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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如火,刚收到薛举和李轨联手进犯的消息,陈丧良立即就着手安排西征事宜,同时为了引诱薛举军主力迅速离开天水老巢,陈丧良还密令李靖让守洴源的张季珣诈败,暂时放弃洴源让薛举放心北上安定郡,然后集中优势力量在安定和北地一带歼灭薛举主力。
陈丧良的动作快,薛举军的动作更快,让陈丧良哭笑不得的是,命令张季珣诈败的信使离开大兴才两天,扶风那边就传来了急报,很能打防守战的张季珣竟然已经直接败在了薛仁果手里,性格过于鲠直的张季珣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无法继续指挥作战,被部下强迫带着逃回了洴阳,薛仁果顺利拿下洴源城,侧翼无忧的薛举军主力则取道陇城直逼华亭,迅速杀入安定郡内,出兵总规模还达到了七万以上。
没办法再耽搁了,陈丧良只能是命令熟悉关内情况的礼部尚书屈突通担任前锋,率军一万先行赶赴安定郡治安定城增援,确保与平凉的联络畅通,立即加快亲自率领主力西征的准备,同时李靖那边也调兵遣将,着手安排反攻薛仁果,北上与陈丧良会师于安定境内。
这时,云老将军在东都战场的一举一动与东都战况也不断送到陈丧良的面前,虽然惋惜错过大好机会,也对云老将军过于插手东都战事有些担心,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陈丧良也腾不出手来再去调整东线战略,只能是摇头说道:“随云老叔去吧,只要他能把搅屎棍当好,不让王世充、李密和宇文化及三路贼军联手来趁火打劫就行。再给云定兴去道命令,就说我很满意他之前的表现,让他放手大干,把东都战局搅得越乱越好!”
得到了陈丧良的嘉许,此前还干得有些提心吊胆的云老将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把搅屎棍的工作干得更加肆无忌惮,然而与此同时,化及兄那边也是每日一催,要求云老将军尽快出手引诱李密进兵和王世充出城,云老将军也每次都回答道:“让化及贤侄放心,说了半个月就是半个月,半个月之内,王世充和李密必然出兵!”
云老将军倒是镇定自若,重新折腾回了金镛城的化及兄却早就开始提心吊胆了,因为王世充的回援速度相当之快,半点机会都没留给骁果军,然后又象骁果军最担心的一样,撤回了东都城的王世充主力果然不再出城一步,一个劲的只是坚守城池,没有一丝半点准备出城和化及兄打决战的迹象。
李密那边也一样,化及兄主力撤走之后,李密军除了迅速从虎牢关补充了一支数量不明的生力军外,剩下的工作就只是赶紧修补已经千疮百孔的洛口仓城墙,重新修筑守城工事,同样没有任何出兵西进的迹象,同时与王世充的信使往来频率也明显少了许多,怎么看都不象是准备和王世充联手打一场大决战的模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化及兄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主帅威望自然更进一步遭到削弱,骁果军从上到小都对化及兄充满怨气,都觉得化及兄的指挥太过无能,战略战术简直就是一塌糊涂,跟着化及兄这样的主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希望,军心士气都受到不小影响,化及兄对此也有所察觉,但是又无可奈何。
李二军的使者任瓌也乘机跳了出来搅风搞雨,借着宇文士及的渠道没少煽动化及兄报复云老将军的言而无信,想首先挑起云老将军和化及兄开战,继而引发陈丧良与化及兄的全面大战,为正在太原苟延残喘的李家兄弟创造机会。好在化及兄对云老将军的信心信任还剩一点,没听这些煽风点火,还把明显倾向于老李家的三弟宇文士及臭骂了一顿。
就这样,十天时间很快过去,但王世充和李密还是没有出兵决战的任何迹象,化及兄对此当然是越来越心慌,云老将军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云老将军很清楚咱们化及兄的狗熊脾气,五天内李密和王世充如果还是不出兵,化及兄真能带着军队到新安兴师问罪,到时候云老将军手里的二线军队不仅招架不住骁果军,还很可能引起陈丧良军与化及兄的全面开战!
“奇怪了,按理来说,王世充和李密那边,应该收到我们主力已经出兵西进的消息了啊?为什么他们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动手?莫非他们另有打算,想和化及侄子和解,乘机联手进攻关中?”
尽管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为了谨慎起见,同时也是为了尽快了解具体情况,云老将军盘算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派遣侄子云福前往东都城,用祝贺东都军队收复南城的烂借口拜见王世充,乘机刺探王世充的真正情况。而在临行前,云老将军又向云福叮嘱道:“示弱,一定要故意示弱,受点委屈不要紧,只要让王世充觉得我们在怕他就行。还有,如果王世充有什么要求,你都表示可以商量,只是你暂时做不了主,要回来和我商量。”
肩负重任的云福进到了东都城后,果然受到了不小的委屈,老王一家就没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看,还在没有生火的房间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流着鼻涕打着喷嚏进到暖阁,见到正在署理公务的王世充,然后云福必恭必敬的献上贺礼后,还遭到了王世充的无情嘲笑,“我军收复东都南城都已经过去几天了?贵军现在才想起祝贺我军光复南城成功,早干嘛去了?”
“伯父他老人家本来是早就想派人来道贺的。”云福厚着脸皮解释道:“但丞相你光复南城后,立即就出兵去了洛口仓,期间我军又和丞相的后军在金镛城生出了一些误会,伯父他怕丞相你在气头上不肯接受我们的好意,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云福不提金镛城那件事还好,提到了那件事,王世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问道:“误会?只是误会吗?我军攻打金镛城,你们的骑兵始终顶着我军腰部,是帮我们,还是帮他宇文化及匹夫?还有,你们的斥候和宇文化及匹夫的斥候,每天都聚在一起生火烤猎物还喝酒,不断互相交换消息,这又是什么意思?”
“有这样的事?小侄怎么不知道?”云福满脸的惊讶,忙打着喷嚏说道:“请丞相放心,小侄一定会把这件事向伯父禀报,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军一定严惩不怠!宇文化及匹夫弑君犯上,罪在不赦,我军上下无一不是恨不得食他之肉,寝他之皮,绝不会容许出现这样的事!”
碰上了云福这样家学渊源的厚脸皮,王世充一时间还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是冷哼说道:“废话少说,本相没时间听,说你的真正来意吧,云定兴派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云福赶紧摇头,表示自己就是为了祝贺东都军队光复南城而来,再没有其他任何事。王世充将信将疑的上下打量了云福一番,突然问道:“薛举李轨的军队,打到那里了?”
“打……。”云福差点失言,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又顿时一喜,知道王世充终于还是探听到自军主力暂时无力东顾的重要情报,然后云福赶紧按照伯父的指点,接连摇头说道:“丞相恕罪,小侄官卑职微,仅仅只是托了伯父的福荫,在他军中担任幕僚职位,不知道这些军机大事。”
王世充笑了,随口说道:“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回去告诉云定兴,他如果聪明的话,最好别再去搞那些小动作,老老实实的出兵和宇文化及匹夫交战,这样我们什么事都好商量,不然的话,一切后果由他负责。”
云福没口子的答应,王世充却又突然换了一个口气,微笑说道:“云老将军重回大兴朝廷后,担任的职位好象只是礼部侍郎吧?本相记得他原先可是官居左屯卫大将军正三品,光复大兴他也算是有些功劳,怎么不仅没有官复原职,还被降了两级?”
云福忙说自己伯父当初被迫降贼,反正虽然有功,但也难赎前罪,所以才被降职留用,自己的伯父也情愿受此处罚。王世充则又微笑说道:“那么云老将军就不想想怎么将功赎罪,再回原职?如果他有这个打算的话,眼下可是他的最好机会,他就不想抓住?”
云福还算聪明,听出王世充是想怂恿云定兴尽快和化及兄开战,忙一边装傻不明白,一边答应把王世充的话带回去告诉云定兴,王世充也没有进一步明言,又问了一些云定兴军队的具体情况,然后就谢了云老将军的道贺,回赠给云福一些礼物,打发他走人。然而看着云福告辞离去的背影,王世充的眼中不由射出了两道狠毒光芒…………
东都洛阳距离新安不算太远,但也不是很太近,云福领着两个从人离开东都时已是下午,为了不在冬天里走夜路,只能是赶紧拍马往回走。然而出城才走得二十来里,才刚到慈涧一带,东北面的金镛城方向就突然冲来十余骑骁果军骑兵,操着关中口音气势汹汹的要求云福一行站住,云福也乖乖从命,一边自我介绍身份,一边说道:“各位骁果兄弟,我是来办点公事,得赶着回新安不能耽搁,帮忙放一马,等有空我们再聚在一起喝酒。”
“知道你是来办公事!”为首的骁果骑兵恶狠狠说道:“我们宇文丞相还知道,你是替云定兴老匹夫去东都和王世充匹夫联系的,马上把王世充匹夫给你们的书信交出来!不然的话,格杀勿论!”
“没有书信。”云福赶紧又解释。
“没有书信?”那骁果骑兵那里肯信,一挥刀喝道:“弟兄们,上!宰了他们再搜信!”
十来名骁果骑兵轰然答应,立即拍马上前,云福一行三人大惊赶紧又解释,谁知那些骁果骑兵却根本不理不睬,一上来就把云福的一个随从给砍翻在了地上,吓得云福等人撒腿就往新安跑,那伙骁果骑兵则紧追不舍,又很快在追击战中砍死了云福的另一名随从,云福也被一刀砍中肩膀受了不轻的伤,云福被吓得逃命更快,那伙骁果骑兵则继续紧追,大喊大叫说什么都要拿下云福的脑袋。
还好,云福策马狂奔了十来里后就已经进入了云定兴军的防区,很快就有一队云军巡逻哨队听到喊杀声上来接应,总算是救住了已经负伤的云福,那伙骁果骑兵则不依不饶,又向隋军巡逻哨队发起了进攻,口中喊叫不断,“宇文丞相有令,云定兴老匹夫和王世充暗中勾结,用不着和他们假惺惺了,直接杀光!”
云定兴带来的二线军队战斗力确实要稍微差点,那些骁果军又都是骑兵战斗力颇强,很快就又杀了两名隋军士兵,直到隋军巡逻哨队大量赶来增援,那十余名骁果骑兵才掉头逃回金镛城。而隋军巡逻哨队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一边赶紧加强防御,防范骁果军去而复返,一边赶紧把胳膊都差点被砍断的云福送回新安城,向上官禀报自军遭到化及兄部下袭击的情况。
化及兄终于忍不住和关中隋军翻脸动手,这点当然让鲜于质和姚懿等人大为震惊和愤怒,熟知侄子狗熊脾气的云老将军也脸色有些铁青,还道化及侄子是终于忍耐不住了。但冷静下来后,结合了云福在病床上断断续续的描述,云老将军很快就发现了两个疑点,第一,宇文化及如何可能得知自己派人与王世充联系?第二,宇文化及派兵追杀自己的亲侄子,为什么只杀了亲侄子的两个随从,偏巧让自己的侄子带伤逃了回来?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把两个疑点对自己的几个副手说了后,姚懿和鲜于质等人都有一些张口结舌,都问云老将军到底在怀疑什么?咱们的云老将军也十分坦白,答道:“我怀疑那些骁果军骑兵是王世充部下假扮的,王世充想嫁祸给宇文化及激怒我们,让我们彻底和宇文化及翻脸,然后他就可以乘机坐收渔人之利。”
“伯父,那些骁果军都是关中人,是关中口音,小侄听得很清楚。”云福赶紧说道。
“在东都城里找几个会说关中话的士兵很难吗?”云定兴反问亲侄子,又冷笑说道:“还有,别忘了,王世充之前两次打败骁果军时,没少抓俘虏,金子银子美女一起上,想收买十来个俘虏给他听命,不是跟玩一样?”
“话虽有理,但我们没有证据。”鲜于质赶紧提醒道:“还有,宇文化及匹夫派来的使者,这几天也是表现得越来越急噪,以那无能匹夫的性格,干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当然也有可能是宇文化及干的,但老夫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云老将军满脸狐疑的说道:“太巧了,巧得简直就象是刻意安排的一样。还有,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宇文化及能够忍过前十天,难道连最后五天都忍不住?”
又盘算了许久,云老将军拍案说道:“是谁干的可以慢慢查,查出来再报仇也不迟。马上放出风去,就说老夫这个侄子伤势太重,回到新安就伤重而死,明天老夫再派人去东都城里探听情况,把这事直接告诉王世充,就说没在爱侄发现书信,也没来得及问到什么情况,去问他王世充匹夫究竟有什么交代,如果真是王世充那个匹夫干的,他肯定会露出马脚!”
尽管云福觉得伯父咒自己死太不吉利,但伯父既然已经拍板定案,云福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接受了伯父给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礼遇,让自己的名字提前写上灵牌,置于灵堂之上接受祭奠,同时隋军众将按要求大肆散播云福已死的消息,故意让非自军将士的外人也知道这一情况。接着到了第二天,云老将军就又派出了使者赶赴东都城拜见王世充,打听情况经过。
王世充一家很友善的接待了云老将军的新使者,听说云老将军视为己出的爱侄云福被化及兄部下杀害之后,王世充还大吃了一惊,惋惜很多句话,然后又说自己确实没给云福什么书信,只是口头表示希望能与云老将军更进一步加强合作,携手讨伐宇文化及逆贼。末了王世充还派出侄子王道询为使,携带重礼赶来新安给云福吊孝,也乘机刺探云老将军内部的真实情况。
王道询多少有些提心吊胆的来到了新安城后,除了看到高高挂着白绫的云福灵堂外,还看到了正在为心爱侄子失声痛哭的云老将军,然后王道询才刚安慰了云老将军两句,一名高大勇猛的隋军将领就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冲进了灵堂,说奉命斩了化及兄使者来献首级,云老将军听了更是大哭,一边亲手把人头放在自己侄子灵位之前,一边赌咒发誓要为心爱侄子报仇血恨。
接下来的事更简单了,云老将军抹在眼泪告诉王道询,说自己的后军不日便将抵达新安参战,到时候自己一定会亲自带兵去和化及兄拼命,请王世充王丞相务必出兵襄助。王道询听了更是大喜,赶紧又安慰了云老将军一通,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跑回东都洛阳去向自己的伯父王世充道喜了。
听了王道询的报告,王世充的心里顿时就是一块大石落地,恰在同一天,李密使者宇文温再度来到了东都城,给王世充带来了李密主力已经决定在明天上午出兵西进的好消息。王世充听了更是大喜,道:“回去告诉魏公,就说我这里也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兵接应他!还有,我已经确认陈应良小贼的主力是去了安定,云定兴老匹夫那里也和宇文化及匹夫翻了脸,叫他只管放心进兵,现在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决战良机!”
“云定兴老匹夫也和宇文化及匹夫直接翻了脸?为什么?”宇文温大奇问道。
王世充笑笑,把云老将军爱侄被化及兄骑兵劫杀的事,还有云老将军在愤怒之下砍了化及兄使者的事,大概对宇文温说了一遍。宇文温听了后当然也是大喜,然后又好奇问道:“丞相,恕下官多问一句,那云定兴老匹夫的侄子,真是宇文化及匹夫的部下杀的?”
“是谁杀的,重要吗?”王世充微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