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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老夫!你们放开老夫!放开我,这是命令!老夫是刑部尚书!是大兴留守!你们是樊子盖派来增援老夫的队伍,必须听老夫的号令!停下!停下!全部撤回大营坚守!全部给老夫撤回大营!刘长恭,你这个匹夫!你这贪生怕死的匹夫!放开老夫!老夫要参你!老夫要参你!”
艰苦卓绝的临阵大撤退开始了,刘大将军和他的麾下队伍再是能跑能逃,在两军激战之际想要尽可能保全力量的撤离战场,摆脱叛军队伍的追击,也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不过这一点对于刘大将军而言还只是小事,最麻烦的大事还是如何摆平比樊子盖还要顽固几分的卫玄卫老顽固——因为坚固营地还在隋军手中的缘故,卫玄死活不肯就此放弃营地向西撤退,说什么都要刘长恭队伍撤回大营,凭借营地工事继续与叛军队伍抗衡。
逃命经验相当丰富的刘大将军傻了才会再回大营——叛军主力一直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刘大将军这时候撤回大营,在没有精锐队伍接应保护的情况下,光那道狭窄的营门就足够让刘大将军喝一壶的,到时候隋军队伍为了活命在大营门前自相践踏不说,你推我搡之下,卫玄军之前挖掘的壕沟,埋设的尖桩和拒马鹿角,还有防范敌人偷袭的营旁陷阱,可就全都得被刘大将军提前享用了,叛军队伍再往屁股后面一冲,刘大将军真的是想不伤亡惨重也不行了。
所以,不管卫玄如何的大吼大叫,如何的以大隋重臣身份呼喝下令,刘大将军就是充耳不闻,领着队伍只是拼命西逃,率军逃命间快而不乱,在敌人近在咫尺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基本上做到整齐有序,有条不紊,尽显右武卫首席逃命大师的凛凛威风,让叛军队伍追得再紧再快,也无法杀入刘大将军队伍中大开杀戒。
还好,卫玄的身边虽然还有一些来自左武卫的队伍,但这些左武卫的友军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兵一卒愿意去听老顽固卫玄的送死命令,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刘长恭队伍逃命,没有一个人自找不痛快,去阻止刘长恭亲兵裹挟卫玄向西逃命。
与此同时,当刘长恭的队伍越过卫玄军营地继续西进时,留守营地的少量隋军早已打开了营地后门,提前跑到了刘长恭军的前面,扔下了空荡荡的坚固营地与无数军械辎重给叛军当战利品。见此情景,之前被卫玄骂得狗血淋头刘长恭也终于有了话说,指着那些逃得飞快的大兴隋军向卫玄说道:“卫尚书,你骂末将是贪生怕死的匹夫,末将再是贪生怕死,也最起码是保着你撤退,你的队伍呢?他们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安危存亡?”
卫玄彻底的无话可说了,继续又放声大哭了,嚎啕大哭道:“老夫丧师辱国,有负皇差!老夫丧师辱国,有负皇差啊——!”
“斛斯万善,你自求多福吧,本将军实在救不了你了。”回头看到斛斯万善的队伍没有跟来,没胆量杀回去接应友军的刘长恭也只能为值得尊敬的友军这么祈祷一句了,然后拔出横刀来大吼,“传令全军,全速向西转进!告诉弟兄们,告诉每一个弟兄,白袍兵在前面接应着咱们,只要逃到了白袍兵那里,咱们就可以活命了!跑!撒开腿跑啊!”
其实也不用刘大将军浪费力气下令,他麾下那些逃命经验同样丰富的将士早就已经全速西逃了,有经验的扔下除了武器干粮之外的所有不必须负担,步行逃命间跑出了战马才有的速度,有经验的躲避从后来砍来刺来的刀枪,有经验的在逃命过程中自行调整队伍,避免自相践踏,还更有经验的扔下负伤崴脚的同伴大步行进,那些被扔下的伤兵也是不哭不闹,马上连滚带爬的滚到路边先避免被活活踩死,然后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喊大叫,“我投降!我投降!楚公万岁!打倒暴君杨广!投降!我要加入楚公的义师——!”
就这样,即便是带着痛哭流涕的卫玄和一些友军队伍,以步兵为主的刘大将军队伍,楞是在战略大转进间跑出了骑兵才有的逃命速度。结果这么一来,也苦了在后面追杀的叛军队伍,从上到下明明都已经把速度发挥到了极限了,跑得双腿如飞和战马吐沫了,却是说什么都追不上前面的刘长恭队伍,弄得亲自率领叛军队伍追杀的杨玄感都是莫名其妙,“前面这些官兵,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怎么一个个步兵,楞是比我的战马还跑得快?”
一口气追杀出了二十来里,眼见还是无法追上刘长恭的队伍,杨玄感都已经绝望得想要放弃追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密快马追上了杨玄感的队伍,把自己和李子雄的分析判断告诉给了杨玄感,杨玄感脸色大变下也不敢怠慢,赶紧喝令队伍继续全速追击,没有追上敌人前绝不允许停下休息!李密也留在杨玄感身边协助指挥,同时建议杨玄感安排一支队伍在后接应,时刻准备越过隋军队伍抢占弘农以西的险要隘口,堵住隋军继续西进增援潼关的道路,杨玄感立即采纳,马上安排杨积善率军尾随侯命。
超大规模的田径比赛开始了,这是一场距离比马拉松还要长上一半的耐力比赛,奖品则是生存和胜利,叛军队伍如果能够在抵达目的地前追上刘长恭军,那么就可以轻松干掉战斗力为五的刘长恭队伍,大大降低杀进潼关的难度与压力,也彻底避免被隋军主力歼灭在崤函道内的厄运。刘大将军的队伍如果能在获得接应前不被叛军追上,就可以获得生存的希望,赢得战后的奖励和赏赐,活着回到家里去继续老婆孩子热炕头。
双方都是为了活命,双方都是为了生存的希望,这场田径比赛的激烈程度自然可想而知,为了节约体力,叛军队伍放弃了无用的呐喊吆喝,默不作声的只是大步向前,拼着命拉近与隋军队伍的距离。呼喊口号大吼鼓劲这些动作对刘大将军的队伍更是无用,刘大将军的队伍同样也是不做声响,一言不发的大踏步向西前进,拼着命拉开与敌人的距离。数量超过一万的追逃两军一前一后,除了脚步声马蹄声外几乎没有多余声音,只有大兴留守卫玄的绝望哭喊,一直在狭窄的崤函道中回荡,“老夫丧师辱国,有负皇差,有负皇差啊——!”
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赛程的推进,让叛军队伍气炸肚皮的情况发生了,准备充足的刘大将军队伍竟然拿出了干粮和水袋,一边比赛一边吃喝进补,队伍中数量不多的骑兵也解开了马背上的包裹,拿出炒熟了的豆饼,用手捧了喂到战马嘴边,一边喂马一边前进,一些准备得更充足的骑兵还拿出了钵盂盛水喂马,让自己的战马能够保持体力充足,上上下下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而事先没有想到要进行这场比赛的叛军队伍却准备严重不足,不管将领士兵还是胯下战马,全都只能是饿着肚子口干舌燥的大步前进,怒火冲天却又无可奈何。
杨玄感的叛军队伍对此是气炸肚皮,好不容易停止了痛哭流涕的卫玄也是莫名其妙,一边接过了刘长恭大将军亲自递来的干粮和水袋,一边疑惑问道:“你们东都队伍,怎么准备得这么充足?老夫记得在开战前,没有让你们准备干粮啊?”
“卫尚书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刘大将军学着樊子盖的语气笑道:“假是巧合,我们恰好准备了。真话你可别生气,其实我们东都军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次渑池大战,知道这次大战基本上是稳输,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干粮和饮水,方便在撤退时路上吃喝。”
“你们都不看好这次渑池大战?”卫玄的脸色重新开始难看了。
“事以至此,末将也不瞒你了。”刘长恭如实说道:“其实我们在来增援你之前,就已经料定渑池这一战凶多吉少,因为卫尚书你太急着报仇了,肯定不会甘心被动防守,肯定要急着决战报仇。杨逆叛贼那边呢,他们除了西进关中这一条路,也没有什么活命的希望了,为了活命肯定是上下齐心,拼死而战,你的队伍又都是邙山大战中剩下来残兵败将,古话说败军之师何以言勇,卫尚书你以败军之师去迎战杨逆叛贼的死战求生之军,能有几分胜算?”
事情到了这一步,卫玄再是怎么的顽固不化,怎么也能听进一些刘长恭的话了,也正因为如此,卫玄才突然发现,这次惨败完全是自己的顽固所致,如果自己之前能够多少听进一些樊子盖和刘长恭等人的好言相劝,又怎么会有今天?
惭愧之下,卫玄不由垂下花白头颅,刘长恭看出他的心思,便又安慰道:“卫留守,你用不着担心,我们不会有危险,潼关和关中也不会有危险,应良兄弟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只要我们和应良兄弟会了师,然后我们马上就打退杨逆追兵,联手退守潼关,有应良兄弟在,杨逆叛贼就是兵力再多,也休想越过潼关一步!”
“陈应良?”卫玄重新抬起了脑袋,惊疑问道:“你就这么对他有信心,他的队伍才七百来人,能挡得住这么多杨逆追兵?”
“何止是末将对应良兄弟有信心?”刘长恭大笑,大声问道:“弟兄们,你们对陈记室和白袍兵有没有信心?信不信他们能挡住杨逆追兵,让咱们停下来休息?”
“有信心。”“相信。”旁边的东都隋军将士七嘴八舌的答应,一边大步前进一边叫嚷,“只要有白袍兵在,有再多的叛贼也不用怕!”
“卫留守,看到没有?”刘长恭自信的说道:“应良兄弟打仗不仅勇敢,还非常会用脑子,末将还敢打赌,杨逆叛贼不把我们追到和应良兄弟会师处便罢,只要他们敢追到那个地方,应良兄弟就一定能让他们吃够苦头!”
卫玄不再说话了,既惊奇于东都隋军将士对陈应良的绝对信心,也在心里疑惑纳闷,“陈应良?这名字老夫怎么以前好象听过?等见了他,老夫一定得找机会问问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