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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另一个方向的小路上,楚清颜一边用手中的长鞭随意抽打着身边跟小腿一般高的杂草,一边暗暗地骂着“江城”,
“该死的江城,亏我喊了你那么多声少侠,说好了带我一起,却把我丢在这荒山野岭的自己下山去了,别让我再看见你!”
想到这儿,楚清颜猛地停下脚步,等等,下山?自己这是走了多远了?楚清颜环视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山上还有许多半人高的小树,此刻只剩下了一些低矮的树丛。楚清颜隐隐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心里有些紧张,忙快走了几步,却愈发觉得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周围的树丛时不时发出一些细细簌簌的声音。楚清颜忍不住再回头看看,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正要继续往前走时,余光却瞟见一旁的树丛里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她仔细朝那亮闪闪的地方看了看,心里顿时一惊——那竟然是一头狼的眼睛!
楚清颜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那眼睛便向前靠近了一点,一只灰白的健壮的狼便从树丛中露出了身子来。同时,身后的黑暗中又陆陆续续出现了数只同样闪着幽暗绿光的眼睛。楚清颜倒吸了一口气,暗暗攥紧了手里的长鞭,脚慢慢向后挪去,心里盘算着退路。狼群似乎看出了她的束手无策,跟着她后退的节奏愈发步步紧逼。身后是一片空旷,无处可躲,肯定跑不掉的,楚清颜只好站定与狼群僵持着,脑子里不停搜索着对策。
双方僵持了许久之后,狼群还是率先失去了耐性,那头最靠近楚清颜的狼突然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微微俯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像道闪电一样朝着楚清颜扑过来
而另一边的苏城在山洞里没能找到楚清颜,又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来不及思考便向声音的来源飞奔过去,跑了一段路便看见楚清颜正握着长鞭摔坐在地上,不远处一头狼刚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上有一道显眼的鞭痕,眼睛里散发出冷冽的寒光,狼群的其他成员则在周围不停徘徊。
楚清颜瘫坐在地上慌乱的向后挪着,只觉得腿上没有了一点力气。那只被长鞭打中的狼显然已经陷入了愤怒之中,很快便要发动第二次进攻。那头狼第二次扑过来的那一刻,楚清颜坐在地上连挥动长鞭的力气都使不出上了,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却恍惚见面前闪过一个黑影,
“走!”
随后她的手臂便被拉了一把,跟着那黑影跑了起来。这声音是?江城!楚清颜睁开眼,果然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朝后看看,刚刚那头狼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脖子上的刀痕处似乎还有汩汩鲜血流出。
狼群见同伴被杀,一边朝着逃跑的二人追去,一边发出声声瘆人的嚎叫。楚清颜不敢再回头,只能跟着苏城漫无目的地在坑洼的杂草丛中逃命。逃到某处,苏城突然停下脚步,楚清颜没有防备,差点冲到前面去。等她站稳仔细看清楚,才发现二人已经跑到一处悬崖,从崖上往下看,下面是一处密林,虽然不算深不见底,但掉下去想必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身后狼群的数量越来越多,容不得二人考虑太久,苏城环顾下四周,抱住楚清颜的腰,
“抓紧我!”
楚清颜来不及犹豫,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抓紧了苏城的衣服,把心一横便闭上眼睛,任由苏城带着她跳了下去。可是从小爬墙无数的楚清颜,跳崖却是头一回——强烈的失重感让她甚至忘记了喊出声来,不过很快这种失重感就戛然而止,楚清颜睁开眼睛,发现二人正挂在悬崖壁上,苏城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长长的藤枝,
“抓紧我!”
苏城咬着牙说道。楚清颜不敢有一丝放松,紧紧挂在苏城身上,一动都不敢动。苏城把抱着楚清颜的那只手腾出来,双手抓着那根藤枝缓慢地往下挪,终于渐渐靠近了地面。
山顶的狼群在崖边徘徊了一会儿,渐渐散去。而苏城终于在落地的那一刻“咚”的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楚清颜原本以为他只是太累了,却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城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而他刚刚抱着自己的那条手臂已经被血浸染透了,甚至连自己身上也全是血迹!一定是他在救自己的时候被那头狼所伤,却还支撑了这么久
“江城!江城!你醒醒”
刚刚苏城突然出现的那刻就好像一缕光照进了楚清颜心里最恐惧幽暗的角落,让她莫名变得无比心安。所以跟苏城一起面对狼群的时候她没有害怕,跳崖的时候也没有害怕,可是此刻苏城这样倒在地上,恐惧感却像枝蔓一样爬满她的全身,周围黑压压的空气席卷着一阵无力感涌上她的心头,仿佛前世那个充满着血腥味的夜晚一样——惨死的父王母后、伤痕累累的哥哥、血流成河的皇城一瞬间那些楚清颜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东西就全都涌现出来,她捂着耳朵痛苦地蹲在地上,像是有根愈绷愈紧的线在心里,只差一点就要彻底断裂。
“严青严青”
躺在地上的苏城突然有了动静,把陷进记忆里的楚清颜一下子拉了出来,
“江城,江城你怎么样?你说什么?”
楚清颜连忙微微把苏城的头扶起,然后把耳朵凑到他嘴边。苏城此刻似乎并没有意识,只是闭着眼睛喃喃道,
“严青你真的叫严青吗”
苏城有了一丝反应让楚清颜心里的阴霾一下子一扫而光,她曾经看着她最亲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这次绝不能也这样束手无策的眼睁睁看着“江城”也倒下,她得救他。
“我不叫严青,我叫楚清颜,江城,你撑住。”
楚清颜一边跟苏城不断讲话,一边吃力地把他扶起来,架着他往树林之外走去。树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浸透了血迹的衣衫紧紧贴在二人身上,雨水连同血迹一起从两个人身上流下来,楚清颜搀着苏城踏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走了多久,才恍惚看见前面有一间被篱笆围起来的草屋,终于眼前一黑地倒在了地上。
睁开眼的时候,楚清颜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小屋里,屋里的陈设很简陋,但非常干净整洁,还飘着种若有似无的药香味。枕边放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想必是这小屋的主人给自己准备的。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端着一簸箕药草的老伯推开屋门走进来,
“姑娘,你醒了。”
想必这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了,楚清颜记得自己似乎是跟“江城”一起晕倒在一个篱笆外的,可此刻“江城”并不在屋内。
“老伯,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跟我一起的那个公子呢?”
老伯将簸箕放在地上,没有直接回答楚清颜的话,而是反问道:
“你们二人是在那山上遇上狼群了吧?”
楚清颜点点头,想到“江城”当时的样子,心里隐约有些害怕听到什么,迟疑地问道,
“他人呢?他怎么样了?”
老伯看出了楚清颜的担心,笑道:
“别担心,他没事,我把他安置在旁边的屋子,只是伤势有些重,加上伤口处流血太多,又淋了雨,有些感染迹象。”
楚清颜听了,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立刻下了床,跑到隔壁屋子去看看情况,老伯也跟着到了苏城所在的房间。只见苏城此刻仍然紧闭着双眼陷于昏迷之中,胳膊上的衣服被老伯剪开,伤口上已经敷了些深绿色的药草。楚清颜走上前去趴在苏城床边,
“老伯,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那山上的狼群毒着呢,要治好他的伤,需要西边崖壁上的一味附骨草,只是这天刚下过大雨,崖壁高陡湿滑,老汉我不中用了,实在难以拿到那附骨草,只能先用艾草敷在伤口处,不让伤势加重了。”
楚清颜想了想,又看了看外面,这个季节该是雨季了,刚下过一场大雨的天空却没有几分晴明,依然是阴沉沉的感觉,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放晴了。
“老伯,您把那附骨草的样子描述给我听,我去摘吧。”
“不行,那崖壁陡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如何爬得上去,况且你虽未受伤,但劳累过度,应当先好好休息才是。”
“老伯,你就让我去吧,他是因为我才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休息的安心呢,我自小习武,墙也没少爬,区区一座崖壁而已,不会有事的。”
那老伯看楚清颜如此恳切,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将附骨草的图样交给她,让她去了。一直到天黑楚清颜才带着附骨草回来,身上泥泞不堪,竟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恐怕就是楚清钧此刻站在这里,也不能一眼认出现在的楚清颜就是自己那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妹妹了。
不管怎么样,有了附骨草,苏城的伤口总算是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好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楚清颜煎药、喂药,事事亲力亲为,寸步不离地守在苏城旁边。前世的那晚始终是她的梦魇,但随着苏城在自己的照顾下一天天的好转,那梦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在她的夜晚散去。
在草屋的这几天,楚清颜还得知,那老伯姓林,年轻时是这附近镇上的大夫,后来便隐居在这山水之间,醉心于研究药草。楚清颜日日跟着林伯采药、煎药,渐渐地倒也被药草的清香熏得越来越习惯这样的平静,暂时把外面的事情放下了。所以当她某天端着药走进苏城的房间,却看见床上空空荡荡的时候,一时犯了怔。
“楚清颜,我在这儿。”
身后传来久违的熟悉的声音。楚清颜慢慢转过身,那张像雕像一样睡了半个月的脸此刻又笑着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楚清颜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苏城,苏城也一怔——他当然不知道,他昏睡的这些日子,楚清颜像在弥补什么似的照顾着他——前世她眼睁睁看着父母哥哥倒下,如今又眼睁睁看着苏城倒下,如果苏城醒不过来了,恐怕她连继续复仇的勇气都没有了吧。林伯在门外看到二人,笑着摇摇头向院里走去,今天是个好日子,闷了这么多天的药草再不晒晒可要发霉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为了感谢林伯救命的恩情,决定多留一阵子,林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二人便整天拿着他的药草图样,漫山遍野的找那些药草回来给他研究。
“江城,快来,这儿有一颗珍珠草!”
这是他们今天缺的最后一味药草了,总算在天马上要黑了的时候被楚清颜找到了。苏城闻声而来,楚清颜已经要去摘了,却突然脚下一空,苏城见状赶忙跑来拉住她,却已经太晚了,最后两人反而双双掉进陷阱里。
“啊!”
楚清颜刚落地就觉得腿上一阵剧痛,原来这陷阱里还有一只捕兽夹,此刻正牢牢地咬在楚清颜腿上。苏城赶忙将她扶起来靠在墙上,然后用力将捕兽夹松开。好在身上刚刚采的药草还在,连忙拿出一些止血的药草敷在她伤口处,又从身上撕下一片衣服包住伤口。
楚清颜看着苏城给她包扎时的样子,一时竟也忘记了喊痛,直到苏城抬起头来,二人冷不丁对视,才回过神来。
“天都黑了,这陷阱太高,恐怕今晚我们要在这儿过一晚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苏城转移话题道。
“你看今晚的天,比在客栈的那天还要好看。”
楚清颜仰着头说。
苏城见她还有心情看风景,也放心下来,坐在旁边抬头看看,又指指楚清颜受了伤的腿,
“你倒是乐观的很,都这样了还有心情看夜空。”
楚清颜笑笑,
“这算什么,再糟糕的事也经历过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苏城看着楚清颜的脸,她眼睛里好像闪着什么光,时而充满希望,时而让人感到悲伤,这样一个看着娇娇气气的小姑娘,究竟经历过什么呢?他实在想不出。
“嗯,的确比那天在客栈的夜色还要好看,只可惜今天没有酒。”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相互倚靠着睡去,直到第二天的太阳照进陷阱里,才把两个人叫醒。很快,林伯发现二人一夜未归便找了过来,然后帮他们找来一根绳子系在旁边的大树上,才把二人拉了上来。
在林伯这里前后待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也是时候离开了。离开的前一晚,楚清颜准备去给林伯送晒好的药草,却听到苏城也在屋里。
“林伯,清颜的家人不知生了什么病,她就是为了这事才要去沧溟,我看她一路一直为此忧心,您医术跟心肠一样好,能否跟她到家里去看看呢?”
楚清颜还从没听苏城开口求过人,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在客栈时说去沧溟是为了给家人治病的事,只是,此病非彼病
“不必劳烦林伯了,我家里人的病非得我亲自去一趟沧溟才行。”
楚清颜走进去,把药草放在桌子上。林伯心下大概明白了几分,没有多言。苏城虽然疑惑她为什么不肯试一试,但她都这么说了,便也没有坚持。
第二天一早,楚清颜和苏城早早收拾了包袱准备离开,三个人都有些不舍,无论对楚清颜还是苏城来说,在草屋的这段时间都是他们离开家之后过得最轻松快乐的日子了。而林伯也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临走前,林伯拿出两块玉佩交给他们,
“这是我家传的一块玉佩,我年轻时冒失摔成了两半,便干脆找人做成了一对,林伯没有别的亲人,如今跟你们两个孩子投缘,便送给你们,权当留个念想吧。”
苏城和楚清颜听了都有些受宠若惊,对视了一眼,还是一人拿了一块,谢过林伯后,便道了别出了林子上了大路。重新上路之后,楚清颜想到苏城在山洞说不愿意跟自己同行还把自己丢下的事,有些赌气,假装不在意地说,
“好了,那就后会有期了。”
说完转身便走,苏城心里知道她是故意在赌气,无奈地笑笑,随后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
楚清颜看见苏城跟上来,心里其实欢喜不已,又故意用话呛他。
“反正顺路,结伴不好吗?路上有危险你还可以保护我,或者我保护你?”
苏城故意学着楚清颜当初非要与他同行时的话来逗她,惹得楚清颜又羞又恼,拉出长鞭虚晃一招,
“好哇,你取笑我,本姑娘这么厉害,才不需要你保护!”
“哦?是吗?不知道是谁,之前被狼群吓得站都站不起来”
“什么站不起来!我那是被绊倒的好不好”
几日的阴沉此刻一扫而光,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两个年轻人背着太阳你说我笑地越走越远,前面该是安西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