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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谁说的?”徐青柠不紧不慢发问。
她声色沉沉,不辨喜怒,一时间无人敢开口,就连打牌的动作都停下,潘晨代替回答:“徐爷爷说是孙媳?”
孙媳一出,不言而喻。尽管他们只是猜测,但也不是瞎猜。
他们唯一见到田甜就因为徐青柠,尤其这人当时还挺护着,不是她,难不成还能是别人?
“我二姐的。”徐青柠淡淡道,抿了口柠檬水,沉默良久,又叮嘱了声:“别出去乱说。”
众人忙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去换件衣服,你们继续。”徐青柠说着进了里间的卧室。
牌桌继续。
等徐青柠换完衣服出来,这群人不知何时将小阳台的遮光帘也拉开了,强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楼下,继续坐着,踢了踢某个还在打牌的人:“不是有休息室?还专门跑来我房间打牌,皮痒了找骂?”一猜就知道是这人撺掇的。
被踢到的人大叫冤枉:“天地良心!是阿姨叫我们来喊你起床,顺便来打个牌,是吧潘晨?”他寻求帮助。
潘晨好笑应着:“是。”
其实柴珮云只让她来喊徐青柠起床,不过这群人呆在休息室和长辈小辈大眼瞪小眼实在太无聊,这才一窝蜂的全跑来。
徐青柠这儿一向是宴会的净地。
大人不会来烦,小孩子不会来吵,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有徐青柠带头,可谓宴会聚餐躲清闲的不二之选。几家人都认识,常有个宴会聚餐啥的他们基本都围着徐青柠打转,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
徐青柠假装信他们,没再追究他们扰人清梦,起身往小阳台那儿走。
她这才发觉时间不早了。
早上看还乱糟糟的宴会场地,如今已然换了一副景象。
整个宴会场地据王府花园的地上河而布置,沿河两畔装饰的花球绵绵延延绕经整个前院,彩灯和气球挂满枝头。十几张白色小圆桌错乱又有序的摆放着,各式风味小食任人拿取。专人烤肉,现磨咖啡,凉亭和长廊的香槟塔,诡异又和谐地与这王府花园的生日宴共存。
徐青柠的视线被河岸对畔大草地那儿两位烤肉师傅的娴熟技艺吸引,隔这老远仿佛都能闻见肉香,她有些肚子饿。
正要下楼觅食,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爷爷不知何时领着田甜到了烤肉旁,取了白色盘子给她夹了几块烤好的肉,递给她,眼睛发亮,期待她的反应。田甜尝了尝,似乎说了什么,她爷爷的脸上绽开笑容。
徐青柠突然有些嫉妒。
这小老头!平时她吃烤肉的时候他就怒骂垃圾食品,轮到田甜吃他还请专人专门烤好了给她尝?
这区别对待能不能再明显一点?她可算知道这场宴会是为谁布置成这样了。
转眼间有几个人上前攀谈,许是出于礼貌,田甜咀嚼的动作停住,腮帮子鼓鼓,像只小仓鼠。
爷爷似乎在介绍她,田甜冲那几人笑了笑,笑容牵动脸颊上的肉,有些僵硬,变成了一只强颜欢笑的小仓鼠。
徐青柠被这画面逗乐了,转身关上小阳台的门,冲还在打牌的几人喊:“走,下去吃东西。”
有人抬手:“打完这一局。”
“也行。”徐青柠进卧室换了双绕腕水晶凉鞋。
出来时这群人刚好打完,徐青柠等他们收拾,临出门,潘晨突然说:“明天周白升学宴,绿岛酒店集合,你没忘吧?”
徐青柠真忘了。她失语一阵:“明天?”
“啊。”潘晨一看她这反应就明白,停下问她:“你有事?”
徐青柠还没开口,走在前头的人听见这对话已经不走了,嚷着:“不能不去!酸总要是不去,周白多神气啊,她真该以为你怕她了。”
“我怕她个屁!”
徐青柠嘴上反驳,但心底还是犹豫,拿不准主意。她明天确实有事啊,罗海灵要约小山人出去玩呢。
潘晨:“有什么事?很重要吗?”
徐青柠一挠头:“还挺重要”一不小心就关乎她的下半生呢。
“我给你们念念前两天周白在班群里的发言。”有人掏出了手机,绘声绘色:“这周五就到我的升学宴了,为了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还是决定在自家酒店办,绿岛酒店。大家想吃啥都可以提前和我说,我让工作人员准备,什么都可以。一定要来哈,可不准不来,不知道来或者不方便来的,我让我爸爸派人去接你们,包接包送。”
徐青柠被那阴阳怪气的学腔逗笑了,骂他:“——你咋这么欠!”
“哪是我欠!”他一脸惊诧:“周白话都说成这样了,酸总你竟然还能忍?”
徐青柠淡定:“有啥不能忍的。”
她和周白其实没太大矛盾,是那女生一直把她当成假想敌。
学生嘛,比的就是成绩。每每考试,她都恰恰比她高那么几分,时间一久,就有些变味。周白明里暗里损她,见她不搭理她,又带着学霸的气焰损她身边这群学渣。偏她长袖善舞,又是老师跟前的红人,大扫除啥的情况公报下私仇也是常有的事,那她身边这群学渣自然不乐意,‘万年老二’的绰号就这么喊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徐青柠就被宣了战。
她其实不太愿意参与这种没意义的争斗,但周白明明白白是冲着她来,身边这群人成绩也没一个拿得出手,她理所当然被推到了最前端。
时间推至高考,徐青柠不偏不倚又比她高出那么几分,按理说这场战争该随着高考的落幕、徐青柠的胜利而结束,但那女生意外得知徐青柠报了本市的大学,嚣张的气焰又起来了。
她报的是全国第一的大学,学校排名比徐青柠的大学靠前。
她觉得她赢了。
本来嘛,高考分数就是为填报志愿做准备的,分数再高有什么用,不照样没录上她那所全国顶尖的大学。
气焰一嚣张就开始得瑟,时不时就在班群感慨两句高考成绩,偶尔还在朋友圈转发一些那所学校新生入学的必读文章,俨然已是胜利者的姿态。
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学渣们又受不了了,徐青柠却意外的冷静。
这冷静若要拿潘晨的话说,那就是徐青柠没把周白放眼里过,她根本不拿她当对手。
徐青柠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他们这群人气得抓心挠肝,他们不忿呐,时不时就说两句激化矛盾的话,好容易激得让徐青柠点头同意去升学宴了,结果有事?
不准有事!
就是天上下刀子徐青柠也得去,必须去给他们这群学渣撑场子!
硬的不行来软的——
有人开始撒娇:“去嘛去嘛,没有酸总的聚餐是多么无聊,没有酸总的日子是多么寂寞。”
有人道德绑架:“阿酸不去我也不去了,我可受不起周白的嘲讽,不想自讨没趣。”
有人还在威胁恐吓:“周白不是说包接包送吗?干脆让周白派车来这儿接阿酸,也让她见识见识阿酸家的气派府邸,省得她一天天拿她家那破酒店说事。”
“——滚远点!”徐青柠嗤了那人一声。
老头子最不喜欢她拿身份说事,要让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活得像嚣张跋扈二世祖,少不了又是一顿骂。
一群人还在望着她,徐青柠被盯得没办法,敷衍了声:“行行行,去去去!”
“哦耶。”众人欢呼着跑开。
徐青柠想到明天,眉头皱得死紧。
**
宴会的热闹氛围一直持续到很晚。
一整个晚上田甜基本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徐青柠几次望过去她都在笑,笑得像个吉祥物。
如果说徐青柠一开始还迷茫懵懂,那过完今晚,她基本能摸清老爷子的意思。所谓的生日宴,不过是介绍田甜的阶梯。
甚至于孙媳这一身份,也只是他和田甜关系的连接。
是哪个孙子或哪个孙女的媳妇,老爷子根本不在乎。可以是她,可以是二姐,甚至可以是大姐。
这使得田甜攻略计划变得可能,徐青柠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只要撮合成田甜和她二姐,她就能全身而退!
想到明天,徐青柠甚至觉得她不该去升学宴,现在什么都没有田甜来得重要。
她翻开笔记本,继续攥写攻略计划,视线落在‘如何留下田甜’这行字上,犯了难。
如何留下呢?
敲门声突兀响起,徐青柠一吓,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她不耐啧了一声,将笔记本锁进抽屉里,起身开门。
门外赫然站着刚才让她极为难的那个人。
徐青柠手抵着门框:“有事?”
田甜抬眼看她,抿着唇,一字一字咬得极轻极慢:“徐姐姐有事走了,我脸上还有妆,她让我来找你帮忙卸。”
徐青柠视线停在小山人脸上几秒,走廊的灯极敞亮,她灯下肌肤如玉般白腻透亮,也不说话,就拿清澈的眼怯怯瞧她,瞧得她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侧身:“进来吧。”
田甜跟着徐青柠进到里侧卧室,徐青柠让她坐在镜子前,倒了点卸妆水在化妆棉上,吩咐:“转过来我看看。”
田甜转身,微仰着下巴看她。
徐青柠视线绕过她的眼睛和嘴唇,大脑空了两秒,又机械地倒了点卸妆水,闷声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田甜依言照做。
徐青柠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着手卸她眼部的妆容,擦了一会儿,她开始错乱,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
这距离太近,近到她能看清她极薄的眼皮,长而卷翘的睫毛,还有鼻尖细细小小的绒毛。
徐青柠难得有点走神。
许是她太久没动作,田甜一下子睁开眼,清澈的眼眸对上她的视线,徐青柠恍惚中慌乱解释:“有点难卸。”
“抱歉。”田甜重新闭上眼睛。
一鼓作气卸完眼睛部分,化妆棉还是挺干净,难卸的借口实在是蹩脚,也幸好面前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徐青柠再卸不下去。她换了块化妆棉,沾上化妆水递给她:“你自己来吧。”
田甜迷茫:“啊?”
“就像洗脸一样,将脸擦干净就好。”
田甜迟疑着接过,对着镜子慢吞吞的擦,徐青柠停在一旁,视线由高及低,落在她被马尾遮掩的白皙后颈。
她发觉面前这人脖子长得是真好看,细细长长,白皙优雅,像天鹅。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徐青柠很嫌弃,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手提着束发的发圈往后一扯,顺滑的头发如黑瀑般一倾而下。
室内有几秒的沉默——
徐青柠手捏着发圈,很懵。她刚刚只是在想眼不见为净
田甜惊掉了化妆棉,转过头看她,徐青柠将发圈还给她,略不自在的清了清嗓,道:“你披头发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