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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虞挽歌正处在一间昏暗的监牢内,不同于此前的监牢,这座监牢密不透风,四面围墙,入目所见,皆是石制,见不到一丝阳光,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安静的让人觉得心悸。
桌子上只有一盏油灯点亮出微弱的光,一张石床,一个石桌,便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即便是每日的饭食,也是有人拉开一道接临地面的一块石板,将东西送进来得。
短短几日的时间,虞挽歌的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
自从那一日小盛子走后不久,牢房中便再次有一些宫人来临,除了一名太监,跟随而至的便是几名脚步沉稳的侍卫罗。
她警惕的瞧着他们,只觉得事情似乎不大好。
果然,牢房的房门很快被打开,太监站在她面前掐着公鸭嗓道:“于夫人,请跟咱家走一趟吧。”
她当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起身,没问去哪,只是想着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如何才能留下一些线索。
可是纵然她十分配合,那太监却对着身旁的两人使出了眼色,一人绕到她身后,手中拿着一块沾染了药物的帕子,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和鼻子。
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又有着身孕在身,屏住呼吸,想要佯装昏迷。
只可惜,她到底太低估了这专门为她准备的迷,药,即便是咬破了舌尖,可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却还是彻底昏迷过去了。
太监看着她冷笑道:“多亏陛下圣明,让咱家准备了特别的药物,否则,怕还真是制不住她。”
侍卫们似乎不是平常的侍卫,无论太监说着什么,一个个始终都是沉默着,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半点变化。
就这样,这些人佯装成前来运送兵器的士兵,将她装在了一只箱子里,运送出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这样一间石室内。
石室阴冷而死寂,没有半点声音,将这里和外面彻底隔绝成两个世界。
从到这里的一刻开始,瞧见自己所处的环境,她就能猜到南昭帝的险恶用心。
这间石室看似只是普通的监牢,可是她却知道,一个人如果在这样没有任何声音的世界里待得久了,精神就会崩溃,起先是烦躁,而后开始变得暴躁,最后甚至开始自言自语,继而彻底崩溃。
她在这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没有人会应答,也不会有任何声音,这种对于精神和心理上的刺激也许一日两日不会有什么,可是一旦四日五日开始,就会让人莫名的压抑,甚至于想要发疯。
除此之外,石室阴冷,可南昭帝却刻意派人收走了石室内的所有东西,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可盖的被子,就连送来的饭食,也都是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在潮气和湿气如此之重的地方待得久了,哪怕是内力高深,身体强壮的人也会遭受不住这股阴寒,这种环境对于身体的伤害几乎可以说是入骨的,它不像是那些刀剑所产生的外伤,终有一日会结痂会痊愈,这种阴寒之气所带来的伤害几乎是永久的,难以治愈的,它足以让你在此后的日子里吃尽苦头。
而桌子上的这盏油灯,看起来似乎是南昭帝唯一的施舍,可实则这正是他险恶用心的所在。
石室里密不透光,漆黑一片,而这盏油灯又足够昏暗,终日处在这种视线之下,她的视力将会逐渐下降,眼睛也会越来越不好使,甚至也许某一日出了这石室,受到外界光线的刺激,她将会永远的失明。
所以,这一间简单的石室却暗藏玄机,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带给她的折磨和摧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自从来到这里,已经有了几日的时间了,起初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分析南昭帝的做法。
她没有想到,自己纵然百般揣测南昭帝的心思,大胆作为,却到底只是猜中了一半,比起他的老谋深算,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事实上,南昭帝确实是因为自己暴露了身份不能杀自己,也不能轻易处置自己,联想小盛子所说的话,他也确实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下旨将自己发送边疆交给郝连城审查。
只是,她没有想到,南昭帝竟然暗中将她运送离开。
如今既然她被暗中运送出明瑞王府,那么就一定意味着,他找到了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或者伪装的极为相似的人在明瑞王府中代替自己,而这个人将
在重重护卫之下被押送至边疆,一路遍经百姓的审视,以此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到底是心思缜密的帝王,不是她经历了几次生死,明白了一些道理就能媲美的,权术这种东西,也许只有随着日积月累的不断加深和实践,才会越来越精于此道,她同他比,到底还是太嫩了。
‘啪嗒’
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几乎是每日她所听见的唯一的声响。
虞挽歌起身走到石板前,将放在地上的小木桶拿了进来。
打开木桶,里面一碗冷水,一个馒头,还有一点咸菜,便是今日晚上的吃食。
她将饭菜拿了出来,放在石桌上,而后将此前打碎的瓷碗取出几块碎片,将这只简陋的木桶拆开,而后把拼接木桶的木条一块块取下。
而后,她捧着木桶走到石床边上,将木条分成了两份,稍微多一些的那份被她铺陈在石床上,仔细的摆好,依次连接。
仔细看去,才发现,石床之上,首位两端和中间分别摆着一只木桶,三只木桶之间立着一些木板,而这些木板和木板之上,又被一些木板连接起来,俨然是一张木床的架子。
虞挽歌专注的将这些木条连接在一起,从木桶上卸下来的那些钉子,都被她小心的收好,而后再次利用。
一个时辰之后,虞挽歌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床上的架子,沉默不语。
她每日,便是这般睡在这些木条拼接的床架之上,以此来杜绝身体直接接触到冰凉的石床,第一次,她只依靠着头和腿上两个木桶的支撑,就这样悬着睡了一夜,而后每日的木桶,都被她小心的加以利用,逐渐构建成这张距离石床有半臂高的木床。
虽然听起来作用不大,不过虞挽歌知道,即便是如此,也能减少一些寒气,毕竟这些木头远不如石床那般阴湿,日复一日,其实作用是不小的,更何况,这木桶的高度大概有半臂的距离,足以驱散相当一大部分的寒意,纵然因此,她身上多处青紫,可是比起那种永久性的疼痛,她自然更愿意选择这些看得见的外伤。
转身将剩余的木条,拿出了小半,放在石床下的一个小洞里,而后用石桌上的烛灯将其点燃。
木材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偶尔发出嗞嗞的声响,倒是让整间冰冷的石室里多了几分暖意。
这石床下的小洞,便是她这几日的成果,因为无论木床距离石床有多远,这整间石室都是阴冷的,所以她利用碎瓷片和自己头上的簪子,在距离石床最上的位置,挖了一个小坑。
在夜里将为数不多的木片点燃,以此驱散寒气来取暖,避免自己寒气入体,对孩子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
虞挽歌起身走到桌前,拿着装满清水的碗,走到远离石床的一侧,这里的墙壁上也被虞挽歌挖出了一个斜坡,每日,她将碗中的水到处一部分在这个斜坡之上,而后水由斜坡缓慢的留下,发出‘嗒!嗒!’的落水声。
斜坡对应着的地面上是一个向下的凹槽,凹槽的尽头是一个瓷碗,如此,一旦水聚合在一次,便会流入瓷碗内,可以再次利用,如此循环往复,石室里便有了声音,不会是死一般的沉寂和空旷。
虞挽歌将剩下的半碗水和埋头以及咸菜放在了石床下的小洞里,安放在燃烧的木柴之上,以此让他们变得温热起来。
虞挽歌坐在地上的一只木桶上,安静的等待着。
说来,还得感谢南昭帝到底是个皇帝,总不能凡事亲力亲为,所以才会给了她这些可乘之机。
起先,这里的人送过饭食之后,想要收走木桶,却发现她并没有将木桶放回原处,许是南昭帝嘱咐了他们不许同自己交流,所以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只是后来每次便会送进一个新的木桶进来,倒是给了他一线生机。
想必,如果是南昭帝亲自监禁她,是决计不会让人不断的送来这些木桶,让自己得以喘息。
只是无论他算计的再怎样精密,也很难顾忌的到送饭的木桶这等小事,所以,到如今,虞挽歌一直在想,即便自己的权谋比不过南昭帝,可也不意味着就真的没有胜算。
也许,这就是她这个冷血动物最大的优点,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之后,她永远都怀着希望,除非真正的死掉,否则她永远也不会真正的绝望。
她也始终相信,在这一点上,大抵没人能够比得上她,南昭帝也是如此,她不相信南昭帝
会有她这样的韧性,可以从天上跌到地上数十次,却还可以爬起来继续向上。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虞挽歌将饭菜拿了出来,安静的吃着。
心中则是忍不住自嘲道,怕是自己这身子就是矫情,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却总是吃不下,如今处在这种境地,倒是也不挑剔了。
吃着些热的东西虞挽歌这才觉得好受一些,吃过之后,也不怕有人进来,将自己的衣衫和鞋袜脱了下来,放在火上仔细烤了烤,而后再重新穿上。
忙完这些之后,虞挽歌又用碎瓷片在墙上划上一道,以此防止屋内无岁月,不知道时光早已流逝。
如果留心去看,便能发现,石室内的墙壁上,在不同的方位,分别摆放和悬挂着几件虞挽歌的首饰,这些首饰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上面的琉璃,钻石等物十分璀璨,安放在屋子里不同的位置,借助桌子上的那一盏油灯,倒是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让整间石室明亮了不少。
为了保全自己,虞挽歌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上前将桌子上的油灯挪了挪位置,屋子里的光线便发生了一些变化。
仔细感受,就能知道,她这大概是模仿外界每一日日升日落光线的变化,以此防止自己在石室内待得久了,眼睛昏花。
忙完这一切后,虞挽歌依旧没闲着,靠在墙壁上,四处拍打着,似乎想要依此断定外界的方向和环境,也好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只是,这石室的位置似乎有些隐蔽,连续多日的敲打,也没有让虞挽歌发现什么端倪。
除此之外,她也还在寻找着是否有什么机关,能够启动石门,不过这种办法的可行性并不大,即便是将石门启动,也会惊动外面看守的人,她逃出去的可能性也是极小的。
忙活了一圈,虞挽歌出了些薄汗,舒坦了一些,这才作罢。
坐在淡淡的火焰旁,轻声道:“也不知如今小盛子和北棠妖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人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前往边城的路上,又有没有人知道我如今身在何处。”
其实,虞挽歌心中有着一个猜测,大概能够猜到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七星阁在天水的那间宅子里,如果没有猜错,外面的应该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凶狠之辈,而在这里主事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青蛇。
虞挽歌心中盘算着,如今自己与世隔绝,要如何才能将消息送出去呢?还有南昭帝打算什么时候来找自己呢?自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等着南昭帝的到来么?
此刻,南昭皇宫。
南昭帝像是一尊弥勒佛一般,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前,肥大的耳朵显得十分憨厚和可爱,一双眼睛笑起来,便只剩下一条缝了,看起来慈祥而仁爱。
此刻,这张弥勒一般的面孔上,正在笑着。
只是,跪在地上的人却没一个能笑的出来,因为,六皇子出事了。
“好,很好,六皇子出事才短短数日,你们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实在是朕之能臣啊!”很平常的声音从南昭帝的嘴里吐了出来,底下的人却一个个抹着头上的汗珠。
不错,被派出去修养的六皇子,在路上被劫了,随行的人一个没剩,尸体也被处理的极为干净,以至于他们竟然迟迟没有发现六皇子不见了!
在几度寻找,百般确认之下,他们终于确定,六皇子的队伍出事了!
试问发生这种事,皇帝怎么会不恼怒,姑且不论这皇帝同六皇子之间是否是父子情深,就说此次的事情就发生在天水近郊,若是传了出去,这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南昭帝的脸上。
南昭帝扯着唇,笑的有些渗人,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后,才缓缓开口:“六儿是哪日出事的?”
下面一人慌忙答道:“回陛下,好似是五日之前。”
南昭帝笑道:“五日前的事,竟然这么快就报上来了,朕还真是要好好嘉奖嘉奖你们啊!”
“陛下恕罪啊,陛下恕罪,是臣等无能,才会发生这种事...”几名大臣抹着脸上的汗,一个个的仿佛大祸临头。
‘啪!’
南昭帝一掌拍在桌案上,胖墩墩的身子站了起来怒斥道:“你们的眼线都是死的么!朕的探子也都是瞎的么!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发觉,你们的脑袋都是被驴踢了么!”
听着南昭
帝的怒斥,这些人恨不得将脑袋埋在地底,大气也不敢喘。
南昭帝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几人冷笑道:“既然六皇子失踪五日你们才发现,那朕就罚你们坟地挖五日的坑!若是五日之后,自己还没有被埋了,朕就放你们回家!”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几人吓的不轻,这挖五日的坑,到时候他们怕是早已将自己活埋在那坑里了,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南昭帝没有理会他们,着实气恼的不起,将他们挥退之下,心便沉着。
他就是怕六儿出事,所以虞挽歌才一入狱,他就着手准备将六儿送走,更是为此在途中拖住了北棠妖,只是没想到,纵然如此,却还是有人将主意打在了他的六儿身上,实在是该死!
“滚进来!”南昭帝冷声道。
一名暗卫飞身闪现在南昭帝的面前,南昭帝沉声道:“冯宏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暗卫开口道:“另一边传来的消息是她已经被北棠妖救走了,一切也遵照着陛下的计划行事。”
“冯宏怎么说。”南昭帝开口道。
暗卫继续道:“冯宏传回来的消息说,虞挽歌已死!”
“哼,好一个冯宏,好一个赵姨娘,这对母子真是狼子野心,看来,是朕太纵容他们了!”
暗卫没有开口,他们这些做暗卫的不必猜测帝王的心思,只要执行命令就好。
南昭帝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一次,本是他给冯宏的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冯宏还要妄图欺骗他,那么他也就只能将他除掉了!
这一次,被派去前往边城的‘虞挽歌’是他的人,而一切也是遵照他的计划行事,他就是想要看看冯宏对于虞挽歌的生死到底会不会如实上报。
他本是想着,即便这冯宏的心越来越大,也还不至于欺瞒自己,只是没想到,此刻的‘虞挽歌’明明活着,他竟然敢谎报消息,难道真当自己没了他们母子就是睁眼瞎么!
再思及此次六皇子失踪,生死未卜,赵姨娘这里却迟迟没有送上半点消息,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对母子是不是投靠了郝连城,已经暗中在为郝连城做事。
“陛下,这冯宏该怎么办..?”暗卫轻声开口问道。
南昭帝双手后背,眯着眼睛,无情的开口道:“杀了!”
“那他的母亲,赵姨娘该如何?”
南昭帝眯起眼睛:“在我还没有找到人能够取代她之前,这个女人还要先留着,毕竟京畿重地,随便换人,既会引得人心惶惶,又容易被人专了空子。”
“属下明白。”暗卫转身离开。
南昭帝眼中闪过一抹愤怒,没想到,当年自己亲自挑选的赵姨娘,最终还是背叛了自己,果然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难道他南昭就始终无法拥有猎人那般强大可靠的情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