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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听到船夫这般说,赶忙往岸上看去,果然航道两侧的山头上依稀可以看到正在修建的炮台,海湾里面也到处都是正在施工的人群,怕不有三四千人,李过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吃惊。自己受叔父之命,偷偷来见刘成,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便挑了这条最冷僻的路,难道在这里让人截着呢?
李过正想着自己的心事,那船夫已经扭过头岛:“客官,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上岸吧,若是给军爷抓到了可就说不清了!”还没等李过想清楚怎么回答,海湾右侧的山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号角声,显然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说,你是做什么勾当的?”一个军官打扮的汉子对跪在下首的李过厉声喝道。
“俺是药商,听说东虏被平了,便想来这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些松子、人参、蜂蜜、熊胆!”李过装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方才他一看到出来的巡船就知道绝对跑不掉了,只得束手就擒,将预先准备好的托辞说了出来,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了。
那军官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过,突然道:“你,把手伸出来,五指张开!”
李过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吗,不由得暗叫不好,不过他此时也只能伸出伸出双手摊开五指,那军官走到李过身旁,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双手,突然冷笑道:“你说你是药商,可你这虎口的老茧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大拇指?若不是开惯了强弓的,大拇指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细作?”
李过已经哑口无言,像他这种常年舞刀弄杖,弯弓射箭的汉子双手与常人大异,绝非种田砍柴的农夫能有的,像这种老丘八是一看便知,决计瞒不过去。那军官见李过不吭声,冷笑了一声:“不说是吧?好,老爷也懒得和你多说,拖出去砍了,尸体丢海里为王八去!”
李过没想到对方倒是爽快的很,连行刑逼问都不用,直接就要丢海里喂王八,立刻慌了神。他这次来辽东身负叔父的重托,岂肯这么轻易就死了,赶忙急道:“且慢,且慢,我说便是了!”
“肯说就好!”那军官笑道:“来人呀,给这位好汉拿张马扎来,坐下好说话!”
李过忙不迭称谢:“敢问一句,军爷您可是听刘成刘侯爷差遣?”
“那是自然!”那军官笑道:“西自河西,东至大海,北过大漠,南到大凌河、松山、杏山,无论蒙古、女真还是汉人,哪个不听刘大帅的差遣?不过兄弟你有句话说错了,现在已经不是侯爷了,而是国公,越国公了,这可要记清楚了!”
“国公?”李过闻言一愣,那军官见状笑道:“这也怪不得你,朝廷加封刘大帅越国公的爵位也就是七八天前的事情,连我们这些新降的都每人赏了一两银子,想不到这位刘大帅不但打仗厉害,为人也慷慨大度的很,难怪他不过三十出头便做到了国公,定然是天上星宿下凡!”
确定了自己眼前的是刘成的部属,李过不由得松了口气,笑道:“这位军爷,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受刘大帅的一位旧识派来的,有要事在身,还请您为我通告一声!”
“大帅的旧识?”那军官上下打量了下李过,将信将疑的问道:“如今东虏已经平定,通往关内的道路也已经畅通无阻,你为何要走海路,还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莫不是在欺瞒我?”
“在下如何敢欺瞒大人!”李过赶忙辩解道,他伸出右手在胸口里摸了摸,取出一物递了过去:“这是主人给在下开的路引,还有写给大帅的书信!”
那军官伸手接过,觉得手中一硬,低头一看才发现那路引里包着一块金子,约有七八两重,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来,便将那路引装模作样的展开,看了看,却觉得上面的字奇形怪状,个个都未曾见过。
他身后的亲兵赶忙低声道:“千总爷,这路引您拿倒了!”
“闭嘴!”那军官脸色微红,喝道:“老子先生自小便是倒着教的,老子倒着认不可以吗?”他一甩衣袖,将银子塞进怀中,将那路引和书信收好,对李过笑道:“这位兄弟请放心,我会帮你把这些呈送上去的,你就在这军营中安心等待便是!”
“那就多谢军爷了!”李过见状,赶忙欠了欠身子。
“好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那军官得了好处,也和气了不说:“你先随我来,我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李过随那军官出了帐篷,便往后营走去,一路上他看到海岸边到处都是工地,许多身着白衣,头上用白色布条束着头发的汉子在忙碌着,一边干着活一边还用自己没听过的语言喊着号子,便向那军官问道:“敢问一句,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打扮,莫不都是家里死了人?”
“哈哈哈!”那军官听了笑了起来:“兄弟你不是辽东人吧?这些都是朝鲜人,他们那边的人就是喜欢身着素衣,倒不是说他们家里死了人。刘大帅要在这旅顺口修建一个大港口,便从朝鲜迁徙了不少丁口过来,在这里建房铺路,兴建海堤、还有请了弗朗基人在这里建造大船,你看见那边没有?”那军官突然向远处指去,李过顺着那军官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黑乎乎的一堆一堆,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什么?”
“都是木材,什么样的都有,都是上等的大料,合抱粗细的都有,就算是京城的万岁爷的皇宫里都用不了这么多!”那军官露出自得的笑容:“你不知道,这造船不能用刚刚砍伐下来的湿木头,必须放上几年待到干透了才能用,不然船下了水没多久就散架了。这些都是刘大帅下令从宽甸、朝鲜、还有更远的极北之地砍下来,然后运到这里来的,你看看,刘大帅要造多少船呀!”
“这么多木头?”李过粗粗数了数,光是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就有不下数百堆,每堆都是数十根原木堆积而成,不由得咋舌道:“这么多木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运来的?”
那军官得了李过的好处,心情甚好,见状得意洋洋的笑道:“兄弟你这就是外行话了,这么多木头要是沿着陆路运来,多少人和牲口也不够呀!这北地大片大片的野林子,走上十天半月都看不到边际。早些年大帅就让当地的蛮子把树放倒了,然后推到河边编成木排,顺流飘到河口,然后再用船只沿海拖曳到这里,每条船可以带二三十个木排,这边只需要拖上岸堆积起来就好了,用不了多少力气!”
“那工匠呢?造船总要工匠吧?”
“前些日子就从朝鲜那边送来了两千多各色工匠,还有从盛京送来的工匠有七八百人,听说将来还会从江南、直隶那边招募一些来!那,那,那!”那军官伸手指了指眼前的荒滩:“据说这些地方都会明年都会变成船作坊、制帆作、铁作、漆作。要怎么说刘大帅能封国公呢?他做事情就是不一般,气魄过人呀!”
李过看着那军官的讲述,心中越听越是吃惊,他这次来辽东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刘成何时起兵谋反,可是看刘成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用来建造船舶,怎么看也不是要挥师南下,直取北京的样子呀?难道叔父一开始就猜错了?
李过心里有了心事,神情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那军官见状还以为是担心未来,便笑着安慰道:“这位兄弟,你莫要担心,刘大帅为人最是宽宏大量,莫说你的主人是他的旧识,即便是不认识的,凭你这身本事,大帅也会好生看待。你看我们现是跟着毛大帅,后来毛大帅被袁崇焕杀了就跟着尚将主,尚将主过不下去了就又投了女真人,女真人被刘大帅灭了我们换了身号坎,便又跟着刘大帅了,当今天下,只要有本事,哪里没有我们这些当兵的一口饭吃?”
“那就借兄台吉言了!”李过抱了抱拳,勉强笑了笑。那军官将他安排好了,便自顾离去了。李过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到处乱跑,每日里吃完饭就在住处周围转转,只见不远处海边几处作坊里劈砍锯木的声音不绝于耳,到了深夜方息,显然那军官说的不错,刘成在造船方面抓的极紧,难道是叔父猜错了?
李过在那里住了四五天,那军官得了他的好处,送来的饭食倒也不差,只是呆着有些苦闷,只得一心苦等。突然有一日那军官回来了,刚进门便笑道:“兄弟倒是好福气,正好遇到大帅前来这旅顺巡视,你那些东西已经呈上去了,大帅要见你,快随我来!”
李过本以为这些东西送到盛京再回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有回音,却没想到如此之快,赶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随那军官出了门,拐了两道湾便到了不远处的一处作坊,不过远远的就戒备森严,到处都是身披铁甲,神色严肃的卫兵。那军官赶忙取出腰牌,对为首的一名校尉叉手行礼道:“受上司的差遣,带此人来见大帅!”
“嗯!”那校尉检验过腰牌,点了点头:“你便在这里候着吧,这个人我会带进去的!”
“是,大人!”
李过随那校尉又穿过两道检查线,已经进了厂房,只见在一条建成一半的两百料海船旁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黑衣汉子,正和一个高鼻深目的弗朗基人说些什么。那校尉示意李过站住,自己来到那汉子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那汉子转过身来看了李过一眼,点了点头,那校尉唱了个肥喏,回到李过面前:“你随我到旁边去等会,济农大人待会见你!”
李过被带到那未完工的海船旁的一件茅棚里,等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听到外间动静大了起来,赶忙站起身来,对走进来的黑衣汉子敛衽下拜道:“小人拜见国公爷!”
“免礼!”刘成在藤椅上坐下,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个颇为敦实的青年,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就是李自成麾下的第一大将,一只虎李过!
“你便是一只虎?”
“正是小人!”李过磕了个头,面孔紧贴地面,不敢抬头仰视。
“起来吧!”刘成笑道:“你现在也是朝廷的四品武将了,在我面前从称一声卑职、末将都是可以的!”
“不敢!”李过磕了个头:“国公爷的虎威,我等是清楚的,如何敢如此托大!”
“呵呵!那倒也不必!”刘成笑道:“在陕西群寇里,你叔父是最出挑的,这个我最清楚;就算是当今天下,你叔父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你是他的左右臂,也算得上是个好汉了,来人,给李都司搬张凳子来,坐下说话!”
“多谢国公爷!”李过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坐了半张屁股下去。
“你叔父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他在信里说招安之后,朝廷还是对他猜忌的很,以流寇相待。往来的官员都向其勒索贿赂,若是不给便以上书朝廷弹劾他心怀不轨相威胁,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国公爷,我叔父信上写的句句是实,绝无半句虚言!”李过小心的答道:“我叔父归顺朝廷后,将大半士卒分屯郧阳山中,自耕自食,以减少朝廷的负担。可是新派来的郧阳巡抚却说那些都是官田,要度田计税。往来的官员也索要路费、夏冬两季还要给巡抚衙门、各地衙门送上冰敬、炭敬。那些官老爷都说我们经过那么多地方,攻破了那么多州县,肯定有很多金银财宝,都把我们当做冤大头,谁抓住机会都要狠狠吸一口!”他一开始还有几分是故意的,但说到后来想起这招安以来的经历,心中的积郁发泄出来,话语中已经是真情毕露。
“原来是这么回事!”刘成点了点头:“可是你叔父以前是贼,我是官;招安之后也没有什么瓜葛。我记得你叔父是熊文灿主持招安的,为何不去找熊大人,却来找我呢?”
“国公爷!”李过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叔父说,熊大人虽然招安了我叔父,但却与我们不是一条心的!而您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当初就曾经出手搭救过他,现在我们求到您头上,你是绝不会置之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