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倦寻芳2

沐清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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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榛半恼半嗔的脸上霎时浮起一个甜甜的笑。

    她将秦棣的手臂挽得更紧,小脑袋朝他臂膀一靠,笑道:

    “二哥最好了!”

    说罢,她拉着秦棣便往街市窜去。

    秦榛长日养在深闺,鲜少出门。便是偶有走动,也多乘坐轿撵,哪比得眼下自在?

    她一身小郎君装扮,故意迈着神气的步伐。只觉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有趣!

    “二哥!”她糯糯唤了一声。

    秦棣忙赶着凑上前。

    “阿榛喜欢。”秦榛指着一个糖人摊子。

    秦棣笑道:

    “喜欢哪个?”

    秦榛审视半晌,神情很是认真:

    “都喜欢!”

    秦棣无奈扶额,只向摊主笑道:

    “劳烦大叔,都包起来吧!”

    摊主一听,一时不大敢信,他试探着问:

    “小郎君,都要了?”

    秦棣点点头:

    “都要了。”

    说着便递上两锭银子。

    摊主笑呵呵地接过,眼睛都在发光,今日真是开张大吉啊!

    他美滋滋,兴冲冲地包糖人。再抬起头时,早已不见了那二位“小郎君”的踪影。

    秦榛兴致高昂,哪里等得?她握着一只方才抽出的糖人,探头探脑地就往前边去了。

    秦棣只在身后紧追不舍。

    “这个不错。”秦榛支着下巴,看着几枚把玩的珠子。

    秦棣蹙了蹙眉,忽一把抓下她的手:

    “让你急着跑!”

    秦榛抱歉地笑了笑。

    “你要买什么都行,只是别乱跑!”秦棣神情有些不悦,“大街上鱼龙混杂,又不比得府里!”

    秦榛撇撇嘴:

    “知道了!就二哥话多!”

    秦棣摇摇头。他哪里是养了个妹妹?简直是养了个祖宗!

    只听对面的茶肆一声惊堂木落下,说书人的声音飘来。茶肆众人围坐一处,要听今日说什么书。

    秦榛一下子来了兴趣,摇着秦棣的手:

    “二哥二哥,咱们去听说书吧!”

    “那地方尽是闲杂人等,我容你这般出府,已是法外开恩。”秦棣故作正色道,“秦榛,你别得寸进尺啊!”

    秦榛哪里是吃这套的?

    她生拉硬拽,直将秦棣拖至茶肆门边,指着水牌道:

    “你看,今日将刘关张桃园结义之事。阿榛最爱听这个!好二哥,你陪着我,去听一听好不好?”

    秦棣转头看向她,她面上焦急又期盼,还添了分孩童般的无赖。

    这的确是秦榛自小最喜爱听的故事。

    只是秦棣不明白,别家小娘子,都爱听《白蛇》《梁祝》之类,她怎就偏偏爱听这个?

    秦棣无奈,遂朝她鼻尖轻轻一点:

    “小无赖,下不为例啊!”

    秦榛眼睛都亮了:

    “多谢二哥,二哥最好了!”

    秦棣自然不能放任她与市井众人挤在一处。他们要了个包厢,离说书的台子不远,秦榛也能津津有味地听。

    说书人讲得眉飞色舞,茶肆便似那片结义的桃园,众人听得也是热血沸腾。

    精彩之处,秦榛猛地拍案而起,叫了声“好”!

    秦棣倒是怔了怔,忙拉着她坐下。

    “学人家叫好作甚!”他摇头,“也不知怎的爱听这个?”

    秦榛转回头,吃了口茶,含笑道:

    “二哥,这回书说一个‘义’字,阿榛喜欢。”

    秦棣笑了起来:

    “你才多大,知什么叫义了?”

    眼前的女孩子,还未及笄呢!

    秦榛仰起头:

    “自然明白!”

    她看向秦棣,神情温和又认真:

    “当年大哥二哥收留阿榛,还把阿榛当宝贝一般捧在手心,这便是义。”

    秦棣闻言,一时晃神。

    当年,他与大哥捡到秦榛时,她还尚在襁褓,自己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转眼间,阿榛都快要及笄了。

    秦棣一时感慨。

    当年的恻隐之心,让自己多了个如此惹人怜爱的妹妹。

    自那以后,兄妹三人相依为命,竟比亲的还要亲!

    他笑了笑,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如此说来,这回书是真好。”秦棣道。

    秦榛重重点头:

    “自然了!”

    “不过,”她蓦地垂下头,“若是大哥也在一同听书,该有多好啊!”

    提起大哥秦桧,秦棣深吸了一口气。

    他抚了抚秦榛的头,安抚道:

    “大哥远走金国,是为了照应徽、钦二帝。忍辱负重,除了一个‘义’字,更是一个‘忠’字啊!”

    秦榛点点头,适才的伤感,融进了此刻的骄傲。

    大哥是大宋的功臣,他们自然也是忠义之后。忠义之后,是不能太扭扭捏捏的!

    秦榛不再听说书,只望向窗外。

    只盼有朝一日,故国光复。那时,兄妹三人团聚一处,又是怎样的开心呢?

    秦棣望着她,忽握上她的手。

    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闹闹腾腾的,不过是掩藏着难过与思念,不给哥哥们添麻烦。

    “阿榛,”秦棣道,“待大哥回来,咱们一家人便不分开了。”

    ………………………………………………

    绍玉气冲冲地行过一条又一条巷子。

    他手执长鞭,时不时狠狠一挥。不知是跟陈酿过不去,还是跟自己过不去。

    路人见着,战战兢兢地避而远之。

    这些贵人家的小郎君,总是不时抽风一下,行人生怕得罪被迁怒,只得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胆子大的,还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临安的流言,源头多是他们。

    绍玉被看得有些不耐烦,忽斥道:

    “看什么看!滚!”

    行人皆退远了些,啧啧摇头。

    绍玉拐了几道,行入一条无人小巷。至此,他猛地顿住脚步,脚下一瞬瘫软,只顺着墙根跌坐在地。

    王绍玉,那个玉面束发的小郎君,还从未这般狼狈过。

    即使被贬黄州的日子,也不及此刻千分之一的痛。

    七娘,就这般在世上消失了么?

    绍玉不敢信,也不愿信。

    如陈酿一般,即使人证物证俱在,他也不信!

    从前传言七娘被金兵所害,他不信。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上天让他找到了七娘。

    此番还会如此么?

    会的!

    绍玉一遍遍告诉自己。

    一定会的!

    一定会!

    一定……

    可越强调,便越没底气。

    所有的希望,只剩下一个火苗。卑微又痛苦地坚持着。

    绍玉将头埋进手掌。

    若再来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放七娘离开了。但似乎,已没有再一次了……

    ………………………………………………

    秦府的庭院架起重重灯火,星星点点,安宁又温馨。

    秦榛正点数今日买的战利品,忽一小丫头笑吟吟地进来:

    “小娘子,大郎君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