人走了。
铁慈见人走了,免了一场打斗,也松了口气,低眼一看飞羽正坐在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搂住了她的脖子,正笑吟吟地低头对她看。这般姿态说不出的古怪,明明该是她攀附着铁慈,但却像是她要将铁慈拥在怀中一样。
铁慈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她抬头想仔细琢磨琢磨飞羽的脸和神情,结果一阵风过,她哎哟一声迷了眼睛。
正要去揉,却听飞羽道:“别动。”随即一双手温柔地把住了她的脸,淡淡紫檀广霍香气逼近,有柔而暖的气息拂在了她眼皮上。
太近了,近到说句话就能亲上头牌的下颌,铁慈一动不动,心里数着风声,满头黑发被风吹散,扑在飞羽脸上,遮住了彼此的表情。
忽然她觉得眼皮上微微一湿,随即飞羽让开,笑道:“好了。”
铁慈心微微跳起来,心想方才……是她用舌尖在舔沙子?
是吗是吗是吗?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是风中的雨点吧?
可雨点没这么柔软的触感……
铁慈动了动身子,触及怀中一点硬物,那是之前容溥转交的容蔚的临别礼物,她还没来得及拆开。
心中忽然清明了些,又似乎更乱了,她挪动身子,想要下树。
飞羽却一把拉住她,道:“等等!”
铁慈停住,随即她便听见了风中一点异声。
像是有人在古怪地呼吸,声音停顿非常长,如果有谁能这样呼吸,那气息一定出奇绵长。
对面飞羽的脸色有点白。
大风卷漫山高树狂舞,如涛声阵阵,而今夜忽然变天,月色已收,一时根本无法辨别会从哪个方向来人,铁慈闭上眼睛,忽然嗅见一阵淡淡的腥气。
有点像血腥气,却又掺杂着更复杂的臭气,隐约还有些香气,混杂在里头却更令人作呕,令人想起午夜里的棺材渗出尸油,而四面开满黑色的肥厚花朵。
她一睁眼,就看见树下忽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拖着厚厚的锦袍,摆动着硕大的脑袋,半边身子不自然地偏斜着,那风都刮不去的浓烈气息,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一边在树下转,一边喃喃道:“嗯,这里发过旗花,人呢?”
看来慕容端先前发旗花联络的就是这个人了,铁慈垂眼看着他的步态,和行走间丝丝缕缕的黑气,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心中有些发冷。
那老怪却似乎受了伤,歪歪扭扭走了一阵,终于还是转头。
铁慈心中正庆幸,忽然风势转猛,宛如天边击来重拳,咔嚓一声,旁边一棵树竟然倒了下来,正倒向铁慈这边。
铁慈心中暗叫不好。
那丑恶老怪闻声抬头看来。
铁慈和飞羽无需出声,两人相拥着同时跃起,踩着树梢便掠了出去。
铁慈原本想往山崖那头逃,顺风,可以加速,飞羽却揽着她的腰换了个方向,顶风前冲。
两人在空中旋了个圈,铁慈在这紧急时刻却想起了“爱的魔力转圈圈”,忍不住要笑,却见对面飞羽唇角弯起,眼眸闪亮,显然也心情愉悦。
铁慈顿时也心情欢快起来,虽然此刻密林在下,大风在上,老怪在后,却依旧觉得风也柔软,云也朦胧,连暗淡的星子都温柔。
只是两人顶风逃窜,实在吃力,尤其飞羽的脚似乎有伤,行动不便,铁慈几乎是半搂着她,一路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