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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纳兰明玉一直等到满天繁星的时候还不见山上有人下来,越想越不对劲,忙奔上山去看,可却没想到那寒山寺的主持居然派人守在山门前,他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进去,还说什么寺中有僧人感染瘟疫,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上头派人下来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山门一步,否则杀无赦。
主持这一番话纳兰明玉自是不信的,寒山寺历来是皇家私属的寺院,若是真的有瘟疫发生,为何山门前只有僧人没有皇家的御林军戒严呢?可是,他早就瞧见主持为难的神色,他也不打算硬闯,只礼貌的与主持告了辞。
却又悄悄转到后院,轻轻一跃,就到了寺中后院里,禅房里微微透出光亮,他慢慢朝着梅树中走去,却看见不远处的梅树下有一大滩的暗色液体,心中一紧忙过去细看,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用手指一蘸放在鼻尖一闻,半晌之后,眉头已然皱起。
是血的味道,这血还是有些温热的,说明受伤的人才离开不久,可是这血迹到底是谁的呢?寒山寺今日只有紫儿与叶簌簌来此,难道这血迹是紫儿的?可紫儿会武功啊,是不可能轻易受伤的,但若是叶簌簌的就更不可能了,紫儿怎么伤害她呢?莫不是这院中还有另外的人在窥伺?
他心里还是担心紫儿的安全,见她不在此处,而在山门前又没有遇见她下山去,他一念及此,忙奔下山去,在山门前骑了马一路狂奔回府,在纳兰府门前问了守门的老奴,那人说没见到有人回来,纳兰明玉这下就真的着急了,紫儿果然出事了!
未及细想,他掉转马头忙又去了侯爷府,将马丢在府门前,就直接进了侯爷府,他是府里的常客,下人们都是认识的,他随便在院子里抓了个下人问清了侯爷的所在,说是在紫极阁。
他也不顾夜色已深,直接就闯进了紫极阁,内室亮着灯烛,秦墨寒坐在椅上以手撑额养神,却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心中一紧,警觉出言问道:“是谁?”
“侯爷,是明玉。”说话间,纳兰明玉已经挑起珠帘走了进来。
秦墨寒看清来人之后一愣,蹙眉问道:“明玉,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他一边唤下人进来给他上茶,一边问道。
纳兰明玉深深蹙眉:“紫儿出事了!”
“什么?”拿茶的手颤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他却丝毫没有察觉那疼痛一样,站起身来惊讶的看着纳兰明玉。
纳兰明玉轻轻一叹,答道:“紫儿今日在寒山寺去见叶妃,她只肯要我守在山门那里,她就独自上山了,可我等到天黑她都没有下山来,我觉得不好,就直接上了山去,结果在那梅树园中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一大滩的血迹在那里,我担心紫儿出事,就去问主持,也不知那主持受了谁的指使,竟封了寺称寺中瘟疫蔓延不准人上山了,因是皇家寺院我没有权利察看,就只好来找侯爷你了。”
平日那般清冷淡定的人如今眸中也是焦灼一片,原本清晰的思路因为牵扯到了那个人的事情就担心仓皇起来,此时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何谓关心则乱。
两人都是一颗心悬着,可到底还是秦墨寒镇定一些,略略沉吟一番,就扬声叫道:“一航,进来。”
青衣的沉稳男子应声而入,听后吩咐。
“一航,你多带些人去寒山寺,就说是我的命令,你们进去察看瘟疫的情况,我想那主持还不敢阻拦你们的。进去之后你们就去梅树园中瞧瞧那儿,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再好好问问那个主持,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青衣男子点头:“一航明白。”行了一个礼,就自去了。
纳兰明玉等卓一航出去,却急道:“侯爷,那我们?”
秦墨寒吩咐完之后,那一通慌乱已经完全沉淀下来,他将纳兰明玉所说之事前后一想,又将纳兰紫极素日言行一想,竟叫他猜到了那人可能的去处,心思一定,他倒是不急了,只微笑着对纳兰明玉说:“明玉,你别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纳兰明玉诧异。
秦墨寒笑的很有把握的样子,点头道:“对,等。等天亮了,你再到我这儿了,我带你去找紫极。”
“侯爷既然能猜到紫儿的去处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将她找回来呢?”他怕紫儿有危险,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秦墨寒只是笑笑:“现在还不是时候,去了也是白去,你大可放宽心,紫极没有危险就是了。”
纳兰明玉敛眉,却没再说什么了。
点着宫灯的寝殿里,明黄的龙塌上流苏帐幔放了下来,秦天磊站在内殿门前,不时的向外张望,听见殿外有脚步声响起,他面上才是一喜。
怕皇上等急了的宫侍慌慌忙忙的进来却不想在殿前撞着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却吓的魂飞魄散,忙跪地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秦天磊压低声音的训斥:“闭嘴,不准吵,谁再吵朕就杀了谁!”
那宫侍被吓住了,忙唯唯诺诺的点头,却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秦天磊没工夫和他闲扯,忙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太医来了吗?”
那宫侍后面跟着几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子方才瞧见皇上呵斥那宫侍的模样,更是不敢触怒他,却都从那宫侍身后走出来,也轻声道:“臣等参见皇上。”
秦天磊面上一喜,忙道:“不必行礼,来,快进来。”
他亲自掀起明黄帐幔,一圈太医和贴身宫侍都看的呆了,皇上亲自给掀起帐幔,那这龙床上睡的是何人呢?
众人一看,原来是个清丽女子,眉目清透,模样轻灵好看的紧,就是不是后宫里任何一个娘娘的模样,这样一个女子睡在龙床上,皇上还亲自照看她,冲皇上对她的这一份紧张的程度,这女子的身份绝对不容小看,但是谁也不敢多话,全都敛眉抿嘴的在一边看着。
太医局里医术最好的太医跟那女子把脉之后,又看了才到外殿来对皇上道:“这位姑娘是受了重伤,幸亏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晚半刻止血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臣给姑娘开了固本培元的丹药,也开了补血的汤药,这几日姑娘的伤还是要按时换药的,这伤要好好将养几日,还是少走动颠簸的好。”
秦天磊蹙眉:“那她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你们也别糊弄朕,给朕给准话儿吧,她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想了一会儿,如实答道:“那位姑娘是因为失血过多,又兼有寒气入体,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不过一会儿吃了药,应该不超过三四个时辰,最迟明儿也就能醒来了。”
秦墨寒一挥手:“都下去吧,药煎好了就端上来吧……”
一时间,众人全都退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殿里值守的宫人都被秦天磊赶了出来,理由是觉得他们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递水的吵人。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一人在此,在殿外怔怔站了片刻,他才进了内殿,掀起流苏帐幔,视线又落在塌上的女子脸上,躺着的昏迷女子赫然就是被叶簌簌刺伤的纳兰紫极。
她脸色依旧苍白,紧闭双眸,灯烛下竟映着她的脸颊格外小巧,还憔悴的很,让怔怔看着她的秦天磊眸中涌起一阵怜惜,轻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竟一阵恍惚失措,仿若一腔夙愿得偿一样,手下的肌肤触感滑腻,他轻轻摩擦,只有在此刻,她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他的眸光才能肆无忌惮的凝视着她,才不用掩饰深情爱怜的目光,视线在她脸上凝注,半晌,口中的话语宛若叹息:“紫极……我怎么都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
居然真的肯为了我去拿那个本该是我去拿的虎符,虽然知道你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可是,当时的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去,尽管你那样笃定的答应我,我,我还是忍不住怀疑了……
视线一转,看见旁边放着她的衣裙,那上面明显的血迹让他心中一疼,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再看向她时,却还是那般柔情似水的眸光。
“紫极……你受苦了,我会补偿你,一定会补偿你的……我知道是谁伤了你,我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的……”
他喃喃说着,灯烛映照下,他一眼一身的痛,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偏偏就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以为她能够对付那个人,却忘了狗急尚且跳墙,更何况是人呢?一时之间后悔莫及,他却只能在这里看着她因为换药疼的直皱眉头,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无能无力。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眼不瞬的看着,直到后半夜,就有宫侍送了熬好的汤药来,他亲自去殿外接过,又回内殿亲自给她喂了下去,她虽然昏迷,可是那药她到底是咽了下去。
替她掖好被角,他悄悄走出内殿,在外殿案前坐下,拿起桌上放着的带着血迹的锦缎,一层层展开,最后展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块,雕刻成老虎的模样,他盯着那金块,眸中却没有一丝喜色,原本应该雀跃的心情却因为她跌至了谷底,自责塞满心间。
为了这虎符,竟然伤了他最最珍惜最最在意的人,他怎能原谅自己呢?握着虎符的手指节泛着青白,紧紧咬牙,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看到她一身狼狈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他一脸惊怒的看着昏迷在宋成阳怀中的她,沉着脸听完他的禀报,几乎瞬间就起了杀意。
叶簌簌那个女人下手居然这么狠!据宋成阳说,她在刺伤了纳兰紫极之后还站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好在原地等候,等他赶到的时候,纳兰姑娘已经因为失血昏迷很久了。
秦天磊恨恨的看着桌上的锦缎,那是她常用的梅花锦缎,眸间弥漫杀意,当时情况混乱,他一见她带血的身子就懵了,当下气怒的要去找叶簌簌,还是宋成阳拦住了他,说是先止血救人要紧,他才强自压下怒气留了下来。
可他等再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居然还说是在等着他,居然还在得意的笑,他恨不得想立刻杀了她,可是还不行,他要等着紫极醒了再来处置她,可也不愿如此便宜了她,心中的痛意却丝毫不能缓解。
将那虎符拿在手中,他又进了内殿,坐在龙塌边撑着额看着她,她的眉眼,她的嘴唇,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一呼一吸,就这么痴看着她,想要她立刻就醒来,可私心里却又怕她此时醒来。
这么近的看她,没有任何顾及的看她,这一刻,他不是帝王,她也不是别人的妻,真希望这是个梦,若是这个梦永远不醒多好……目光专注的落在她的脸上,生怕不能将她的容颜清晰的刻在心里眼里,这终究是他偷来的时间,怎可不珍惜呢?
月亮掩在云层之后,星星暗淡无光,他就这么痴痴的看了她一晚,怎么看都不觉得够,晨光微曦的时候,他听到宫人在殿外轻声的呼唤,才随意按了一下酸痛的腰背,凤眸中隐藏的都是血丝,几乎一夜未睡。
打开殿门,看着门前几个端着东西的低眉顺眼的宫人,他挑眉威严问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话,奴才们来摆早膳,还送来了姑娘的汤药。”
他沉吟一会儿,才挥手道:“进去吧,给朕都机灵着点儿,要是谁弄出了声响,朕定饶不了他!”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忙轻手轻脚的进去了摆了早膳,他看着众宫人离开了才进去。
在桌台前端了那碗汤药吹着不烫了,他才挑开幕帘进了内殿,可在看见龙塌上的情形之后,却愣在那里,他那副模样看在塌上的人眼里有些好笑。
“皇上……”塌上的人虚弱的唤他,神色却在淡淡的笑。
啪!他手里的一碗汤药应声而落,一地的汤药渣滓,瓷碗脆片里,他神情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