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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这张嘴可比公子厉害多了。”老婆婆许是从来没听人这么油嘴滑舌过,开心地道,“快坐吧,我给你们端羊肉去,小哥儿头一回来,一定要多吃些。”
“我帮您……”云微澜抬脚就要跟进去。
文璟一把拉住她,带着她往桌边走,“你别去添乱。”
云微澜:“……”
什么添乱,她是尊老爱幼好么,让两个年纪这么大的老人伺候自己,心里不得劲儿。
在桌边坐下,趁着两位老人在里面忙乎,云微澜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屋子跟外面看着一样简陋,房间也不大,也就放了三张小木桌,但收拾得很干净,桌面上连点灰尘都没有,只是让人奇怪的是,明明是做着生意,外面却没挂个招牌,若不是文璟领她过来,她就算在京都待上个几年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酒香也怕巷子深,这样香的羊肉搁在这偏僻角落里,真是可惜了。
“怎么想到来这里吃东西了?”这样想着,她便问了出来。
“你是吃饱喝足了,我可还饿着肚子。”文璟笑看了她一眼,“在外面等了你半天,风吹得身子都冷了,来吃点热乎的羊肉正好。”
云微澜摸摸自个儿的肚子,还别说,中午喝了两顿酒,喝了一肚子的水饱,走起路来都觉得晃荡。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跟福伯他们很熟?”
“嗯。”文璟娴熟地拿过碗筷放在她面前,“福伯福婶的儿子原本是我父王的亲随,那年我父王出了事,他也没能幸免。”
云微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便抬头看他。
文璟却是神情淡淡,修长的手指抚过筷子,眸微垂,看不出里面眸色。
“福伯原本一直在文家军中做掌厨,文家军解散之后,我祖母与母妃顾念他们晚年无依,便想让他们去江淮居住。福伯却说,文家军虽然被解散,分编入如今各部边军,但仍有少数一些人被留京任用,他儿子虽不在了,但若能常常见到文家军的故人,便觉得儿子仍然活着一般,所以便在京都开了这家铺子。”
“难怪外面也没挂个牌子,”云微澜点点头,“想必这里的食客也就你们这些熟人。”
文璟“嗯”了一声。
云微澜想不到这里还有这样的典故,心中不免有几分唏嘘,再看这屋子的时候,心境便有些不一样了。
说话间,里面的帘子被掀起,福伯捧了一大碗红焖羊肉出来,热辣辣的红油上缀着小撮翠绿的香菜,色香味形俱全,让本来喝了一肚子酒水撑得慌的云微澜顿时觉得饿了。
“多吃点儿,吃完了里面还有。”福伯笑呵呵地放下大碗,便走回里间去了。
云微澜不等文璟开口便拿起筷子叉了块肉放在嘴里,被烫得直吸凉气,那嘴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文璟忍不住失笑,夹了几块肉放在她碗里凉着。
“谁说没人跟我抢,这不还有你在么?”云微澜嘴里塞着肉,说话也含糊不清,“上回吃栗子,你说好了不跟我抢,结果怎么着……哼哼……”
栗子?什么栗子?
文璟凝着眉想了半晌,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可这事都过去多久了……
亏她还记得。
等她的筷子总算慢下来时,文璟才问道:“那苏的目的,问出来没有?”
“没有。”云微澜将她与那苏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又将那苏与慕容丹的话也说了,眼神冷了下来,“如今看来,慕容丹请求和亲一事完全就是那苏逼的。真没想到,那苏居然有这样的手段,连慕容丹那样精明的人都被他捏在手里。”
文璟道:“那苏身为南疆王长子,又是现今的王后所出,只要不出意外,日后便是继承南疆王位之人,没有一定的手段心机如何能胜任。”
云微澜夹了块羊肉慢慢嚼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却是想到另一件事,便斜眼睨着他,笑得有些欠扁,“这个我倒不关心,我只想知道慕容丹被那苏睡了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想。你说她是觉得被未来的南疆王睡了而感到荣幸呢,还是怄得想吐血?她天天算计别人,到头来被别人算计着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不得气得想死?不不,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想死,她还想着要做安平王妃呢……嗷,疼!”
怒瞪着某人手里的筷子,她揉着生疼的脑门,这一筷子可是半点都没惜力,没准儿得肿了。
“说别人的时候不要扯上我,明白?”文璟慢条斯里的收回筷子,继续姿态优雅地吃肉。
“唷嗬,不舒服了?”云微澜嗤笑一声,故意气他,“也是,那么‘冰清玉洁’的一个公主,天天对自己表示好感非君不嫁,结果到头来却是个别人用过的,换作是我,我也不高兴。”
“吃肉也堵不住你的嘴。”文璟叹了口气,夹起块羊肉塞进她嘴里,“明知道我对别人没兴趣,还乱吃飞醋,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谁吃……唔唔……”刚想反驳,嘴里又被塞进一块肉。
云微澜鼓囊着腮帮子,有话也说不出,只能拿“威风凛凛”的眼神杀之。
谁吃醋了,自以为是!
文璟对这充满“杀气”的眼神视若未睹,伸手抹去她唇边的一滴红油,似乎对她这吃相颇为欣赏。
眸底却有一抹深思,那苏如此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而他问慕容丹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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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羊肉出来,天色有些沉,看上去似乎要下雨。
刚出门,便见文二找了过来,转述了皇帝召见的口谕,也不知是为了那些使臣的事,还是别的,文璟便直接进了宫。
云微澜看看时辰,则按照先前的打算直奔西城门。
拓跋柔寻人之事她已在刚才告诉了文璟,毕竟文璟不是外人,而且他的消息渠道比她要广得多,让他一起帮着找找机率更大。
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去找洪七把寻人的事说一说,可命运的轨迹往往偏离预定的轨道,有些事情你设想得很好,一不留神,却发现它已转向另一个方向,连自己都没法掌控。
后来,云微澜想,如果那天她不往西城门而去,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有些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是,这就是命运,谁也改变不了。
风有些紧,云微澜刚吃了热腾腾的羊肉倒是不冷,但离西城门毕竟距离不短,便想要找辆马车代步,老天似乎对她特别眷顾,刚想到什么,想到的东西就降临到了身边。
她望着在身边急急停下的马车,正纳着闷,车窗帘子却被人掀开,一张俊美阴柔的脸露了出来。
“上来!”慕容佩隐在窗帘后,只露了小半张侧脸,语气有些急。
云微澜不由看了眼那马车,不是他平常所乘的那辆,而且用料做工都寻常得很,极普通,普通到不起眼。
“快上来!”慕容佩又催促了一声,“有问题上来再问。”
云微澜见他这样似乎很着急,又见马车行的正是往西的方向,也就不多说,撑着车椽上了车。
还未等她坐稳,马车便重新启动,慕容佩掀开后窗一线空隙,往车外张望。
“你这是在做什么?”云微澜很少见他有如此谨慎小心的样子,随手便去撩身边的窗帘,想跟着看看情况。
“别动。”慕容佩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有人在盯梢,刚刚好不容易摆脱。”tqR1
“盯梢?”云微澜惊讶,“谁啊?慕容显?”
这是她最先想到的可能,毕竟对慕容显的太子之位威胁最大的就是年纪相仿的慕容佩,而上次在围场,两人还当着皇帝的面产生过争执,慕容佩当面质疑那兽群之事乃是慕容显所为,慕容显不记恨才怪。
慕容佩紧抿双唇看了她片刻,松开她的手,坐到一旁,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盯他的是媚娘的人,否则,后面紧跟而来的问题,比如说:谁是媚娘?为什么要盯他?媚娘跟他是什么关系?这些都无法解释。
其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媚娘为什么要让人盯着他,但他猜测,以媚娘的心性,怕是已经猜到他要做的事,才让人盯紧了他,好及时阻止。
但不可能,这事,他势在必行。
“你今日去哪儿了?也不在御史台待着,要不是正好在路上看见,我都要去文璟那处旧宅找你了。”
“你在找我?”云微澜更奇怪了,“你找我干什么?”
慕容佩沉默半晌,却不回答,再次问道:“你身上那毒发作过几次了?最近有没有发作过?”
云微澜不明白他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但还是据实以答,“之前发作了两次,最近没有,估计该快了。”
慕容佩拧起了眉,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握的感觉。
九月离服下之后,一个月就会发作一次,日期固定,甚至连时辰都不会变,可下在云微澜身上,却算不准发作时间,间隔天数有时长有时短,根本无法知道这毒何时会发作。
这样一来,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