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寸寸泥,滴滴血

步惊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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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显原本一直紧盯着文璟,闻言顺势看去,见到王想身上的东西,眸心一缩。

    火药!

    王想私藏了那么多火药已让他吃惊,没想到居然还将这东西绑在身上,以此在紧急关头保命。

    一瞬间,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立在一边。

    王想手里多了个火折子,对准火药的引线,脸上笑容显出一丝狰狞,“怎么样,不敢过来是吗?不敢过来就放我们走!”

    文璟站在原处,淡淡望着他做着困兽最后的挣扎,连眉毛都未挑动一下。

    “显儿,你来背我。”王想呵呵笑道,“我们走!”

    只要是想活命的,没有人敢拿血肉之躯来对抗火药,文璟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就是怕了。

    “好。”慕容显弯腰,将王想背在身上,一步步朝前走去。

    其他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

    王想一手执火折子,一手持着火药引线,双臂搭在慕容显胸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璟,止不住得意大笑。

    明明想杀的人就在眼前,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感觉想想就觉得痛快。

    双方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朔风卷起落雪,在彼此之间飞旋飘舞,间距越来越小,小得可以看到那火折子上的红光与引线之间那不足一寸的距离。

    只要王想的手轻轻一送,那一捆杀伤力巨大的火药便可将这里的所有人都顷刻埋葬。

    “主子。”文二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文璟挡了挡。

    王想见此,笑声更加响亮,“文璟,怕了吧?还不快快让开,万一我不小心手一抖……”

    后面那句话还未说完,他便感觉自己的手真的一抖,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见自己两只手里的东西已紧挨在一处……

    那是火折子与引线,只要一碰,便是惊天动地。

    火星簌簌,耀人眼目,璀璨如火树银花。

    王想双眼猛然睁大,手上传来的灼痛让他下意识地一松手,可随即便反应过来,慌乱地去抓那头嘶嘶燃烧的引线,还未等他抓住,身下便传来一股大力,整个身子都被人抛了出去,直直地扑向文璟。

    他突然醒悟过来,霍然回头,对上一双阴冷至无情的眼睛,然后,这双眼睛的主人毫不留恋地转身,以箭一般的速度往旁边的黑暗处飞身而去。

    那是他的外甥,在这一刻,将他推了出去,以他的死来换取自己的生。

    “主子——”

    “轰——”

    震天的爆炸声将所有声音都盖了下去,王想甚至来不及痛恨外甥的绝情便已粉身碎骨,眼前最后的一幕是漫天的火光与无数残肢断臂,混着血和泥,玷污了这一片洁白的雪。

    ……

    剧烈的震动让大地都似乎跟着颤了颤,所有的打斗都不约而同停下,视线都转向了黑暗尽头那片火光。

    云微澜脚步一顿,抬眸定定望着那处,蓦地脸色一白。

    文璟!

    疾风从耳边刮过,呼呼作响,雪片模糊了眼前视线,遇着眼底骤然涌出的滚烫,化了,却更加让人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焦黑的土地,焦黑的尸体,焦黑得辨不清颜色的破碎衣片,焦黑的……

    云微澜猛地扑过去,不顾满地的脏污与焦臭,双手用力在一堆碎肢中扒拉着。

    “澜澜……”赫连希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被身后的拓跋柔拉住。

    当上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推开,露出底下那一截早已失了原本颜色几乎让人辨认不出的狐裘时,云微澜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不敢相信。tqR1

    这一定不是他的,是不是?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他是文璟啊,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就……

    赫连希面露不忍,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文璟身上的那件狐裘,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可这话能说么?

    “澜澜,这不是他的。”拓跋柔一把扯过云微澜手里的那截皮料,随手往地上一扔,“走,我陪你去找他。”

    云微澜木然地被她拽起,随她走出几步,突然挣开了她,转身冲回去将那块焦黑的皮料抱在怀里。

    她比谁都希望这不是他的,可同样,她比谁都清楚,这就是他的。

    “澜澜……”

    “让让,别挡着光。”云微澜也不知来扶她的是谁,只是将人推开,借着余火的光将尸体一具具翻找过去,甚至连每一段残肢都不放过。

    她不信,还是不信。

    不信文璟会如此轻易死去,哪怕真的死了,她也要亲眼看一看,否则,她永远不信。

    满手都是血,她找得那样仔细,那样认真,甚至连表情都异常平静,只有一双眼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后面赶来的郁明珠看到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一截狐裘,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我帮你一起找。”她用力抹了把脸,就要蹲下身子一起翻找。

    “不!”云微澜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如被揉了一把沙子,“谁也不许碰,我自己来!”

    数十具尸体,大多数残缺不全,大到躯干,小到指头,那场面,便是久经沙场的人都忍不住作呕,她却将每一个都仔细辨认过去,仿佛失了感观的木头人,只为寻找出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一寸寸血泥,便是一滴滴心头血。

    一块块残缺的狐裘,便是割在心头的那一道道伤痕,直至翻找到一片银线绣云纹的袍裾……那一刀终是重重插下,心头顿时鲜血淋漓。

    这样熟悉的绣纹,这样熟悉的衣料,不是文璟的,还能是谁的?

    拓跋柔双手紧握成拳,看着一身脏污的云微澜将那片袍裾握在手心,一点点攥紧,再攥紧……

    她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偏偏沾了两道血迹,乌黑的发散乱几缕贴在汗湿的脸上,这种反差将这张美丽的脸衬得更加让人心惊,那一双眼眸看着好似几欲滴血,却什么都没流出来。

    想哭,眼睛却干得厉害。

    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了个干净,望着这满地的支离破碎,忽然就失去了继续找下去的勇气,若是……若是真被她找到了,她又该怎么办?

    他那样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一个人,一定不能忍受残缺不全的自己,也一定不想让她看到那样难看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