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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略微苍老,但很有沉稳的力道,这位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老者身着正红色官服,在整个东邑,都是屈指可数。
秦殷心里略微一盘算,立刻将头埋的更低了。
说不出是羞愧还是胆怯,总之自己在齐昶这样的两代朝臣面前,还并非是能够抬起头说话的身份。
“牢老师挂念,胤最近很好,东宫也太平。”
齐昶身为东邑唯一一个两朝老臣,曾经作为太子太傅,的确算是君胤的师长,而且君胤这般自称,齐昶的地位,恐怕已经是很高的了。
秦殷心中计较着,除了敬仰,更是敬畏。
一旁的官员们都纷纷向齐昶和君胤打了招呼,就入了思政殿内,站立等候东邑帝的到来,秦殷也随着人群,朝着齐昶欠了欠身,没有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就旋身入了大殿。
齐昶微微下陷的眼窝却有一双明亮的褐眸,淡淡扫了那个疾步行走的小身影一眼,长袖一摊开。
“殿下,请。”
“老师,请。”
京官最低不过六品,秦殷侥幸得以出现在青色官服中间,位处最后一行,不起眼的位置,加上她原本还在长身体的阶段,瘦小的身子被前方宽大的长袍给遮了个没影。
站在最前方的君胤一眼望去,竟丝毫看不到她的身影。
同理,秦殷也看不到前方的任何人,唯独那高殿之上鎏金龙椅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至尊的位置,俯瞰万民,万民也可以看到这个威严的存在。
大殿内忽而随着内侍公公的出现而变得安静了下来,秦殷在埋头之前扫了一眼,那人正是那天引自己走向高殿前的公公。
随后,东邑帝就从金珠帘后徐徐踱步而出,在他落座的那一刻,所有朝臣纷纷行跪拜礼。
“臣等拜见东邑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静静地站在最后一排,随着周围人的动作伏跪在地面上,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略显稚气的声音被周遭磁性灌耳的男子嗓音完全遮盖住了。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澎湃着。
爹,娘,我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可以站在高堂之上,穿着这身厚重的官服,朝拜圣上。
终有一日,我会站在前面的位置,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洗清你们的冤屈。
“起。”
“谢圣上。”
朝中京官六品以上的人有一百八十六个人,可站在这偌大的思政殿内,却丝毫不显拥挤。
秦殷对第一次早朝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却并不曾留意到身边的那位官员朝着自己靠拢着。
“刘卿,前几日那萧奴的事情解决的如何了?”
东邑帝浑厚如钟的嗓音响彻大殿之上,语气不怒自威,一如那天秦殷觐见时所听到的一般。
萧奴,原萧国人被贬为奴的一群人,在东邑国内,地位最为低下,是连东邑庶民都不如的一群人。
秦殷莫名就想到了香萝,那个自然而然露出萧国旧习的美貌女子。
东邑帝口中的“刘卿”是京都防御使刘敬元,这段时间萧奴作乱,派兵镇压之后,效果却并不显著,显然东邑帝也为此事担忧着,开口第一句便是问的这个情况。
刘敬元从一众官员中走出来,站在最中央那无人的地方,跪了下来,双手举高于头顶。
“臣惶恐,几日来,并没有有效的进展,请圣上降罪。”
整个大殿内安静地仿佛连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没有人有有效的办法,便没有人敢主动往枪口上撞。
东邑帝冷哼一声,“这几日连连有荞州和信都的知府上书快马加鞭传来,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噩耗!朝廷养你们这些人有何用处?区区一个萧奴的事情都解决不好!”
东邑帝的勃然大怒让众人都不安了起来,刘敬元更是紧紧伏贴在冰冷的砖面上,沉声道:“圣上息怒。”
“圣上。”
忽而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都觉得浑身一阵清爽,那压在头顶的沉重压力也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
秦殷看不到前方的任何情况,却能听到耳边人的低声交谈。
“那不是谷梁家的嫡女?”
“诶,莫不要这般称呼了,这是朝堂上,那谷梁芷便是高中三甲的唯一一名学女,现在早在明德寺担任少卿一职了。”
明德寺少卿,乃京官三品职。
这是一个幸运的学女,成功通过殿试之后,便一举拥有令人艳羡的地位,如若她当初没有那么冲动,或许……
秦殷掩下眼底的晦涩,聚精会神听着谷梁芷会对圣上献出怎样的计策。
“臣有一计,但此计还尚未成熟,不知当讲不当讲。”
从声音推测,此女不过年方二九,年长她几岁,但声音却是典型的明丽清朗,正如北方女子一般,可秦殷却隐约觉得有几分耳熟,便不觉要踮脚去看。
不知是当初在扶英楼里的哪位学女,即便稍稍看看侧颜,也会有些印象。
“你便是谷梁卿的长女了,且说来听听。”
东邑帝看见一界新官都这么有谋略有胆识,心情也好了不少,声音也明亮了些许。
“臣以为,萧国旧人俯首为奴,心中定然怨气颇深,强行镇压反而会引起更多暴动,倒不如将萧奴驱逐边境,在东邑与北邱的交界存活,彼时,萧奴便会记得东邑对他们的好,自会甘心为奴……”
女子的声音明亮盘旋在大殿内,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朵里。
饶是遥远如秦殷,也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如鼓一样敲打着,竟不觉得为她捏了把汗。
饶是天子面前,也容不得这样的直言不讳,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邻国,若说这谷梁长女愚笨,但这样的方法确实不失为一个好计谋,可若说此女聪慧,但眼光实在太过狭隘。
且不说邻国北邱与东邑表面互市,暗地相争,就说如果当真将萧奴驱逐到边境,难保不会将三年前的事情重蹈覆辙……
和爹爹一同随军多年,却也从来不曾见过那天一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