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9 差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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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黎医生的助手叛变了,他试图带走阮黎医生目前为止所有保存在这里的独立研究资料。↖他制造混乱,但没有主动伤害阮黎医生的意思。对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我还是阮黎医生,乃至于三井冢夫他们都有自己的解释,不过大体上的意思都差不多。很显然,研讨会对阮黎医生排斥,但尚未到达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阮黎医生此时的研究虽然和研讨会的路线渐渐有了巨大的差别,但仍旧有极大的启发作用。阮黎医生本来就是研讨会中数一数二的专家,这是阮黎医生被慎重邀请上岛的原因,像她这样的人才,哪怕是在产生理念分歧的情况下,对于整个“乐园”的研究计划仍旧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那是比我预想中还要巨大的推动作用。而研讨会和隐藏在幕后的神秘组织对阮黎医生才能的看重,也更在我预想的之上,这让阮黎医生的处境比我认为的最坏情况要好上不少。不过,阮黎医生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的生存压力,只会随着研讨会方面的“乐园”研究进度的加速而不断增加。

    如今那名助手带走的这部分研究资料,具体说来也并非是“所有的资料”,有相当大一部分的最新研究进展,是由阮黎医生严格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哪怕是实验本身,也禁止任何助手参与。因此,被带走的资料,只能说比现在最前端的研究资料落后了一部,即便如此,研讨会方面按照他们所掌握的关于阮黎医生的研究进度,这部分资料正是他们所需的,为此他们不惜放弃一名潜伏在阮黎医生身边许久,而得到一定信任。可以参与部分实验的间谍。

    在阮黎医生的研究团队中,能够抵达这个地位的间谍可谓是少之又少,而这次叛变也并非是第一次,这意味着,研讨会直接对阮黎医生的团队进行干涉的能力,已经削弱到一个让他们也必须慎重的程度。剩下的间谍哪怕存在。如果不是非常紧要的资料,大概也不会轻易出动吧。

    但是,随着团队内部开始变得稳定,也同样预示着研讨会方面会进一步收紧绞绳,对阮黎医生的威胁也会抵达一个新的层面。

    “想要挖出剩下的间谍是不可能做到的。”阮黎医生说:“就算有这样的能力也无法去做。他们的存在,维系着我和研讨会之间的平衡,从这个研究团队刚组建的开始,就不可避免要被他们通过人手控制对研究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探究和干涉。用中央公国的俗语来说,水至清则无鱼。我们想要争取时间,就必须做出这种程度的妥协。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残酷的组织。”

    这是阮黎医生对三井冢夫、占卜师和健身教练的投诚所做出的反应,她其实并不在乎三人是不是真心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因为她如今领导的研究团队,本身就是一个阴谋的组合体。阮黎医生除了自己之外。从来都不完全相信任何人,而这种习惯是在她过去的研究生涯中养成的。她参与过许多不正规的研究组织,而在那样的组织中,竞争的残酷和生死的平衡,要比不知情者想象的还要微妙。

    从来都没有干净的研究团队,而这却是研究团队可以立足的原因。多方面的阴谋纠缠在一起,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排除其他不同的想法。所以,想要让团队内部保持理想化的“纯粹”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社会心理学的一部分。”阮黎医生说:“你们想要参与进来,保住性命,就必须明白这方面心理上的变化……如今半岛被暴风雨封锁,已经变成了近乎独立的小型社会结构。你们要清楚一点。无论是我这里,还是研讨会那边,都在竭尽全力做事,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助力,也不会圈养无用的闲人。如果你们想要通过为我做事来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给我认认真真去做,如果你们有本事,像那个间谍一样安全离开,你们可以试试,但失败的下场也不需要我多说。现在我这里极度缺乏实验体,你们不贡献脑力,就请贡献身体。”

    阮黎医生的语气不重,就如同说着最平实的事情,但却明显比平时更加严厉,她对待三井冢夫、占卜师和健身教练的态度,和对待我的态度有明显的差别。不过,我觉得三人应该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如今听到这么绝情的话,虽然会和他们臆想中的阮黎医生有极大的反差,但也应该可以接受。

    “这些我都明白,不过……”健身教练有些犹豫地说到:“我们离开研讨会的原因,就是因为哪怕是他们的成员,所做的那些实验,和实验的方式,也让人得不到安全感。如果在您这里也同样如此,那么和我们过去在研讨会的生活又有什么差别呢?”她还有另一个潜意思,如今阮黎医生的团队比起研讨会明显还落于下风。

    “安全感?不人道的研究?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离开研讨会,那证明你们全都是罔顾现实情况的蠢货!”阮黎医生的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如果你们真的向往正规的研究,何必自欺欺人踏入半岛?路上已经有许多线索证明此行的危险,而你们仍旧留下来,争取通过了研讨会的审核,不就是已经预感到研讨会黑暗的一面,却又无法放弃吗?在你们的想象中,所有不人道的研究,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别开玩笑了,如果你们真的是连这种觉悟都没有的赌徒,那么,我会立刻把你们扔出去。我这里当然是不安全的,待遇也比研讨会那边更差,我在研讨会的影响力正在被削弱,他们不止一次堂而皇之地对我出手……你认为,我这样的情况,难道就比你们更加安全吗?更加有力量吗?”

    她环视我们所有人。其实她不这么说,我也觉得。其他人都是可以想象一二的,只是,因为我的话术,而让他们的期许更高,下意识去忽视掉那些自己所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这是人类的普遍心理,没有经历过如此残酷环境的三人。无法从根本上扭转这部分侥幸的心理,才会被我的话术影响。

    他们其实早就有想过情况会有多坏,所以才在别墅区战战兢兢,如果他们有更多的这种状况的经验,就会对自己所预想过的糟糕可能更加坚持,而不是现在,还带着侥幸的心理,对阮黎医生说这些蠢话。

    阮黎医生在平时给人的印象是冷静的天才,也许有负面的传闻。但也仍旧会被天才的光环所影响,而让人下意识忽略那些负面的东西。但阮黎医生又的确是参与过诸多不正当、不正规和非人道的研究,在这些研究中一步步完善自己的知识和应用,最终成为享誉世界的专家的人。

    和阮黎医生相比,这些想要搏取一个进入专家世界,参与世界级研究的野生专家,就如同幼儿一样单纯而脆弱。

    无论是经验还是觉悟,两者之间的差距都太大了。以至于在同样残酷的环境中,双方所采取的做法。和所能说出的话,也有着相当明显的差别。

    阮黎医生露出淡漠又带着些嘲讽的笑容,和三人试图反击的眼神对视,然后,毫无意外地压倒了他们。

    “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阮黎的语气恢复到原先的平静:“当你们选择踏入这座岛,去搏取一丝机会的时候。就必须必须搏下去。你们选择将人生放在赌桌上,而妄想一劳永逸,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心理学专家应该有的素质。既然如此,你们就只能像一个真正的赌徒那样,搏到最后。要不输掉一切,要不就将这次经历当作成长的养分,活到最后,达成最初踏入这个半岛的欲求。理论上,你们失败的可能性并不是百分之百,而你们也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成为成功者,做出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努力,不是吗?能够活着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就正是你们努力的证明。相信我,留在研讨会的确不是什么好选择,那就像是留在一群高危性的精神病人之中,你们永远都无法想象,那些重度而危险的精神病人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

    室内的气氛沉淀着,半晌后,阮黎医生继续说到:“我这里虽然也很危险,不安全,也要做许多不人道的研究……但是,至少我还是一个正常人,研讨会那里大概没几个正常人了,这才是我对研讨会的影响力降低的根本原因。”

    “白色克劳迪娅?”占卜师低声问到。

    “是的,白色克劳迪娅。对每个人的侵蚀速度和程度都不一样,什么人会被侵蚀,什么时候被侵蚀,在其爆发之前,也不具备太多明显的征兆。理论上,在我的团队中进行研究,和在研讨会进行研究,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的几率是一样的。不过,就目前的几率来说,我这边发病的人比较好,而研讨会那边却异常频繁……”阮黎医生皱起眉头:“我团队中的叛变者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因为研讨会的命令才做出那些事情,很大一部分则是因为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整个人的精神和心理都产生了极大的转变。不过,为什么涉及到研讨会的话,人们的侵蚀几率就会变大呢?这可不是用药的原因,而是发病几率的确有明显的倾向性。”

    “白色克劳迪娅的感染有倾向,这不是正常的吗?目前为止,所有人类发现过的病毒,对感染者的特征全都是有一定倾向性的。”三井冢夫说。

    “但那是基于个人体质的差别,而这一次……形象点说,是阵营的差别。”阮黎医生疲倦地捏了捏鼻梁,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白色克劳迪娅是有意识的,它的意识程度可以对阵营做出本能以上的判断。”

    我和富江都没有说话。阮黎医生用“白色克劳迪娅”解释这个世界的末日,和我们的视角是有差别的,不过,导致末日的根本原因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却在很大程度上,和我的认知十分相似。无论是用“剧本”这样的说法,还是“阵营的区分”,都在描述一种非人性但却有意识的过程。

    无论造成末日的,是“白色克劳迪娅”还是“病毒”,这些元凶并非单纯以本能运作末日,而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针对性和意识性。而我们无法理解整个运作过程,和元凶的想法,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人类,而对方是非人,仅此而已。

    不过,阮黎医生的结论,还是极大地刺激了三井冢夫等人:“有意识的?这怎么可能?那只是一种植物!”

    “那不是正常的植物。”阮黎医生平静地说:“现在想追踪白色克劳迪娅的本质太还早了,我们首先要应对的,是白色克劳迪娅的侵蚀。研讨会和我的理念有差别,境况也有很大的不同,不过,研究‘乐园’的最初目的,的确是为了制造一种可以削弱或抵抗白色克劳迪娅的侵蚀的药物,甚至于,尝试利用这种药物反过来,在保证自身不被侵蚀的前提下,去探究关于白色克劳迪娅所造成的种种现象。对白色克劳迪娅的认知,并不仅仅是从医学和心理学出发这一种,虽然我们是用这样的方式,但在世界各地,也有许多专家从物理学、化学和数学等等方面,对它进行研究和验证。这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而我和研讨会所做的,只是这个巨大工程的一个专精于医学和心理学的分支。在我们的预想中,‘乐园’会为我们打开一个缺口,让我们可以用更直观的方式,去观测白色克劳迪娅对感染者造成的种种影响。在维持正常精神的前提下,去切身体会精神病人的视角,进而寻找精神侵蚀的秘密。”飄天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