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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死了,毫无抵抗地在我面前死去。他本不应该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哪怕我刺穿了他的心脏,凭他的体质和本事也有许多种自行救治的方法。我看着这具渐渐冰冷的尸体,慢慢在地上扩大的血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感性驱使我对他发起致命的突袭,也是感性让我没有将这次突袭贯彻下去。要说自己究竟怀抱着怎样的想法将荣格杀死,我只能说那绝非是单纯要阻止眼前这邪恶的仪式,即便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充斥着远超我想象的邪恶,我也绝对不会只因为这样的原因,就以这样的方式杀死“老朋友”。
荣格毫无抵抗的死法,让我的身体一时间难以动弹,我无法不去想,荣格到底是带着怎样的想法死去的呢?毫无疑问,这般死亡是他自己选择的。在这个选择中,他是否对这场偏差仪式同样带着矛盾的心理,而对我的所作所为的斥责,又是否完全站在一个自视为“正义”的角度上呢?他的前后表现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果他有心,甚至应该对我从头到尾都抱有警惕的心理,我自认这次突袭,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愤怒来看,并不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这意味着,他只是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性命放在了我的手中。
荣格如此轻率的死亡,其背后充满了让我感到苦涩,又复杂地无法一一解明的意义。即便如此,我仍旧杀死了他,并且……还会这般杀死这里的所有人。这就是我的选择,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让我有一种计划外的不祥预感,我宁愿让自己的这次行动,成为促进末日真理的契机,也不愿意这次偏差仪式按照这些人的既定计划完成,因为那似乎会招来其他可怕的东西,一些绝对不下于眼前所见末日预兆的另一种预兆。
邪恶、疯狂又可怕的偏差仪式并不会因为一两个神秘专家的死亡就停止。尽管荣格为我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解说,但是,那并不是这场偏差仪式的全部秘密。以我过去面对献祭仪式的经验,这些仪式在某种程度上,是具备一定自主性的,它一旦开始,就能够连仪式主持者本身也当作祭品吞噬下去,哪怕杀死仪式进行中的所有在场人,也无法让仪式停止运转。恐怕就如同荣格所说的那样,在我和富江到来之后,陆续进场的敌人都会成为仪式的养分吧。但是,也正因为火炬之光的人和这些老朋友将所有人,包括末日真理教都设计到了,所以,我才选择了眼前这种直接的方式去阻止仪式。
我杀死他们,并不能阻止仪式,乃至于,我哪怕接连杀死了之后将会入场的人和非人,也无法阻止仪式。真正会阻止仪式的,反而是被算计在其中的末日真理教——既然它们必然入场,那么,一旦它们入场,就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将一个未完成的偏差仪式转换为它们所希望看到的献祭仪式。
我毫不怀疑,末日真理教有这样的本事,它们的末日真理在末日幻境中是实实在在的真理,比起我们这些神秘专家,纳粹和素体生命等等存在,它们才是具备天命,真正站在世界时代浪潮尖端的弄潮儿。我也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老朋友们的能力,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所导致的结果,一定不是末日真理教想要看到的结果。
我从未小看末日真理教,反而是这些火炬之光的人,可能小看了末日真理教的本事。这次的博弈,其核心不在于我和这些人的对抗,我只是一个关键推动力而已,真正的核心是眼前这些人和末日真理教的对抗,胜负只会存在于这两者中,哪怕我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杀死,然后杀死接下来进场的所有人,我也不会是真正的胜利者。
杀戮和死亡有时是最快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但在末日幻境里,它并不是绝对的解决方式。在那无限抚远的未知中,就连死亡本身也能成为神秘,去推动真理的运转。我在自己所观测到的这片无比遥远而庞大的世界和未知中,就只是一个瑟瑟发抖的蝼蚁而已。
我所做的,只是我能够做的事情。我蹲下身体,将荣格致死都圆睁着,仿佛在眺望某个遥远彼岸的眼睛盖上,这双已经变得死气沉沉的眼睛,并没有让我看到半点不甘。荣格选择死亡时,或许是坦然的,他也许仍旧矛盾,也真的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感到愤怒和绝望,但是,他选择死亡的时候,绝对不是完全抱着绝望和疯狂的心态去做出选择的。
……这或许是我对荣格死亡的幻想,或许是真有其事,而我已经我无法再找到证据确认了。
巨大的碰撞声从一侧传来,我知道那是富江在战斗,而且,不用去看也知道,如同下山猛虎一样闯入敌营中的富江,绝对不会在这些神秘专家面前落入下风。我所知道的老朋友们,和我所不知道的其他神秘专家,的确有着不能小窥的本事,但是,在富江那超然又诡异的真面目下,他们所具备的神秘仍旧是渺小的。我十分清楚,哪怕我就此站在这里,不再去掺和到这场战斗中,而这些人完全忽略我,去围攻富江,我和富江也仍旧会取得最终的胜利。然而,我的感性,让我无法坐视那些老朋友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在富江手中,如果一定会死的话,我更希望,是如同荣格这样,由我亲自将他们送回那不知道是暂时还是永久的死亡中。
巨大的火盆内,那预示着不详的灼热和跃动仍旧高昂,那些执行仪式的癫狂人们,仿佛身处在另一个世界,对身边的战斗视而不见,一如既往地沉醉在那尖锐、刺耳、不协调的奏乐中。而围观这场仪式,亦或者说,“拱卫”着这些仪式执行者的神秘专家们,已经从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回过神来了——他们似乎在这场邪恶的仪式太过投入,陷入太深,从而在精神状态上有些迟钝,如果是正常的水准,当我将利刃刺入荣格心脏的一刻,他们就能够察觉到危险,并立刻对我和富江进行围剿。
然而,在我杀死了荣格好几秒后,在富江闯入他们之中,打飞了好几个人后,在我的环视中,仍旧存在木楞地注视着仪式的人。真正从突袭中回过神来,并做出反击应对的神秘专家,富江那边只有六七人,而朝我冲来的也不过三四人而已,我在其中看到了另一些老朋友,例如锉刀和比利,但是,他们两人都对抗富江,向我冲来的那些神秘专家,都是我不认识的家伙。
说是六七人,三四人,这么模糊的数字,当然并非我的眼睛出了问题,看不清战场上的人数。我的连锁判定一直都在运作,倘若面对的是正常的情况,即便是微尘也能分辨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些神秘专家全都不是正常人。他们的移动、防御和攻击,从一开始就充斥着神秘的色彩,我所无法观测清楚,甚至于无法观测到的异常现象,早已经在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在此时此刻的战场上,在没有杀光最后一个人的情况下,我也不能肯定,在这个地下大厅里到底有多少人,自己所观测到的人数又到底是不是全部。
冲向我的三四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三人,若有若无的数量中,有“一个”已经小时,而“下一个”正在减少,无论是目击到的还是感觉到的,全都处于一种暧昧模糊的状态,并且,完全不是我能够理解的。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足以视为神秘力量导致的异常,同时是敌人的进攻和防御的一部分。超出连锁观测的部分,只能通过自身的直觉来感应,倘若连感应也被超出,那就意味着陷入被动。
在那之前,我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杀死我能够观测到的那部分敌人,而且,只用“一瞬间”。
我感到了,捉摸不定的危机陡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速掠展开,无形高速通道构成。我以连世界都仿佛停止运转的高速向前奔驰,连锁判定已经观测到了陡然出现在身后的危机,一些半透明的丝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我原本所在的地方,如果我没有进入速掠,那么,即便感受到了,也必然难以逃脱。不过,既然我在第一时间逃脱了,那么,这样的攻击就意味着,攻击者已经暴露出来了。不用连锁判定,直觉就已经沿着这些肉眼难见的丝线指向使用这种力量的神秘专家本人。
那是一个将身体藏匿在黑袍中的神秘人,姿态哪怕在这个几乎停顿下来的高速世界中,也在散发出一种仿佛快要挣脱束缚般的移动迹象,我知道,他正在加速,以自己的方法加速,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我从他的视野中消失,并非是瞬间移动,而是高速移动——我无法读取他的内心,但是,直觉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然而,太迟了,我的速度在这里是绝对的快!
在他将自身的速度提升到足以应对的程度前,我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如同杀死荣格那样,将右手的臂刃插入他的心脏中,左手的臂刃则在之后将他的脑袋轻易割了下来。他的身体是如此的脆弱,也没有任何对自体防御的能力,也许他的强大来自于其他方面,但是,既然他的强大不是全方位的,也没有对我的速度做足针对性的防御,那就不可能在我的攻击中幸存下来。
我,可是很强的。
同样在一瞬间,我就再次将他已经断开的脑袋和身体,分割成了三百六十五份。除非他拥有“一瞬间就能恢复”的能力,否则,哪怕这样子还能活着,也应该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进行恢复。
下一瞬间,我就已经来到了第二个神秘专家的身边,比起最先攻击我的那个黑袍人,这个神秘专家明显是一副雇佣兵的装扮,十有八九和锉刀同一个组织。他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并没有在眼前展现出来,他也伴随着这个世界,在我的速掠面前,宛如凝固了一般,比起之前的黑袍人,他甚至没有挣脱这种速度差距的迹象。
于是,我将利刃插入他的心脏,斩断他的首脑,在没有观测到更多异常的情况下,再将他的脑袋和身体肢解成三百多份。
随后是第三个。第三个神秘专家同样是我不认识的人,比起前两个,倒是有一些神秘的光环围绕在身边,那是真正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光环,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作用。除了光环外,他的身边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现象,无形的高速通道从他的身边擦过,却没有被光环影响到,仿佛这些光环只是一种普通的光现象而已,连锁判定和直觉都没有给我带来足够的提示。
我改变了无形高速通道的轨迹,在接近他的同时,将臂甲内藏匿的短弩箭射出,这些弩箭在碰到光环之前,我就已经从另一侧越过这个神秘专家,插入到富江的战场中。
可能存在的前来狙击我的第四个神秘专家,在我抵达富江的战场时,仍旧没有出现——也许这个神秘专家本就不存在,也许他太慢了。
但无论如何,我真正想要面对的,是过去的老朋友们:锉刀和比利。
我停下脚步,世界再次恢复运转,身后传来穿刺声和叫骂声,而眼前,一个神秘专家正被富江击飞,落在我的脚边。在他从晕眩中恢复过来前,我就刺穿了他的脑袋。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立刻死去,那颗人形的脑袋猛然变成无数条毒蛇,攀上利刃向我扑来。
可是,太慢了。我的念头闪过,身体已经再次进入无形的高速通道中,在他无法认知到的速度领域里,用双手的利刃将其从头到尾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