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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胤手上拿了一卷书在看,样子极是悠闲,听了时雍的话,也不动声色,淡淡看她一眼,“累吗?”
马车上有个竖枕,他垫在后背,见时雍怒目看来,抽出枕头放在她背后,拍了拍,“靠一会。”
时雍看他跟踪自己,还这么沉得住气,真想拿枕头狠揍他一顿。
可是宋香在跟前,她得给大人一点面子。
“多谢大人。”
她刚准备靠下去,马车突然左右摇摆了一下,似是车轮碾到了石子,时雍没有来得及靠稳,身子猛地朝赵胤倒了下去,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胳膊才坐稳。
赵胤顺手扶住她。
时雍也仰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许久无声。
在宋香面前,两人不好明目张胆地“乱来”,纵是眸底风起云涌,脸上亦是淡淡的情绪。
时雍唇角微微一扬,“撞痛你没?”
赵胤纹丝不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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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哼声,坐稳,偏开头去。
赵胤瞥她一眼,继续拿起那卷书,看得认真。
从上车至今,宋香仍然在发愣。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赵胤。
上一次还是那年赵胤同先帝凯旋,打马从长街而过,她同柳家小姑娘一起,挤在人群里,踮着脚,扒着禁军拉出的人墙,看着他自分列的士兵中间缓缓而行,黑马亮甲,丰神俊朗,佩刀泛着逼人的寒光,仿佛伫立于千万人之上
过去几年,宋香还记得那天的热闹和躁动,挤在人群里的姑娘,无不心如乱麻,小脸通红尽管那时宋香还小,仍然能感觉到那些姑娘眼里的倾心和爱慕
可如今,赵胤就坐在她的面前。
比几年前更俊,更冷,更是高不可攀。
这个传说中宠幸着她大姐的男子
宋香心脏怦怦乱跳,几乎不敢相信赵胤就坐在她的面前。
如同做梦一般,她许久不敢抬头直视。
三个人都静默着,车厢里的气氛很是怪异。
时雍半阖眼睛休息了片刻,见赵胤当真在凝神看书,不由生出几分佩服。
当真是稳如泰山!
她低低笑了一声,“大人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赵胤扣住书册,漫不经心地抬头,“没有。”
哼!时雍突然抬手,猛地将他手上的书册抽出来,卷了卷放置在腿上,双眼盯着他,“大人何时知道我来这里的?”
赵胤沉吟片刻,“不久。”
不久是多久?时雍哭笑不得。
她不是今天才知道赵胤有派人在她身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胆单枪匹马闯上山,将就他的骨头熬他的汤
可此刻看他什么都不问,她却有点闷。
“大人知道我以身犯险,还这么淡定。大人可知道,我差点就被白马扶舟砍死在山上了。”
赵胤看她一眼,沉默片刻。
“不会。是他放你走的。”
时雍噫一声,“你怎么知道?”
赵胤反问:“你们下山这一路,可有追兵?”
时雍翻个白眼:“自然。只是我没有让他们追上而已。”
赵胤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她对白马扶舟有成见,没有多说,而是换了个话题,“山上什么情况?”
时雍:“大人不是比我更清楚?”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宋香软软的声音,“姐夫,我知道一些”
这一声脆生生的姐夫,差点把时雍呛住。
不至于
她看了宋香一眼,宋香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紧张地道:“他们招了许多人,在山上种地,纺织,还教他们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时雍:“什么是听不懂的话?”
宋香想了想,道:“天神一出,万物复苏。天神殿主,万物之主。”
时雍:
白马扶舟也学会洗脑这一套了?
宋香又絮絮说了些她在山上的见闻,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过,从她的话里可以感觉得出来。今日之前,她在山上还算过得不错,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也没有受什么折辱。
“难道我真的错怪他了?”
时雍小声喃喃一句,赵胤徐徐望来,她赶紧噤声。
“大人,白马扶舟真的翻不了案了吗?”
对这个被她亲手盖上“谋反之罪”的人,时雍此刻内心有些复杂。可是,赵胤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
“眼下,翻不了。”
可怜的白马扶舟,时雍想到他那些愤怒的狠话,沉吟片刻道:“那长公主那边,你可怎么交代?”
赵胤垂下眼帘,似乎不想说得太多。
“长公主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时雍看一眼他冷漠的脸色,又瞄了瞄宋香好奇睁大的一双眼睛,点点头,止住了话题。
即使长公主再相信白马扶舟的为人,此情此景下,也绝对不会因他而乱了朝纲。
不过,长公主心里压着的火气,总得找个地方出一出。
腊月十二那天,赵焕刚从宫里回来,就被宝音押着去了定国公府——负荆请罪。
这段日子,宝音滞留京师,耳朵里灌满了与赵焕有关的传言。尽管赵焕这几日突然学乖了,每日入宫照顾光启帝,为兄长侍疾,可宝音认定他是为了娶阮娇娇,这才在皇帝面前服软,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负荆请罪,就真的是负荆。
背上捆了几根手指粗的荆条,宝音直接把赵焕带到定国公府的正堂上,当着定国公陈宗昶的面,从他背上抽出一根荆条来,递到陈红玉的手上。
“红玉,你给我抽!狠狠抽他。”
宝音会有这举动,陈红玉和定国公都始料未及,陈红玉哪里敢抽王爷?
看了一眼赵焕,她同陈氏亲眷一起,拜倒在宝音长公主身前。
“宗昶。”宝音歉疚地对陈宗昶道:“是我这个做长姊的管教不严,才让他这般无法无天,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还望你看在我们多年情分,原谅他少不更事,闹出笑话。”
陈宗昶是光启伴读,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谊深厚,是在光启称帝后,陈宗昶才自请出京戍守边地,多年未见,渐渐淡了。不过,再怎么说感情也比外人亲厚几分,彼此说话不必拘那么多的虚礼。
“要打要骂都可以,一定要叫红玉出了这口气才好。”
赵焕冷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看陈红玉。
长公主出面了,亲自带楚王负荆请罪,该给的面子里子都给足了,陈宗昶心里再不高兴,也不好说什么狠话和负气话。
于是,难题丢到了陈红玉面前。
她看一眼赵焕,默默颔首。
“多谢长公主殿下为红玉做主。可是,强扭的瓜不甜,红玉不想打,也不想骂,楚王殿下钟情别的女子,是殿下的心意怪只怪红玉没有福分。”
宝音人虽不常在京中,可对京中之事了如指掌,陈红玉对楚王的情意,她知之甚详,看她盈盈泪眸,便觉得心疼。
兴许是自己的感情没有得到成全,她便很想成全眼前这个女子。
“红玉,你别怕他。本宫给你做主,看他敢如何?”她瞪了赵焕一眼,怕陈红玉心存芥蒂,又冷声道:
“回头我就把他府上那个什么阮娇娇给发卖了,把她送得远远的”
“长姊!”赵焕变了脸色,当众拉下脸,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不要逼我。你要我负荆请罪,我来了,你要我向定国公、向陈红玉道歉,我也来了,我给他们下跪都成可是,我不许任何人动娇娇一根汗毛。”
“你——混账!”
宝音见他在定国公府还这么撒野,为了维护阮娇娇连脸都不要了,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这位长公主年轻时性子骄纵,可比赵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些年收敛了而已。这一生起气来,训人极是可怕,整个定国公府齐齐噤声,大气不敢出。
岂料,赵焕吃了秤砣铁了心。
他冷哼一声,三两下将背上的荆条扯下,丢在堂上,当众违逆宝音长公主。
“我堂堂大晏亲王,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说到此处,他冷冷扫一眼陈红玉苍白的脸,眉头微蹙,冷声冷气地道:“她可以是楚王妃,她要的名分我给。别的,恕我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