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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听得采梅如此说,也只低着头不反驳,阿雾倒没料到他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反而是秀宜这般问出,采梅便是再耍无赖也有些答不上来,在场之人也没个出来为她说话的,眼见着她也要顶不住了,要知道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可不是她采梅,她也不过是为人办事,总不能最后连黑锅也一起背。错就错在,她们千算万算就没算到早被人洞察了先机,否则也不至落到这个困境。
“也怪不得采梅,定然是段二使了什么阴险手段,威逼采梅,采梅才不得不如此的,她同奴婢们相处了这么些年,奴婢们都知道采梅的性子,最是纯善软和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紫扇而驳奴婢的话了。”梅影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再不能置身事外,否则采梅顶不住压力后肯定要供出她的。
阿雾将头转向段二,“段账房可有话说?”
梅影的话无疑是压垮段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本已决定为了梅影把这件事兜在自己身上,反正出了这样事,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梅影如此说话,那是完全没将他的一片痴情放在心上过,这叫他如何意平。
梅影凄凄地看着段二,仿佛在求他留情。只是她口下不留情,肆意挥霍他人的感情,段二便是情圣转世也得被伤透了心。
“回王妃,小的今日是鬼迷了心窍才铸下此错的,早晨时采梅到外院来找小的,说是梅影姑娘因着王妃要将她配人的事情,正愁思凄苦不用饮食,叫小的去劝一劝,小的知道此事不妥,本已拒绝,哪知道采梅又说,因小的平日送梅影姑娘的那些东西已让她颇为感激,只要此时小的再去劝一劝,指不定就能抱得美人归,小的头一热就……”段二此时哪里还有那风流浪子的模样,简直就是个苦情种子。
“你胡说什么!”采梅尖叫着不认。
段二也不理采梅,自顾自地道:“小的自打见了梅影姑娘一面后,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平日里经常托采梅给她带胭脂香粉,小的不忍委屈她,每次送的都是何脂阁的玉堂红。”段二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紫扇忍不住插嘴道:“你难道不曾托采梅也给我带过何脂阁的胭脂,只是不是玉堂红而已?”
段二有些愕然地看着紫扇道:“小的哪里敢唐突紫扇姑娘。”
“王妃,但是采梅确确实实送过两盒何脂阁的胭脂给奴婢,说是段账房送的,幸亏奴婢知道不妥,从没用过。只怕她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诬赖奴婢和段账房有情了,却哪里知道是她们自己本身就不干不净,反而给别人泼脏水。”
阿雾看着梅影,只见她脸色惨白着道:“奴婢从没收过段二的什么胭脂,他这是下流无耻,自己存心不正,倒无赖起奴婢来了。”
“有没有收过,搜一搜你的房间就好啦?”紫扇冷嘲热讽地道,“只可惜人家一片痴情,却别你这样糟蹋,最后还跟个男人有了首尾。”说到这儿,紫扇都有些幸灾乐祸了。
事情到这儿,其实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阿雾也懒得再跟梅影浪费时间,便道:“把那守门的婆子带上来。”
那婆子吓得颤巍巍的上来,不用再问,自己就把事情倒了出来,说是采梅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放段二进内院的。
“王爷,段账房和那鸣泽都是外院的人,您看怎么办?这婆子和梅影、采梅都是内院的人,嬷嬷又以为该如何?”阿雾转头对楚懋道。
楚懋的唇角微微地露出一丝嘲讽,阿雾心头一跳,却也自有打算。
到是郝嬷嬷那边,相思不知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就听郝嬷嬷道:“事情自然都清楚了,这梅影和采梅合着设局要坏王妃身边紫扇的名声,只是这里头还有一点老身有些不明,便是那鸣泽是被谁推进去房间的,如果是梅影她们,她们如果知道了来人是鸣泽,又怎么会锁门?”
“是奴婢把鸣泽推进去的。”这时候问梅忽然走了出来。“奴婢看不惯梅影和采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污蔑紫扇,又见梅梦在蔚秀园旁边鬼鬼祟祟的,便寻机扰了梅梦的视线,本想阻止紫扇进去的,哪知道却见鸣泽走了过来,奴婢想着给她们这些害人的一个教训也好,便把鸣泽推了进去,梅梦过来问我,我便说紫扇刚进去,她就赶紧上去锁了门,又怕奴婢坏事,将奴婢骗到了别的地方去,奴婢自然也由着她。”
这时候别说梅影倒吸了口气,就是郝嬷嬷和相思都惊异万分,万万没料到阿雾神不知鬼不觉地居然早就收买了问梅。
梅影也不再辩,只恨恨地看着阿雾道:“王妃好手段,自己设局,又自己解局来陷害奴婢。”
阿雾不屑地道:“你还犯不着我来设局陷害,若非你心存歹念,又怎么会自食恶果。”
郝嬷嬷待要说什么,却见楚懋动了动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行了,李延广这些人都交给你看着办吧。”楚懋一锤定音。也就是这件事上郝嬷嬷和阿雾都再也没有发言权了。
但是段二和梅影是何等人,一听楚懋将她们都交给了李延广,就知道这件事情再也好不了,李延广平日虽然看着笑呵呵的,但实际上这等阴人,手段也最是阴狠。
别的阿雾打听不出来,但是这世上再也没听过梅影、梅梦、采梅三个人了,连那守门的婆子一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段二和鸣泽自然更是不知去向。
当夜交了子时,各人自回院落,阿雾有些忐忑地跟在楚懋的身后,她自然清楚今晚这一场临时的拙劣的戏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她不知道楚懋肯不肯听自己一言。
待看到楚懋的脚步往玉澜堂转时,阿雾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待两人梳洗完毕,阿雾侧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眨巴着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睛对楚懋道:“王爷,今日之事我想跟你说一说。”
“嗯。”楚懋闭目假寐。
阿雾也不管他真听还是假听,反正她要是不错,那就是逮着楚懋玩儿,这个错她可背不起。她便细细从今日秀宜来禀自己采梅去寻段二的事情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她是如何让秀宜去找个小厮跟着段二行事的。
“这件事我早晨就猜到了,只是梅影、梅梦欺人太甚,我本来看在王爷的脸面上不再跟她二人计较,她们却还来算计我身边的人,我自然忍不下,所以将计就计,还请王爷海涵。”阿雾就连道歉都如此理直气壮。
“就算是将计就计,你犯得着让鸣泽去恶心段二吗?”楚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阿雾自己也忍不住笑道:“我这也是替王爷教训他,虽说这件事上段二也被蒙在鼓里,可他也是行为有差,居然敢肖想王爷身边的人,我便想着刚好借机戏弄他一下。哪里知道秀宜也是个促狭的,找的这个鸣泽居然是个喜好男风的。”
可以想见,在嗅了那等催情迷香后,段二一边要克制自己的冲动,一边还要躲避鸣泽,不知会如何狼狈,怪不得来的时候衣衫不整,脸上和脖子上还有抓痕。
阿雾自己笑得像个小狐狸一般,楚懋却没想过她居然会将这件事情老老实实向自己交代出来,一点儿私心也不藏,这对楚懋来说无疑是一种新奇的经历。
阿雾见楚懋久久不说话,心头有些打鼓,“王爷是在生我的气吗?”
“你这样聪慧,又会耍赖,又会整人,整完了还能如此老老实实地跟我交代,我如何敢生你的气?”楚懋略带谑笑道。
阿雾就知道自己一番故作坦白的作态只怕也瞒不过楚懋,于是笑得有些心虚,却又厚着脸皮道:“王爷过奖了。”
楚懋简直气得好笑。只是佳人卧枕,颊生红痕,玉肌如雪,她又是这样娇娇嫩嫩的一个小姑娘,楚懋一时不知该拿她如何办。
阿雾倒好,今日的事情太多太费事,她早已有些撑不住睡意,这会儿向楚懋倾述了“忠情”,又见他不语,便闭目打算假寐一小下,哪知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
屋里的地龙烧得非常暖和,楚懋是受不得这个热的,掀开了被子只搭在了胸口上,再看阿雾,却睡得乖乖的,连脖子都缩在铺盖卷里,若非为了呼吸,只怕恨不能将脸都藏到被盖下。
楚懋久久未眠,却再也未见阿雾向他这边滚过来,只乖乖地固守在她那小小一角,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这张拔歩床显得有些空阔起来。
睡得死沉沉的阿雾倒没有这许多想法,一大早还在瞌睡就被紫扇等人拉了起来,按品大妆,要进宫去朝贺中宫。
阿雾心里忽然觉得楚懋今后能当皇帝其实也是挺不错的,她就不用这样天还没亮就要起床梳妆然后进宫去跪拜,运气不好还得在寒风里等着。
阿雾是亲王妃,在朝贺的命妇里遥遥领头站在坤宁宫外的定慈门前站列候着。这些贵妇人不管在外头是如何的矜贵,可到了这宫里头就成了下等人,在寒风里等着也无人管。
阿雾的手炉已经有些不暖和了,打她起床、上马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了,到了坤宁宫外,却迟迟等不到田皇后升座,真叫人着急。
阿雾的眼睛却有些贪婪地看着站在另一列头上的福惠长公主,觉得她比自己上一次见时苍老了许多,也不知她在愁些什么。
这时候长公主的眼睛朝她扫来,阿雾忍不住对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看得福惠心里怒意顿生,她好好的一个儿子,就为了这个女人远去军营,生死难保,可她却嫁给了楚懋,得享荣华富贵。
阿雾被福惠长公主脸上的冷意刺痛了心,她心里叫着娘亲,却又知道她眼里自己再不是她女儿。
阿雾正觉得手指有些僵硬时,却见到一个年纪小小的内侍想自己这边走来,待走近,他从怀里递了一个手炉给阿雾,低声道:“王妃,这是祈王殿下叫奴才给王妃送来的。”
阿雾万万没想到楚懋居然会想起叫人给自己送手炉来,一时脑中思绪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