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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庙依山而建,抬头望去,仿若嵌在半山,要从官道走到庙中,还有一排排高高的石阶。
陈岚年岁大,时雍怕她爬不动台阶,招呼侍卫抬了肩椅来,要抬她上去。
“不可。”陈岚一声叹息,抬头望着峻岭下的重檐庙宇,摇了摇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当年行军山中,尚可如履平地,我未到迟暮之年,怎就不能爬几级阶梯了?将军的后人,岂能骄气至此?”
陈岚说着便提起裙裾,踏上台阶,慢慢往上走。
众人迟疑片刻,连忙跟上。
“殿下小心。”
“外祖母,苌言同你一起。”
小苌言蹦蹦跳跳着走到陈岚的身后,咯咯笑着看她,又往前跑几步,坐在上首托着腮看大家。
“我跑得快不快?外祖母,苌言跑得快不快。”
“快!”陈岚笑着看孩子,呼吸有些不匀。
山势徒峭,台阶的坡度也很徒,走起来很是费力,她只顾得着脚步,分不出心来照看苌言。时雍示意丫头和侍卫,跟在通宁公主的背后,必要的时候搀扶一把。
众人默默往上走,只闻呼吸,没有交流。
羊仪小姐倚着朱宜年,脸上过于浓艳的妆容在汗水的浸染下,显得更为“精彩”,不太匀称的五官,粗糙的皮肤在天光下,颇有一种黛飞眉斜的滑稽感,可她好似并没有自知之明,壮硕的身子倚在朱宜年身上,一副被娇宠的小妇人模样。
“宜年,人家的脚好酸,走不动了”
“羊仪!”朱宜年见她当着众人的面都动手动脚,连忙抓住她的手,“别这样,贵人在前”
“怕什么?男欢女爱又没碍着他们的事。”羊仪鼻气冲天,哼声道:“我要你背我上去。”
朱宜年:
时雍回头看了一眼,轻笑一声:“羊仪小姐身娇体柔,恐是不耐这般辛苦赶巧我那里有肩椅。”说罢转头,看一眼白执,“让他们把肩椅抬上来,伺候羊仪小姐。”
羊仪受刀戎宠爱,在通宁远早已习惯了人上人的日子,又没有受过多少教育,规矩也少,除了觉得这个王妃很识时务,并不觉得有什么僭越的地方。
朱宜年却当即变了脸色,“使不得,使不得。贵人的肩椅,岂是我们能使用的”
羊仪猛地扯一把朱宜年的胳膊,“怎么使不得?我走不动了,那怎么办?”
朱宜年皱眉,“让你不要跟来了”
羊仪变了脸色,“我不跟来,谁知你会不会去找那个贱人?我不管,我不走了。”
这姑娘也当真是任性,话音未落,甩开朱宜年便一屁股坐在石阶上,闹得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朱宜年更是手足无措,低头温声相劝。
时雍勾了勾唇,浅笑道:“朱少使不用客气。一个肩椅罢了,闲着也是闲着。白执,人呢。”
“来了来了。”白执看了看王妃,又看一眼面色冷淡的赵胤,回头训侍从道:“你们两个,快些!别误了时辰。”
两个侍卫抬着肩椅上前,落椅时,时雍甚至亲自上手扶了一把羊仪。
“羊仪小姐仔细些,扶稳了。”
人都喜欢对自己示好的人,羊仪也不例外,她仿佛看不懂朱宜年脸上的尴尬,十分满意地拍了拍肩椅的扶手,“这椅子不错,回头我让父亲也给我做一个。”
时雍脸上笑容不变,“一个椅子罢了,羊仪小姐喜欢,回头我就令人抬到府上去。”
羊仪更欢喜了几分,越看时雍越是顺眼。
上山的石阶,格外的多,路也分外的漫长,陈岚走得吃力,羊仪坐得欢喜,时雍笑容不改,一直哄着羊仪,什么可以祛除她脸上雀斑的玉露膏,瘦腰的纤体露,让五官精致的修容散,还有她独门的“金针度穴”美白大法,把羊仪听得大开眼界。
“我就说嘛,你们宴人女子个个肤色白皙,腰身也细,原来是有秘方呀。”
几个小丫头低低地发笑。
时雍也跟着笑,“是呀。只要羊仪小姐肯按我的法子,内服外用,假以时日,必然也能变成玉容美人”
看到羊仪的脸色突然沉下,时雍又笑道:“当然,羊仪小姐如今也是出类拔萃的女子,我到通宁远这几日,就没有看见一个女子的容色能盖过羊仪小姐的。只是,既然有机会,咱们何不再美一些呢?”
羊仪高兴起来,“你说得对。好,我就听你的。”
时雍抬头看了看悬在头顶的日头,眯了眯眼。
“这美人呢,第一桩,是绝对不能晒的。”
她说着便将一条黑纱拿过来,示意羊仪盖在头顶,“一会儿到了庙中,羊仪小姐可以稍作休息。我让丫头为你试试我常用的面膜,再用我独门的金针度穴之法,只需两刻钟的时间,就能让小姐的皮肤水润细嫩,立竿见影地变白”
“当真?”羊仪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时雍笑道:“那是自然。”
出来祭祀,时雍当然没有带什么“面膜”,不过,随行丫头这些年跟着她,也都极其爱美,也讲究防晒和保湿护肤,因此,她们随身是带有一些护理肌肤的脂膏的,糊弄糊弄羊仪足够了。
肩椅落在将军庙的大殿,羊仪便闹着要变美。
时雍笑着招呼了春秀和子柔过来。
“你们好好伺候羊仪小姐。”
春秀和子柔对视一眼,福了福身,“是。王妃。”
羊仪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两个丫头为羊仪敷面,时雍则是取出腕上的金针,笑着在羊仪的侍卫面前,利索地为她施针度穴。
“羊仪小姐,舒服吗?”
“舒服!”
收针时,时雍又示意春秀。
“给羊仪小姐推拿推拿”
春秀应了一下,子柔则是拿出薄毯,盖在羊仪身上。
羊仪幽幽地叹了口气,“舒服呀。王妃,你这侍女也送我了吧。”
春秀一怔,时雍笑了笑,“小姐要是喜欢,回头也送到你府上去。不过,你家小相公,却要借我们片刻,带我们去将军坟祭拜一下。”
羊仪挥了挥手,“那有何不可?去吧去吧。宜年,你要好好招待人家。”
朱宜年道:“是。”
这个羊仪成天狗皮膏药一样纠缠着朱宜年,片刻都不肯离开他,不承想,被时雍收拾得服服帖帖。朱宜年同时雍等人离开时,她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赵胤将侍卫布置在将军庙各处,在朱宜年的带领下,在正殿祭拜后,又绕去后山。
将军庙在前,供百姓烧香祈福,将军坟则在山庙的后方。
“王爷,请跟我来。”
朱宜年回头看一眼跟在背后的刀戎侍从,突然压低了声音,“刀戎不肯放心我,无论走哪里,都有人跟着。王爷,那天的事情,想必王妃已经告知了你,眼下刀戎叛心已起,朝廷得想法子节制他才行。”
赵胤道:“我看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朱宜年眼睛一瞄,摊了摊手,拔高声音道:“王爷,这边走——听说当年将军坟被发现,曾轰动一时。小人三年前随父来到通宁远,还特地为此查阅了典籍”
赵胤看他一眼,“有何发现?”
朱宜年小声道:“小人发现刀戎手底下那伙人,频繁进入山中,恐是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奈何刀戎防备我”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赵胤,又拔高了声音,朗朗道:“陈景将军英雄一世,竟埋骨他乡,唯留铠甲一副,实在令人唏嘘。”
赵胤道:“你怎知那副铠甲是广武侯所有?”
朱宜年道:“朝廷不是派了个姓元的国公爷来认过了么?如若不是,如何有这将军庙?又如何会修建将军坟?”
赵胤眯了眯眼睛,声音沉了几分,“将军坟启出的铠甲确实是南征军将领之物,但已经无法辨认是否属于广武侯。朝廷当年修坟造庙,纪念的是广武侯,也是当年南征战死通宁远的一众将士。”
因此,这个“将军”是广义的将军,并非狭义指特点的人。只不过,广武侯夫妇尸骨无存,令世人感慨,又属他们名头大,天长日久,就被人误传,那副铠甲属陈景所有,这座庙是为纪念陈景而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