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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行宫位于山顶之巅,终日流云环绕,在山雨欲来之时也是雾气弥漫,沉沉压压,有种透不过起来的感觉。正午时,阳光似穿透不了云层一般,只有红色的光晕笼罩在行宫的琉璃金瓦之上,万物的萧索,在扬风而起,枯叶腾飞的之时显得更为触目惊心,同时摇曳晃动了无数亭台楼阁处的碧玉琉璃的宫灯,撩起四处张结的明黄色帷幕,尽显奢华富贵。
但这样沉闷的天气,却使得居住在行宫的人都有些透不过起来,于是大多亲王的家眷即便明知道风雨即将到来,也都各自摇着白玉柄的美人扇,拖曳着华袍各自前往了清台或者山间的青石阶梯上透气,于是狂风扎来,扬起了无数绫罗绸缎,绸带飘舞,从山下仰望其上,只见云雾之中姹紫嫣红飘舞,金叉碧翠铛动,恰如无数仙子显身。
南宫辰轩于两个时辰后转醒了,安太医立刻送来了那苦涩的药汁,但是他一睁开眼,闻到那苦涩的药汁之时,却显得震怒的挥手打翻了药碗,哗啦一声,白玉碗应声破碎,滚烫的药汁打翻在猩红的地毯上,污了一片褐色,袅袅的升腾着苦涩的热浪。安太医和林安吓得都跪拜在地,无人敢说话,而慕容娇娇,也同样沉默着。
南宫辰轩一双凌厉幽冷的眸子扫过众人,在看到慕容娇娇时,眼神陡然一收,随之剑眉却紧紧的蹙起,似乎很是厌恶宫殿里有女人存在一般,紧握拳头,恨恨的道:“下去,都给朕下去。”
林安面露诧异,他抬头想说什么,可是在看到帝王冰冷的面色之时,却有将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他只能起身,带着众人一同缓缓的退出宫殿。寝殿的青梨雕双龙抢珠的门在被掩的那一刻,慕容娇娇抬眸望向那龙榻,却见重重叠叠的明黄幔帐半遮掩着,他的侧容刚毅冷清,甚至带着疏离的朦胧。
众人踏出寝殿,林安便开始布置吩咐,但他在一一交代完之后,却叹息着望向慕容娇娇,口气显得很是不悦,但又因为慕容娇娇现在是皇帝身边的侍宠,所以连口气都不敢强硬,只道:“慕容姑娘,皇上很是厌恶宫殿里有宫娥女眷出入,您看您好好的打扮成这幅样子,岂不是,岂不是要遭皇上不痛快吗?”
“厌恶宫娥女眷?”慕容娇娇唇角凝起一抹冷笑,她虽然只道南宫辰轩与玉晚柔之间应该什么都没有,可是今日,南宫辰轩许诺她除了爱之外,什么都可以给她之时,她却蓦然心寒,更觉得心痛,于是便道:“玉晚柔被帝王一日召见数次,皇上为何不心生厌烦?或者,皇上只是厌烦我罢了。”
林安听闻慕容娇娇的口吻冷淡,甚至带着几分凌厉的寒意,不禁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回什么话一般,而慕容娇娇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曾,大步踏出了海角阁。回到自己的寝宫,慕容娇娇心绪不宁的在殿内来回踏步,而在身影照进镜中之时,她抬眸看着镜内那张陌生但却清秀的面容,秀眉微微的挑起,眼底微微暗沉。
半个时辰后,慕容娇娇已经换上了一件青绿色行步飘舞的长裙,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绾成了坠马髻,看着镜中小巧的女子,她红唇微微勾起,随即从一旁盛开的野菊之中掐了一朵如雪的白色花朵插在了发髻上,而后戴上一对珍珠白的花型耳铛,看起来正如年纪约在十五六岁的小宫娥。
梳妆完毕后,慕容娇娇拂了一下一身翠绿如同阳春的太液池湖水的百褶长裙,又拢了拢上面的芙蓉色小褂,整理了袖口处几颗点缀如碗莲花苞一般的扣子,便踏出了宫殿。
刚踏出门槛,一阵沁凉而沉闷的风便迎面吹拂而来,山巅之上的空气越发沉闷了,而遥望天色,更是阴阴郁郁,阳光只能微微透进,空气中的湿气令人有种黏腻的感觉,看来山雨将近了,只是终南山的雨,从起风乌云翻滚到倾盆大雨,只怕还要有好几个时辰。
慕容娇娇款款的走出寝宫,在雕满各色精致木雕画栋的回廊上穿梭,她故意混入了人群多的地方查探,也许这一身宫娥服侍和这张普通的清秀面容当真起了不少作用,所以她一路直行到凉风阵阵的清台上时,也没有人察觉她的异样。
清台上的亭台楼阁上,已经沾满了人,大多都是亲王的王妃和女眷,她们个个花枝招展,手指蒲团扇无力的摇着,扇坠子在华贵的衣襟上来回晃动,不过谈笑风生的却极少,因为她们根本不适应这样的窒闷的空气,慕容娇娇目光飞快的扫视,突然看到了昨夜刚被册封为汝亲王侧王妃的倪红舞也在其中,她一身艳红金丝绣蟹爪菊的长袍,内着芙蓉色绣牡丹抹胸,下穿烟霞色百褶长裙,身姿丰满,眉眼媚柔,颦笑言吐之间都流露出一种轻浮而妖娆的风情,令人见之酥魂。
围绕在她身侧周围的应该都是汝亲王的侍妾,一个个姿色都显妩媚风骚,身材也都丰满窈窕,可见汝亲王的喜欢的女子都有几分风尘女子的柔媚,那些女子围绕着倪红舞,不想也知道必然是殷勤奉承,慕容娇娇悄然的走到一旁,只闻一个女子掩唇呵呵轻笑,娇滴滴的道:“咱们的侧王妃可是皇上钦封的,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对了,王妃,您可要教一教妹妹们,也好让妹妹们以后有个依靠啊。”
“是啊是啊,侧王妃得了世子,这侧妃之名可是皇上钦封的,母妃也极为器重,可妹妹们却还活在与正王妃的水深火热之中呢,王妃可是要好好教导我们,也好让我们得个一儿半女,将来后身有靠啊。”那些女子都笑妍妍的上前奉承,但话语之间却不似相求得子秘方,却是讨教床第之媚术。不过她们也应该都知道,如汝亲王这等荒淫无道的人,就算为他诞下一子半女,也未必能够保证自己后身有靠,还不如撷取片刻欢愉,求得金银华裳来的实在。
倪红舞是个舞姬,能够凭借美色获得汝亲王的一夜宠幸又耍尽手段,在慧德贵太妃的眼皮底下与人私通怀有身孕,足见她的手段凌厉,丝毫不拖泥带水,因而这样的女子岂会将所谓的经验传递给这些女子,她只是迎风抚鬓,笑意盈盈,却又带着三分倨傲自恃的坐在一旁的椅凳上,懒懒的道:“诸位妹妹抬举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苍天怜悯,知我身份卑微,所以赐得一子罢了,若要讨教,不如说往后咱们姐妹几人一同伺候好王爷才是。”
那些女子面容各异,目光流转,可见都暗藏心思,虽然有几个藏不住,带有愤忿忿之意,却也不敢太过张扬,只能含笑听着。倪红舞目光瞥过众人,在空气越来越沉闷之时,不由得烦躁的挥动手中的扇子,娇声道:“这行宫是美,但是空气稀薄,临到下雨刮风,就闷得慌,实在难受。”,说罢,她眼睛无意中瞥见了慕容娇娇,眉毛微微一挑,扬声道:“你个哪里的侍女,杵在那里做什么?”
慕容娇娇双眸微沉,知道时机到了,可还未开口,却又闻她道:“罢了,你去给本王妃做一碗酸梅汤来,这个天气,闷得口干。”
慕容娇娇红唇一勾,福身告退。但在前往厨房之时,却又碰见了身着华袍,身后跟随着六名婢女,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大步朝清台走来的慧德贵太妃,慕容娇娇眉心微跳,随即与其他路过的宫人一同站在旁侧,福身恭候。
慧德妃太妃一身的气势逼人,她昂步挺胸,长袍拖沓在地,华贵耀眼的走了过去。而慕容娇娇在起身时,只凝视了她的背影半晌,随后转身离开。行宫偌大的厨房里,各位亲王的手下都在忙碌着做点心、茶果,大量的食材更是随意摆放,随意取拿,慕容娇娇张望了一眼四周,从一个大缸里取了两碗酸梅,找了一个锅灶煮了一锅酸梅汤,而后又随意的做了几样口味极佳的点心,随后便匆匆的捧着前往了清台。
刚迈步到清台,只闻一声婴儿的哭声格外的洪亮,她定睛一看,只见慧德贵太妃抱着汝亲王世子坐在案几庞的贵妃椅上,哄着怀中的孩子,而其他的侍妾除了倪红舞之外,都站在一旁看着,个个面带不甘,可却又无可奈何。
慕容娇娇将酸梅汤捧上前,倪红舞闻了香气,又看了一眼慕容娇娇,懒懒的扬声道:“这酸梅汤倒是做得挺香的。”而在汤一被盛出来时,她先递了一碗给慧德贵太妃,而后自己端起饮了一口,笑着称赞道:“真是没看错你这个丫头,手艺不错,你是宫里的,还是咱们王府里的?”
慕容娇娇缓缓的垂眸,轻声道:“奴婢是御膳房的,时常伺候皇上药膳。”
慧德贵太妃突然抬眼,细细打量慕容娇娇,随即道:“难怪哀家觉得眼熟,哀家今日前去海角阁看望皇上,跪在榻前的女子,可是你?”,慕容娇娇眸子一动,红唇隐隐浮出冷笑,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于是忙道:“太妃娘娘慧眼,正是奴婢。”
倪红舞有些诧异,她略显警惕的道:“皇上身边伺候药膳的宫娥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禀侧王妃,皇上素不喜药膳,更不喜有宫娥在寝殿伺候,所以林总管为怕皇上震怒,便将奴婢调去到了诸位亲王的膳食房内当差,待到皇上需要用药膳之时再调回去。”慕容娇娇话语殷切诚恳,话语之中更是滴水不漏。
慧德贵太妃和倪红舞二人脸上的警惕之色稍有缓和,但是却依旧谨慎的道:“既然是林总管派去膳食房的,你跑到清台来做什么?”
慕容娇娇忙道:“奴婢初来行宫,十分生疏,又见膳食房中,每位亲王、王妃都有专门伺候的膳司,所以不知应该做什么,而待在哪里又觉得空气沉闷,便想四处走走,却不知惊扰了王妃和贵太妃,奴婢该死。”
这次,慧德贵太妃和倪红舞的警惕和戒备全然消失了,这终南山之巅上的行宫极大,四处雕栏玉砌,精致宛若天宫,很容易令人流连忘返之时迷失方向,而且今日的空气也实在太过沉闷,所以宫殿里的人都似喘不过气来的鱼儿一般,都急着浮出水面透气。
倪红舞看了一眼酸梅汤旁侧的两碟点心,抬起涂抹艳红的手捏了一块放进口中,咀嚼了两口之后,笑道:“不愧是御膳房的人,做出来的东西果然滋味非凡”,说着,便转头对慧德贵太妃道:“母妃,您也尝尝。”
慧德贵太妃还未动,她身后的一名太监便上前,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在酸梅汤和点心上都验了一遍后,才恭敬退下。慕容娇娇长睫微动,看着慧德贵太妃这时才捏起一枚点心慢慢的吃下,随后微微点头,面容沉着的道:“的确不错,不过这些点心却不像皇宫内的御膳房那般奢华精致,口味也不同。”
好一个慧德贵太妃,果然心思警敏,步步为营,她这么说,无疑是在试探她究竟是否当真是皇宫里的人,对御膳房又有多少了解而已,于是慕容娇娇忙笑道:“多谢贵太妃娘娘夸赞,奴婢粗陋,做不出御厨们制作的菊花雕纹的玉露糕和芙蓉马蹄酥,所以只能在一旁学着几许皮毛,所以……。”
“看来你的确是宫里的人。”慧德贵太妃打断了慕容娇娇的话,她目光幽幽的看着碟子里的点心,突然叹息了一声,缓缓的道:“哀家还记得当年在宫里的时候,尝吃玉露糕,只是那时倒不觉得那是什么美味,可离宫六年,骤然来到这行宫,却似又回到了皇宫里,所以难免触景生情,想来,先帝已经驾崩六年了,可哀家却觉得,却只是在昨日才分别。”
慕容娇娇目光冷淡,而倪红舞则笑道:“母妃与先帝伉俪情深,自然是觉得先帝才与母妃分别不久,再说,母妃现在容貌依旧,六年不过弹指而已,并无差别。”
倪红舞的话,的确让慧德贵太妃颇为受用,她娇媚一笑,那不然岁月痕迹的面容上涂抹着厚厚的妆容,遮掩了眼角的细纹,但是却仍然能够分辨得出她比当年更为美丽了,身形也丰满了不少。她没有忘记当年因被太皇太后打压,禁足数月,出来时那几乎枯萎消瘦,满脸沧桑的女子,当年,若非静淑妃,今日的婉静太后,只怕她早死在了太皇太后的寒食散之下了。
“说起岁月,婉静太后的确比哀家感触得深。”慧德贵太妃轻轻的笑,但眼底却没有丝毫对先帝的哀思,她抬起涂抹了金粉的指甲,在眼角按了一下,似乎想要抚平那里的岁月痕迹,随后拂了一下灰褐色金丝绣孔雀的华袍,拍了拍怀中的婴儿,道:“允儿啊,哀家的希望就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可要争气啊。”
但是那怀中的婴儿却并未能够体谅慧德贵太妃的一份厚望,而是显得很是烦躁的哭闹起来。倪红舞见了,忙起身道:“母妃,今日行宫气候沉闷,想来允儿应该很不舒服,还是臣妾抱着他回殿休息吧,这儿风大,也免得着凉。”
“罢了”慧德贵太妃也无心哄逗小世子,便将孩子让倪红舞抱走了。
其他的侍妾也都跟随着离开,但慧德贵太妃却刻意留下了慕容娇娇,她看着她,细细端详,随后淡淡的道:“你这样的容貌,能够在宫里伺候御前,算是有福气了,今年多大了?”
慕容娇娇低垂,缓缓的道:“回禀贵太妃娘娘,奴婢十八。”
“十八?倒是不像,不过应该还有六七年的熬头,将来出宫,你可有打算?”慧德贵太妃话语幽沉,似乎在试探她,又似只是闲扯家常。
慕容娇娇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便道:“奴婢举目无亲,所以并没有打算,只求能够在皇宫里安稳的度日,平安出宫,便也是奴婢的造化了。”
慧德贵太妃看了她一眼,不过目光也没有停留在她身上多久,毕竟她容貌平平,勉强称得上清秀而已,虽然身姿窈窕,别有风韵,但是这个尘世间的男子,又有谁不爱娇容呢?慧德贵太妃沉默片刻,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你下去吧”
“是”慕容娇娇福身,随后缓缓离开。
在回到宫殿时,无意路过一片森森的竹林,那里是行宫的南山竹海,虽然已值深秋,但是那里的竹子却显得葱翠云云,清风拂来,龙吟细细,凤尾森森,别有一番风味。慕容娇娇心头正在思量如何取得慧德贵太妃的信任,但思量几许之后,却又想起南宫辰轩今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和玉晚柔的事情,所以在这窒闷的风雨来袭之前,更觉得烦闷,所以,她当下扭转了脚步,直向竹林走去。
竹林四周,偶尔摆放几株金黄、粉白、脆嫩的蟹爪句话,盛开恣意,娇艳傲然,迎风摇摆着花枝,抬眼望去,满目色彩,美不胜收。慕容娇娇不觉缓下脚步,曾经住在行宫六年,可她却没有一次踏进这里,因为她并不爱这种称之为虚心君子的竹,突然,一阵隐隐的箫声飘忽而至,钻入了慕容娇娇的耳里,她呆了一下,随即有些好奇的朝前方走去,但是在绕过一片微紫的竹林,却看到了一个消瘦的临风月白长袍。
心口猛然一动,几乎是蓦地后退了几部,脚下的石子发出细微的声响,也惊动的吹箫的那抹仙尘身影,那男子停下箫声转头,而慕容娇娇却是反射性的立刻转过头去。但是她想逃离,却被身后的声音喝住:“站住,什么人?”
慕容娇娇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只闻身后的脚步声已经信步而来,她突然有些心慌,虽然心里明白,她现在易容装扮,又穿着宫娥的衣裳,南宫浩玄根本不可能认出她,但是她却还是没来由得觉得惧怕,或许,是因为她亏欠了他太多,所以已经羞于再见他的面吧。
“你是哪里的宫娥?”身后的声音已经渐渐的接近了,低沉略哑的声音似乎已经就在身后,但,那人却突然在离她还有数丈之遥停住了,可慕容娇娇却能够感受得到他的目光一直笼罩在她的后背上。
他认出了自己的背影么?不,不可能,慕容娇娇心里七上八下,直到那身后的目光越来越炙热之时,她终于忍不住,因为她知道,若是她与他见面,他看到此人非彼人,或许还会消除心头的疑虑,但若是她就这样跑走,或许他会更为确定他看到的就是自己,于是她立刻转身,装作诚惶诚恐的福身道:“奴婢该死,奴婢惊扰了亲王的雅兴。”
南宫浩玄看到慕容娇娇的面容,他怔了一下,随之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之色,随之口气也颇为淡漠的道:“起来吧,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娥,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奴婢是海角阁的宫人,今日天气沉闷,闲暇无事,便随意走动,却不知误闯了竹林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慕容娇娇慢慢起身,却低垂着脑袋说话。
南宫浩玄面色缓和,并没有恼怒之意,他将目光从慕容娇娇身上移开,望向越发暗沉的天色,声音平静无波,似如死水一般的暗哑道:“下去吧。”
慕容娇娇微怔,不禁抬眼望向南宫浩玄,只见他侧容淡漠而笼罩着凄迷的忧伤,可乍看之下,却有平静从容,就似,这个尘世间的一切起落,都再与他没有半点牵绊了一般,清风中,月白长袍飞舞,更似欲要乘风归去的模样。
心口微微泛涩,她立刻垂眸,转身离开。
短短数年,人世间的残酷悲欢,慕容娇娇似乎都在那座巍巍的皇宫之中领略到了,当年南宫浩风的凌厉无情和太皇太后的野心勃勃,都曾一次次的将她抛上风口浪尖,几次欲让她丧命,可是她咬牙挺下来,但却伤害了太多人,那一尺三丈之地的宝座,几乎是用无数尸体堆垒而成的,而她,却站在那居高之处俯望众人的痛苦,不为所觉。
或许,若非当年南宫辰轩的步步紧逼,使得她走投无路只能前来这座行宫避难,六年之后他的炙热情爱使得她藏躲无处,最后两败俱伤,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在意曾经因她而痛,因她而伤的人。只是,即便她现在明白了没有用,因为,她欠南宫浩玄的,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回到寝宫,慕容娇娇对着镜子发呆了许久,她知道今日自己已经取得了慧德贵太妃的信任,至少,她并不怀疑自己,甚至在考虑如何对她引诱利用,只是,她现在还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和诱惑的条件。深吸一口气,她慢慢的走到窗前,在看到那一株在昏沉的天气,灌进来的冷风中微微摇曳的野菊花,抬手捻了一朵,在手中把玩,那细碎的花瓣沾染在她的手心里,留下继续山谷幽兰的沁香。
南宫辰轩,慕容娇娇在想到他时,不由得将手中的句话紧紧的握住,如果说,当初她的离开是因为她不珍惜,那么今日,是否已经注定她要失去拥有的资格?
爱……。曾经那样排斥而不期盼的东西,今时今日,她却想紧紧的抓住,甚至不惜再次伤害南宫辰轩。此时此刻,慕容娇娇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了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再给她荣华富贵,让她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孤独无依的演绎完这一生的传奇,她还会愿意吗?曾经那么的期盼的东西,此刻,却显得那样可笑。可是,她似乎什么都已经失去了,无论是地位,还是曾经的挚爱,都随风而去了……
……
傍晚,风疾怒吼,沉积了一整日的沉闷,终于变成了哗然倾斜的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金瓦上,发出如同瀑布一般的声响,水珠连成了直线,细密追下,山野间,刚才的沉闷潮湿空气瞬间散去,但却又被一层蒙蒙的寒凉雨雾笼罩,森森寒凉。
这一场大雨过后,便要入冬了,慕容娇娇站在窗格前,寝殿内的蜡烛早已被大风吹熄,只剩下了漆黑暗沉,狂风乍起,吹拂起她身上的长裙,凉意钻进衣襟,熨贴肌肤,令人有种不适的感觉。
晚膳将近时,林安来了,他提着忽明忽暗的灯笼,身上的衣裳也湿了大半,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却由不得喘息便道:“皇上正午到现在一直未曾用膳,此刻也不允许任何进殿打扰,我来找了你几次却都不见人影,唉,慕容姑娘,不是我说你,皇上可是天子,你若让皇上心里不舒坦,别说恩宠,只怕将来来命都不保……”
慕容娇娇红唇勾起,南宫辰轩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林安却还蒙在鼓里,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就不必担心他闪烁其词,敷衍了事。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却淡漠的道:“玉晚柔为何被皇上召见,林公公应该是知情人吧。”
林安呆了一下,他面色微变,似乎在琢磨什么时候泄漏了这个消息,但他随即面色冷硬起来,声音也冷沉:“慕容姑娘,你过问的太多了,殊不知在御前随侍都必须谨言慎行,容不得半点差池。姑娘能够蒙得皇上宠爱,已是天赐的福分,如今这般恃宠而骄只怕要没有什么好处,姑娘虽然在山野草莽之中长大,但是看姑娘的才情必然也是明事理之人,也应该知道天子王尊的宠爱挑剔不得,皇上这几日龙体有恙,姑娘若是执意的要在鸡蛋里挑骨头,怕是好日子也到头了。”
林安的话语字字冰冷,含着警告,似乎要提醒慕容娇娇她自己的身份,像她这样的卑微出生的女子,能够蒙的圣宠,接近御前已经是莫大的福气,而不惜福的人,自然是没命过好日子的。慕容娇娇红唇勾起,冷笑了一声,不愧是御前总管,说话倒是的确有几分凌厉。
“那林总管以为,奴婢该怎么做才能讨得皇上欢心呢?”慕容娇娇目光瞥向林安,眼底聚集寒意,但面容却平淡从容,看不出丝毫端倪异色。
林安扬起眉毛,话语依旧冷冽:“慕容姑娘是聪明人,皇上宿疾已久,常年以来,宫娥侍女都不能近身,但唯独对姑娘刮目相看,想必姑娘也略知其中的隐情,明白皇上心头上的事。其实,皇上心尖上的人已经不再了,而姑娘您却恰巧就长得就八九分的相似于皇上心尖上的人,这对姑娘来说,可是大喜事,但若姑娘不知把握,只怕福气到头,祸事就紧随而至了。”
慕容娇娇有些诧异林安竟然敢将这件事说的清楚明白,或许,是南宫辰轩的病情的确棘手,使得他已经没有耐性再与她磨下去了,所以便在她百般消磨之时,终于忍怒道出实情,想要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将来的路,但是他却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曾经百般忌惮的主子。
“林公公的意思是,奴婢应该惜福。”慕容娇娇的笑容有些苦涩。不错,她是应该惜福,因为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权利,地位,身份,甚至挚爱都已经失去,如果她再这样任性,使得南宫辰轩最后连一丝耐性和情意都没有,只剩下恨和怒的话,或许她连最后的性命也会没有了。
“姑娘聪慧,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林安淡淡几语,却句句都增添了提点的口气,想来他也是想让皇帝好过一些的,毕竟他对南宫辰轩颇为忠心。
慕容娇娇眼底沉了沉,寒霜冷雨打进窗台,沾落在她的衣襟上,而她却凉薄的道:“林公公说的是,奴婢的确应该惜福……”
……
晚间,慕容娇娇在御膳房做了饭菜,又将脸上的药水洗去,更换了衣裳,在林安的严密紧盯下,端着饭菜进了海角阁。但是她的脚步刚跨进去,一本奏章就飞扑而来,落在她的脚边,只闻南宫辰轩震怒的声音喝道:“滚出去,朕的话你们没听懂吧,不容许任何人进来。”
慕容娇娇看着地上的奏章,明黄色的折子已经摊开,上面的字迹亦是看的清楚,但,内容却让慕容娇娇微微凝神。这是礼部尚书启奏皇帝让皇太后的灵柩入皇陵与先帝合葬的折子,字里行间字字句句都提及了一皇两后合葬,将成就大周王朝的娥皇女英的千古佳话。
林安在旁看到这个折子,面色也顿时黑了一半,他知道这是皇帝的禁忌,可是却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慕容娇娇当下将饭菜递给林安,而后委身捡起折子,缓缓上前。
南宫辰轩剑眉一动,怒意横生的抬头,似乎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擅自闯进内宫,但,在看到慕容娇娇的身影时,他却怔了一下,目光也瞬间幽沉。慕容娇娇沉默不语,只是捧着折子走到他跟前,放在案几上,随后轻声道:“皇上劳累了一整日,也该用膳了。”
“是啊,皇上,您该用膳了。”跟随在慕容娇娇身后的林安立刻笑着说道,随之慌忙的将饭菜放置在桌案前。今日,慕容娇娇做的饭菜还算丰盛,更是香气四溢。
南宫辰轩看着那些饭菜,却沉默不语,俊容紧紧的绷着。林安放下饭菜后,对慕容娇娇使了一个眼色后,便委身退下,小心的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慕容娇娇也觉得有些压抑,她欲要在开口说话,但南宫辰轩却突然别过头去,继续拿着桌案前的周折翻看,但是在举笔批阅的时候,握笔的手却微微的颤抖,几次下笔,都无法写出工整的字迹来。他剑眉渐渐的蹙起,随后啪的一声丢下了笔,推开满桌的奏章起身,负手背对着慕容娇娇闭上双眼。
慕容娇娇垂着眼睑,几个时辰之前的那相拥的温暖,在此刻的大雨淋漓,空气寒冷之下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变得不可触摸。她不做声,只是将饭菜摆放在案几前,随后便要离开,但是她刚踏下石阶,就问南宫辰轩薄怒而压抑的低沉声:“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最好一次跟朕说清楚,朕不想再与你纠缠下去了。”
慕容娇娇心口一冷,立刻望向南宫辰轩,只见他也慢慢回头望向她,眼底狠怒交加,有伤,有痛,有冷,亦有不可忽略的炙热,而在望进他眼眸深处的那一瞬间,慕容娇娇却是闪躲一般的快速移开双眸,平静的望着宫殿的某一处。
宫殿内,烛火明灭不定,幔帐垂舞,寒意森森从窗格外灌入,萦绕在周身,似从脚底升出凉意。
“我什么都不要。”慕容娇娇的话语悠悠的,飘荡在大殿内几乎有种挽留不住的飘忽,令南宫辰轩心底一颤。
他突然怒火三丈,一掌击碎了案几的一角,那声音震动回荡,在殿外看守的人都吓了一跳。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犹豫着自己是否该杀了她,而从她在遇见狼群时救自己的那一刻,他就犹豫是否该留下她,而在他拥抱了她,甚至亲自哺药之后,他就犹豫着是否要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他的心似乎在犹豫之中越来越缩小,越来越被牵制,直到现在,他甚至连伤害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一天不见人影,他不仅不能惩罚她,还要因为她的什么都不想要而心惊胆战。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她的离开,痛苦得无法承受的是他,今日她已经臣服,但是心惊胆战的还是他?
“朕应该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就杀了你。”南宫辰轩突然咬牙切齿,但他随即换了一副神色,变得冷峻而威慑,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人心惊。
慕容娇娇闭上双眼,他想杀了她,她曾经生存在生死一线间却不自知,可是现在听起这句话却觉得可笑,他想杀了她,可是却至今都没有动手,她抖着声音道:“如果皇上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就杀吧,奴婢也觉得这个尘世,待得有些累倦了。”
南宫辰轩的手突然发出一声嚓咔声,随之如一阵风一般的袭向慕容娇娇,慕容娇娇大惊,闪躲后退,可是却还是被他揪住了衣裳,他大力将她压在案几上,急怒的低吼:“你就那么的想死,那么的想离开朕是吗?”
“我不想离开,但是我们之间已经无力回天了,我做了太多让你无法容忍的事,也伤害了太多的人……”慕容娇娇声音颤抖的说道。南宫辰轩的身子一僵,看着她脸上的泪痕,随之也闭上了双眼,狠狠的将她拥在了怀中,他放不开了,再一次的沉陷在了无底的深渊里,他挣扎过,可是却发现还是沦陷了。
“跟着朕……”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却似乎费劲了力气才说出来这些话。而后在慕容娇娇身子微僵之时,抱得更紧,重复道:“跟着朕,跟着我……。”
慕容娇娇的泪水掉落,她鼓起勇气拥住他,颤声道:“我怕自己会跟丢。”
南宫辰轩颤抖的紧紧的扣住她的身子,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之中,大手揪住了她的衣裳,力气之大,似要将她揉进他的血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