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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江男从小就知道,她爸妈很早就当投机倒把份子,成了去温州、石狮批发服装来北方卖的个体户。
刚八十年代初期,大概就成了被人瞧不起的万元户了。
她曾经时不常回顾自己的人生,不得不说,也因为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使她从没把挣钱额度当奋斗目标,造就了她没向钱低过头。
没低头到什么程度呢?
跟林迪那阵儿觉得没钱咋了?婆家是农民家庭买不了房子咋了?那就租呗,需要房和车慢慢攒,找对象根本没看那个,当时就觉得只要对她好,其他无所谓。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她看到身边越来越多浮躁的年轻人才明白:有的人,在钱的匮乏感上是有家庭原因的,那种贫困家庭走出来的,会使得一部分人无论有多少钱都没有安全感。倒是富裕过的,哪天出了大事儿又两手空空了,有勇气从头再来。
而她,确实得在这方面是要感谢父母的。
因为那成全了她敢跟那些要潜规则她的领导拍桌子,且十分不屑富商们的饭局邀请,从不眼皮子浅看别人有啥爱嫉妒。
当然了,更是成就了她爸拿钱勾着她回家,她就是不低头,一心想着:你一分钱我都不稀得要,我自个儿挣的足够,我让你没机会花钱买愧疚,我折磨你、就是不认你。
那时候,估计上一世的父亲,或许曾咬牙切齿祈祷她过的凄惨吧?这样她就能求上门了,然而并没有,她还成了让父亲四处去显摆女主播是我闺女的道具,想方设法要拉着她在大爷叔叔们跟前儿溜溜,闹剧到装病给她骗到医院。
想到这,江男手握存折银行卡更是冷下一张小脸。
有恨、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儿,毕竟在上一世,她根本不清楚这年月就有这么多钱了。
不过更多的感受的是深深的疑惑,江男直勾勾盯她爸的脸,等着对方主动坦白。
江源达被女儿盯的不安,不过心里倒有点儿托底了,看看,这数字给闺女震住了吧?
孩子知道这些钱的重要性就好,这么老些,可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谁逮谁来借。
江源达误会了,以为江男在消化,他也沉默的端着。
江男等不下去了,急了:“你咋不吱声?这钱根本不对劲儿,你一件利润就往上加几十块那么批发,你就是一分不花得卖多少?你还干啥了?”
江源达眼神闪烁了下。
江男语气好了一些,有诱供的嫌疑,看向她爸:“要说实话。”
这一商哄,江源达激动了:“我那啥?!”
“你小点儿声。”
当父亲的很听话,改用气息道:
“没事儿,你妈睡了,我特意瞧过的。嗯,有些事儿你妈不知道,我也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所以我建议你也别告诉她,真容易吓着她,女的心里都藏不住事儿,这也是这些年我管钱的原因。”
“说重点。”
江源达叹了口气:
“前些年,就是股票刚发行那时候,你岁数小指定是不记得的。
那年月,大家伙哪知道股票是啥啊?在那种情况下,卖股票认购证那都跟搞推销似的。
听说政府参与了,严令下红头文件,那阵仗是逼着各单位那些吃国家粮的干部往外卖,让各单位卖不出去还得按人头分配买。
你孙大爷,就是这回给你办高中的孙大爷,知道他吧?
他前些年不是那哪的二把手嘛,管了这摊,那身上都是有任务的,他很犯愁,整不出去。
当时我一听,研究了几天。
要知道咱家那时候不像现在啊,那几年我就认识你孙大爷一个有能耐的,我就想,咱家要想在这省城有点儿根基人脉,只能靠上他,我就决定看看情况帮他。
观察了几天,那些上班的花钱太费劲儿,一个个都不要那认购证,也是,要知道那时候他们工资就一二百块,要买那东西就得从嘴上省,吃饭都费劲,谁买?
你孙大爷越来越犯愁,嘴上都是大火泡,我就在这时候找到他,咱心明镜要么送礼送人心头好,要么帮人解决难题关系才能瓷实,对不?
男男你以后也要这样,记住,帮谁要关键时刻出手才能让人记住好。
反正我就是背着你妈,拿着钱,买回很多股票认购证。”
江男瞬间反应过来了,当年她爸是为打溜须,结果居然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改革开放几十年的几大暴富机会,后面的其实不用听也猜到了。
江源达像印证江男心理想法一般,继续道:
“哪想到就那么歪打正着,当时我后怕半个多月,因为那些认购证,我差点儿怕你妈发现给剪吧剪吧扔了。”
说到这,江源达脸上不自禁带出了回忆,还双手搓了搓喝红的脸:
“那股票,一上市就疯长的吓人。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我正搁南面上货呢,听到那些老板唠嗑说的话,我撒丫子跑电话局打给你孙大爷,货都没顾得上。
挂了电话,又在那面四处打听了一番,我就偷摸连夜回了趟家,家门都没进,你妈也没发现,去仓库背上那些认购证转头我就去了深圳。
那时候的深圳,排着大长龙,消息灵通脑子活的,都借人身份证买啊,用麻袋装身份证,一宿一宿的排队。
我哪会看股市?就听说那东西有跌有涨,我怕跌了不保准儿。
男男吶,你爸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文化,咱还是见识太少、容易见钱眼开。
我就寻思我趁着大伙都抢的时候卖了多保准儿,爱跌跌爱涨涨,咱也不操那个心了,我那还着急上货呢,再耽误半个月你妈就得在家惦记疯了。”
江男舔了舔唇,接过话道:“所以你转手给卖了,当了二道贩子,只挣了这三百万。”
江源达倒拧眉激动瞪他闺女,不自觉声大道:
“啥三百万?就二百六十五万,剩下的都是咱家这些年的存款,这些年再买房子压货啥的,哪有那么多流动资金!
我是卖给交易所门口倒动那证的,被他忽悠的!
我要是等摇号我要是等……
男男吶,我憋心口多少年?现在还能时不常梦见那憋屈劲儿。
你觉得这些钱挺吓人,可我当时是亲眼看着,跟我一个旅社的,比你大不了多少的一个小青年,胆多肥?偷钱,还把家里的房子全卖了买,一大家亲属大闹旅社,胳膊被他爹砍的直淌血,那他也死犟着不撒手,说是看好了,转头啊!”
江源达比了个八的手势:“八百多万吶,年纪轻轻的……后来,我给你孙大爷二十万,跟他说就卖了……”
门外的苏玉芹完全没心思偷听了,她整个人晃了晃,心里骂着:
你个缺大德的东西江源达!
当年两万块都能让人眼红到贪财害了命,二百多万,那要是被人知道跟住了,你还有没有命到家?你还能半路又拐去上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