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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白露为霜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来时,李光男几个已经先喝了半坛曲阿酒,许清打趣道:“李光男,瞧你们喝得这么爽快,也打算去考状元?”
“侯爷说笑了,咱们只是想沾沾侯爷的光,考状元咱们几个这辈子就别想了,不过多喝一点,说不定下辈子还有机会。”李光男跟许清久了,不再象当初那样拘束,答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幽默感。
许清举筷夹起一片鱼肉,边答李光男道:“还下辈子考状元呢,瞧你们一个个牛饮的样子,说不定下辈子投胎到蛮牛身上,难不成咱们大宋准备出产几头牛状元?”
“侯爷,您是不是没带够银子?”
“我是没带银子啊,怎么了?”
“这就难怪了,咱们多喝两杯看把侯爷心痛的!”
“切,爷没带银子,但有交子!瞧着!”
许清说着对唱完曲后,正在各桌讨赏的小姑娘招招手,各桌的客人正多则十来文,少则三两文的,把赏钱丢到小姑娘手中的盒子里,那唱曲的小姑娘长得挺水灵,梳着一对双丫髻,那双大眼睛有点象家中的小颜,让许清颇感亲切,等小姑娘走过来,许清抽出一片五贯的交子,放到她的小盒子里,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要跪下磕头。
“别磕,别磕,你曲儿唱得好听,多给点赏钱是应该的,去吧!”
“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小姑娘得了这么多赏钱,再被许清一夸,兴奋得小脸通红,最后还是给他捡裙行完礼,才欢喜的去了。
啧啧,这赏钱咋就给得这么有成就感捏?别人欢喜,自己开心,一举两得,许清突然又想起京里的关公子来,当初自己被他用钱砸得晕淘淘的,羡慕不已,等回京后是不是也去找他砸回头呢?
“侯爷,属下一月的俸银也没这么多,要不属下这护卫不干了,改给侯爷您唱曲吧?”李光男看着许清出手大方,故作泄气的说道。
“就你那嗓子,可别!人家唱曲要钱,你唱曲要命,爷我可听不起!”
旁边的几个护卫听了爆笑起来,把酒全喷在了李光男身上!
“作死啊!信不信我唱曲给你们听个够!”
被李光男以唱曲威胁,几个护卫顿时神色大变,头全低到了桌子下,只剩下双肩不停的耸动。许清乐了,对李光男笑道:“以后他们不听指使,你就用这一招准灵!”
许清他们在楼上坐了一盏茶功夫,荆六郎才把提举司的吏员带过来,那叫宇文启的吏员对许清出现在丹阳倒不奇怪,毕竟丹阳离扬州并不远,想必早以听到了风声。
添酒加筷之后,许清对宇文启问道:“无他,找你来就是想对丹阳的水利工程作个了解,说说现在的进展如何。”
宇文启拘谨地答道:“回少卿,丹阳的田间引水渠道基本都清淤过了,大部分小河堤也都作了加高加固处理,只是九曲河有一段大堤本来还须加固的,但丹阳知县蒙汉清说朝廷拔下的银子已用完,九曲河的工程又比较大,所以目前丹阳县暂时无力处理。”
“那你们可有发觉蒙汉清有贪污款银的嫌疑?”
“这个属下仔细盘查过,倒没有发现蒙汉清有贪污的嫌疑,这次朝廷下拔到丹阳的款项共计九百四十贯,虽然水利工程动用的大多是厢军,但人马嚼用加上工程用料的费用,这些银钱确实不多的,蒙汉清后来还发动了当地乡绅义捐,共筹得五百多贯银钱也全投了进去。然九曲河属下也去看过,若想彻底治理好那二十里河堤,起码有万贯以上投入才行。”
许清听了暗叹,这次虽投入了一百五十万贯的工程款,但铺开的摊子太大,分散到各地确实少了些,许清也不奢望一次便能把大宋的水利全治理好,能治理一些紧要的就不错了,朝廷这次除了从大宋银行贷款一百五十万贯外,同时还大力号召各地乡绅义捐,毕竟土地是他们占的多,捐出一些钱来整修水利,最终受益最大的还是他们。
看到许清脸带忧色,宇文启说道:“少卿也不必过于担心,九曲河堤虽不及治理,但成灾的可能性也不算大。其实江南一带虽然雨量充沛,但由于河网密布,能大量的分摊去水量,所以江南发生大水灾概率反而比较小!重要的反而是那些小河道的整治,一是有利于田间灌溉,二是在雨量大时,能迅速把水流引向大江,这样一来,就算农作物一时被淹,由于大水消退的快,损失也不会很惨重。”
许清很欣慰地看着宇文启,从他的话里可以得知,这人不是那种满口空话,言不及义的人,对水利及农桑有比较深的认识,能提出自己独立的见解,若是司农寺都是这样的人,自己也不用这样不停的奔波了。
许清和宇文启攀谈了许久,直到夜色将临,才下楼去丹阳的驿馆,驿馆位于城西,可行船直达,街边的商铺入夜不息,门前一盏盏灯笼照在水上,加上来往的人声,凭添了几分暖意。临水的青楼更是灯火通明,姑娘们不畏寒流,依然穿着薄薄的衣衫,水袖招摇,于楼上娇声畅笑。
大宋农村由于赋税繁多,土地兼并严重,通常都显得比较凋弊,但城镇之中却恰恰相反,由于商业发达,城镇之中尽显繁华,特别是江南和京城一带,处处笙歌,入眼处一片歌舞升平。和许清在沂州看到的情形,仿佛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来到城西的驿站,驿卒们一听是京里来的大官,顿时忙得不亦乐呼,给许清安排好房间后,又赶忙去通报知县去了。许清泡完一个热水澡出来,夜色中听到一阵晚钟悠悠传来,宁静的河边,淡淡的月色,再听这远远传来的钟声,颇有一翻张继在《枫桥夜泊》里描述的意境,许清问了一下驿卒,原来几里外就有一座普宁寺,寺中有唐朝中和三年铸造的大铜钟。钟重五千五百斤,被喻为江南第一梵钟。乃当时一个叫王十四娘的信女捐款铸造。
许清出门远眺,夜色中尚能望见普宁寺的斗拱飞檐,鳞次栉比的殿宇散落在林木的掩映里。
不等他多看,丹阳知县蒙汉清便带着几个县里的主官匆匆赶过来了,因前面从宇文启那里对这位知县有了初步的了解,许清对这个县官还有些好感,不免要和他应酬几句。
“巡察使来到丹阳,下官竟浑然不知,多有怠慢,还望巡察使恕罪!恕罪!”蒙汉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说话时中气十足。
许清对他拱拱手回了个礼,随意地答道:“蒙知县不必客气,本官巡视地方水利,来去匆忙,本不欲多打扰地方,蒙知县何罪之有。”
县里的主薄接口道:“得知巡察使到来,我等已着人去安排接风宴,还望巡察使赏光!”
许清摆摆手,以旅途劳顿为由,三言两语把这些官儿打发走了,丹阳的情况尚可,他本不打算在此多作停留,对这些应酬也就腻味得很。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许清带着护卫再次坐船出发,准备前往下一站常州,船转出丹阳再次驶上大运河,岸边的芦苇结着一层寒霜,白了头的芦花在清晨的雾气里轻轻的起伏,许清嘴里哈着热气,站在船头等待着东边的第一线朝阳,透过渐渐稀薄的雾气,却蓦然发现,芦苇边停泊着一只船儿,船头站着的人儿,那湖绿色的衣裙在晨风中飘拂着。随着第一线朝阳的洒落,秀发上的露湿的钗儿反射着点点的莹光。
“快快快,靠过去,靠过去!”许清心中有一丝丝的抽痛,连声吩咐着,等两船靠近,他不迭地跳过去,将露湿的人儿一把抱回舱中。
“你这傻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这般不听话!”许清一边说着,一边拾过轻裘把水儿包了个严严实实,捉住他冻得冰凉的双手,捂在手心里不断地揉搓着。完了忍不住在她俏臀上拍几个巴掌。
整个过程水儿就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的任他摆布。许清暗叹一声,把火盘移近,柔声说道:“水儿,不是让你回扬州吗?为何不听话?这样夜泊江边,若是出什么事那如何了得?”
水儿冻红的脸上还带着柔和的微笑,许清看不下去,取下她的发钗,将就用袖子帮她细细擦着发上的霜花。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大人,这不是很美吗?大人愿溯洄从之吗?”水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许清一听恼了,掀起她的俏臀又用力拍了几巴掌。
“我看你还蒹葭苍苍!我看你还白露为霜!这大冷的天,你一个弱质女子都冻成冰人了,玩什么白露为霜,爷我就粗人一个,连《诗经》都没读过……”
“大人没读过《诗经》,怎么知道这是《诗经》里的句子?”水儿抢过他的话头,把许清呛了一把,在许清愕然之间,她带着笑意,将凉凉的脸颊靠进他暖暖的怀里。
许清长长吁一口气,紧紧搂着她娇小玲珑的身体,至少,此刻能给她一些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