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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泽一听刘韐要去赵庄祭拜,想了想点头道:‘老夫也去。“
说着转头默默瞅着李纲。
李纲面色有些阴沉,但犹豫了一下后也还是点点头道:’无论赵廉及其家族曾经是如何目无君上,如何狂悖不守礼法纲常,却到底是对国家有大功,确实有古往今来无人可比拟的功绩,这一点不可抹灭,而且他到底是忠诚国家和君王的,始终没真背叛国家,归根结底定论应该还是忠臣。何况人如今已经不在了。既然我等到了沧州,理应去祭拜一番其当代之功其自上百年前的先祖就开始的忠勇正义坚持。”
宗泽听了这话,暗里轻轻舒了口气。
他以前不认识李纲,对李纲毫无了解,自半道汇合一路共同北上,虽然只短短几天,他却已经领教到李纲的鲜明个性。
当官最忌讳的是两种人,一种是有才却行事没有操守底线的小人,这种小人极可怕。另一种就是热血正义在胸却脑子不清的二杆子了,这种人是好人也在尽量做个好官,却事实在常常坏事,书呆子气,性子较真顽固,食古不化,太难合作。
李纲不是食古不化蠢货,但偏偏正年轻生猛,当官长期在京城大染缸虚浮着,没在地方长时间搓磨,性子和实干能力远没磨练出来,不接地气,却偏偏还为短暂的莱州任自觉治理有方干得出色,越发固执自负,那股子拧劲够人受的。
此次东路新三边三长官的职责非同小可,当真是到了江山民族生死存亡之冬也,困难太多,凶险太大,任务太仓促太艰巨,三方必须迅速取得共识,结下大义下的一定情义,三边军事高度协调一致才有可能镇住军心守住边防。
可是,偏偏三个长官在守边上都缺乏足够的威望,却又都是有丰富执政经验有一定的治军能力的干臣,或者可称是宋王朝在灭亡时刻能奋勇顶当起护国大任的最后三个干臣,都有自己的成熟思想成熟理念,而且都是极有脾气个性的......老头
宗泽还没见到的张叔夜,也是以前压根不认识张,但却已经久闻其在官场上很特别的响亮名声。
那是个脾气火爆敢干的近乎官场那种认准什么就不管不顾硬要干一干的二愣子似人物,二十年官场经历闯下的祸之多之强悍堪称大宋官场除赵廉之外的又一朵奇葩,却又是极聪明的人,或许应该说是张叔夜的运气特别好,每次闯了大祸,哪怕得罪狠了的是一言九鼎的首相蔡京,他居然也能脱逃重罚,而且官能照样当,无非是由朝堂贬到地方为知州磨着。就这么一个人,其凌厉好斗坚定(固执)风格已经鲜明摆在那里,还需要多了解?
这样的人,他岂是好说服好协调的?
三边新帅之间,就怕内心谁也不服谁,平常还好,真到了危急关头就坏事了,你说你有理,坚持你的方略,我说我有理,坚持我的......那指定会一起完蛋。
刘韐相对的威望高不少,毕竟创立过刘法全军覆没造成的空虚危机下却能牢牢守住西北打退党项嚣张进攻的大功奇迹,但这威望还不够,尤其是刘韐此后调回中央漂在朝堂碌碌无为沉寂了好几年,守边创立的威望削减了不少,如今还剩下多少尚未可知,而且对北军北边防对辽国的实情都不那么熟悉,一样是生手,不能让人自然而然的心服口服.......
说到底,他们三个都不是久镇边防的名将。
他们不是.......赵廉。
赵廉,无论天下多少人骂他否定他,无论朝廷派谁来治北军守边,只要赵廉在北军坐着,即便赵廉什么也不干,绝不干涉别人辖区的事,却至少是河北东路的所有长官,包括最高军事长官宿太尉在内,就会自然而然皆得老实低头敬畏着,事实上也不得不服从着配合着。
纵然是远离沧北幅射的河北西路军和山西西边军那,也会深受赵廉的军事意图动向明显影响。
赵廉活着时的一举一动都无形中强力牵引着宋王朝全天下的目光甚至是心。
赵廉一怒领导沧北区区以邪恶僧犯为主的六万左右新军兵力悍然主动发起挑战,在世人眼里是不自量力找死,却能打得凶名赫赫在宋人心中属于绝对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辽国直接跪了......
这种不可思议的辉煌战绩不仅直接刺激到相邻北军的自发出战勇气雄心热情,也强烈刺激了其它边军的神经。
那时,与东路战事战功毫不相干的山西西边军都沸腾了,战况一公布,当时满营都在狂呼呐喊疯庆.......
赵廉悍然一战,点亮了华夏民族深藏骨子里的不屈不挠、铮铮铁骨、血性,打出了农耕汉人掩藏在温和友爱有礼忍气吞声谦让形象下的铁血凶悍雄风霸气.......对懦弱苟且环境下早习惯了胆小怕事、无自信自尊,只求混“和平”日子的宋王朝全天下人的刺激振奋之大,就连组成军队的地痞恶棍各种凶残邪恶分子坏蛋也欢欣鼓舞大叫打得好,甚至跃跃欲试.......
这就是赵廉的奇才、人品、功勋战绩、悍勇担当,共同构成的强大威望。
这个人身上有无边的魅力威势,纵然神圣权威的皇帝至尊天子也不能相比,无论他是官还是沦落为背负巨额债务的落魄凄惨贫民,都一样无人能压制得住他的无边威势光芒。
从国内到国外,举世凡是知其魅力威名者,无人不敬畏或赞叹。
若是赵廉在,那什么也不用说了,无论新来的边帅你官多大资历多深,都只能、只管跟着赵廉的军事意图转就行了。
可惜,这位旷古绝今的大德奇才,没了,突兀不在了。
大宋王朝沦落到只能依靠最后三个肯迎险而上的文官老头子守边支撑国家不灭.......
这些事对宗泽的刺激太大了,思索感慨不已,尤其是在紧急赴任沧北要亲身面对生死危局的现在。
极度凶险危急的形势不仅要三个边帅迅速配合好,也极需要李纲这个所谓协调三边的监察者能及时配合上。
李纲若是能配合好,不止是少了来自朝廷或各部军将的猜忌麻烦,还能进一步加快加强三边及时构成一体防线。李纲若是能干好了,甚至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对三边迅速安稳的意义举足轻重。
反之,那就是危害不可想像大的可怕超级搅屎棍。后果极可能会是直接毁掉三边,宋王朝随之轰然倒塌.......
宗泽忧虑的......太多了。
李纲在东路的地位和作用没那么大那么严重。
在刘韐心里,李纲能到沧北当这个官纯粹是赵岳想给李纲个机会。他不知道神秘莫测的赵岳为何会对李纲这么个寻常的年轻宋国官僚另眼相看,但他得到的命令清晰是;李纲若是可救,能起到积极作用则罢,不能,就创造机会果断除掉。
在边关,想合情合理合法甚至看起来属于极正常倒霉死亡的弄死谁,那太容易了。
刘韐想弄死对边关一切极度陌生的生瓜蛋子李纲,根本不用多费心思。
敢顽固坚持不适合的,不醒脑子,当三边搅屎棍?
那就弄死。
哪还会有什么李纲造成的巨大危害.......
宗泽哪知道刘韐对气节坚定敢当并且也通一些边关军事的李纲很欣赏很谈得来,实际却心中另暗藏着一股杀机。
他只是欣慰看到李纲并不是随朝廷、君王仇视赵廉的心思潮流的那种儒腐顽固甚至自私无耻伪君子分子。
这样的生猛年轻人还有得谈,还可以寄予希望。
否则还是早早冻死什么的自然病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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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庄,应该说是柴家庄城堡南门口。
守门庄丁头目一听来的是刘韐三官而且是想进庄祭拜本庄原主沧赵,原本冷酷警惕的脸上立即变了个模样,笑着伸手延客道:“原来是三位宋王朝如今仅有的好官能臣。“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别人来,要请示庄主许可,你们就不必了。三位大人,请进吧。”
宗泽、李纲听了这头目的话,不禁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脸色复杂之极,没有马屁中的欢尉,反而有些难看。
七辆马车在二百随护禁军骑兵跟随下进入天下最神秘最闻名的这座庄堡。
过了天下独一无二的长长古怪阴森城门洞,刘韐就神色肃穆地下了车,甚至还特意整了整衣袍正了正帽子,显然是要步行入庄,以示对含冤消逝的沧赵家族的尊敬,也许也是想步行好好一路看看这座闻名已久的沧赵祖居到底是什么样的。
宗泽几乎是不约而同同时下了车,同样神色肃穆庄重,甚至是有些悲怆激动,眼圈都有些发红。
李纲也没丝毫犹豫迟疑,也下了车,面对这座弥漫在风雪肆虐中的庄堡,他神色严峻,呼吸粗重了些,目光炯炯.......
随护禁军带队将领向部下一挥手轻喝一声“下马”,率先下马执缰,安静地跟随在三位大人身后缓步而进。
部下骑兵赶紧翻身下马,一个个牵着马排着队安静地跟着。
这员骑军侍卫司将领叫曹文诏,并非是开国勋贵曹家子弟,与那个曹毫无关系,是欧阳珣执掌骑兵司后从中层军官中提拔上来的人,在禁军以骁勇过人出名,为人沉稳坚毅沉默,似是木讷不善言,不太会当官,在高俅手下自然混不起来,如今已是京军骑兵中官职权力举足轻重的大将,才三十岁刚出头,他有个少年已显英雄本色的儿子叫曹变蛟........明朝末年有个追剿闯王李自成等流民贼的悍将就叫曹文诏,他有个猛虎侄子叫曹变蛟.......
引领进庄的并非是守门头目,是另有人,一个粗壮的三十七八年纪的汉子,身膀慑人,步伐间自带雄风煞气,不用说必定是抗辽杀过很多人的,面相却不凶恶,微笑很谦和........正是柴进手下首将——曾经的十八铁卫如今的九将老大铁一。
在迷宫一样的庄内穿行,到了大约是庄中间一处,铁一突然停步笑道:“三位大人,本庄原主有贯例,外来人马的属从留在这食宿停留,不得入内到主家院落区域,如今是我主在此当家,也照样延袭了旧例。请这些禁军留此止步吧。”
刘韐没吱声,看看宗泽。
宗泽则扭头看了看带队将军曹文诏。
曹文诏表情沉毅,无任何变化,在呼啸的风雪扑面中只目光炯炯默默看着刘韐,似乎是在等与他同在京城而最熟悉也最敬重的老资格守边功臣刘韐怎么说怎么决定。
不料,进庄后就一直严肃而沉默的李纲突然暴发了。
“大胆。”
李纲指着铁一,双目怒睁,厉声喝道:“你算哪根葱?也敢代我们随意安置护卫禁军?”
李纲发了火,越说火越大了,声音越发霸道凶戾。
“你说来客属从要止步留这,就得留啊?”
“沧赵是沧赵。赵廉是赵廉,是大宋立国以来最顶级的尊贵侯爵。他有资格定规矩。沧赵定的庄规,那是沧赵。你,你庄主只是大宋寻常草民中的一个,也敢和赵廉相比?也配按沧赵家族定的规矩照样给来客给我们当朝大员立规矩?”
宗泽皱了下眉头,看看刘韐的反应,刘韐抚须只管望天.......宗泽又转头看着那身躯慑人的大汉。
铁一,应该是个边区长期抗辽磨出来的铁血凶悍汉子,应该是凶野刚强惯了受不得激的,被李纲如此肆意轻贱辱骂,应该冲动发怒的,可宗泽却看到铁一居然神色丝毫不变,甚至脸上的谦和微笑都仍然在.....宗泽不禁讶异.......
李纲看到铁一如此神情,这明显是没把他当回事啊,越发大怒。
但不等他再吼什么,刘韐微哼了声,看看皱着眉的宗泽,然后瞅着李纲道:“伯纪,入乡随俗。我等是来祭拜的,不是来摆官身闹事的。还是客随主便吧。你说呢?”
说着看着曹文诏,“曹将军,你看呢?”
曹文诏对刘韐一抱拳,“末将奉欧阳大人严令一路保护好三位大人及宝眷,以遵从熟悉边事的大人您的命令为主。”
李纲神色变幻了几下,看到刘韐又看着他,就轻叹一声道:“老大人说的是。我等不是来闹事的。”
随护禁军留下了。
庄上有人立即出面招呼着伺候战马,引将士们入屋住下暖和着........禁军阵阵放松下来的笑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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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韐一行继续深入,等到到了传闻的旧主沧赵大院时,新庄主柴进已经恭候在了大门口,热情满满,开口一句话却惊得宗泽李纲不禁浑身一颤:“沧北军逃光。公廉突没。柴某正日夜忧心边防何人能守得住,看到是刘大人、宗大人来了。柴某这紧悬的心总算能稍稍放一放了........”
李纲瞪眼恶声急喝:“你,知道的沧北事变怎么这么及时又清楚?”
李纲和柴进之间,一场激烈冲突是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