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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后的第二天,林花枝早上起来时发现外面是雾朦朦一片,干冷的空气夹杂着一夜的微凉从窗户外扑进屋里,冷得她不由缩起脖子,裹紧身上的衣服,林花枝扬声叫道:“杏儿。”
不一会,就见杏儿端着热水进了屋。
林花枝换上厚实的衣服,把手放入热水里,才舒服的长苏了一口气:“林雨阳起了吗?”今天是放榜日,其实从昨天起,林雨阳隐隐就有些坐立不安,纵是常常说不在意,可是这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
杏儿将盆里的湿帕捞起,拧干递给她,笑道:“林雨阳呀,天还没亮就起身了,在屋里走来走去,刚刚我过来时,还听得他在屋里念诗呢。”
林花枝一下笑了起来,几下把脸擦了,将头发随意一挽,道:“走,看看他去。”
可是杏儿却一把拉住她,指着她身上的衣裙,不满的开口:“你今天就准备穿成这样出门?”
林花枝奇怪:“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没什么不对呀,这秋裙还是前段日子做的,今天是第一次穿。不过抬头见杏儿的神色,林花枝倒明白过来,她道:“这裙子是素了些,不过我又不是什么名门小姐,在茶会上穿的太艳反而失了礼数,我今天是去长见识的,又没打算攀龙附凤,这身打扮挺好的。”
杏儿瞪了她一眼,不满的开口:“这怎么可以?长公主的茶会每年都要促成好几对才子佳人,你如今这般素面打扮,哪能显出半点娇美?要知道,丢你面子不要紧,可不能丢了这状元郎的面子。”说完,也不理会林花枝,自去衣柜里翻找更适合她的衣裙。
林花枝不由好笑,她不是佳人也没想着要找才子,所以什么脸面不过是做过外人看的。再说,什么叫“丢你的面子不要紧,可不能丢了这状元郎的面子”?合着她现在不如林雨阳了?这榜还没放呢,谁知道林雨阳会不会高中。
林花枝懒的理会杏儿,也不梳妆,出了门就往林雨阳的书房去。
走到院井,见青锁打开院门,春白外罩一件大风披走了进来。
“哟,你怎么来了?”林花枝迎上去,打趣的说道,“青凌还没起床呢?你来早了。”
春白呸了她一口,看了她一圈,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打扮?”
林花枝呀了一声,这春白说话的语气怎么同杏儿一般?无奈摊手,林花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今天就这打扮了。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是不会换的。”
春白哼了一声,骂道:“德性,总不是因为那天大少爷的话,所以你心里介意吧。”
没想,林花枝立马脸红了起来。那日张子卿胡闹着说不让她在长公主的茶会上找男人,这事本来她只当是张子卿闹性子也没放在心上,可不想从张府出来时,却所有人都知道了,春白还打趣她说张子卿吃醋。
见春白又拿话挤兑她,林花枝也学春白之前,哼了一声,返身回了屋。
一进门,杏儿就得意的冲她招手道:“花枝姐,我感觉这套裙子不错。”
林花枝转头看去,衣架上是一袭水红色千水裙,裙摆上用绣线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着实华丽美艳。
林花枝一怔:“这……这太艳了,不行,真的不行。”
春白尾着她进来,一见那衣裙,拍手笑道:“这裙子真漂亮,花枝,你平日里穿的太素了,这颜色多美。”
三个人在屋里闹了半晌,不论春白同杏儿怎么说,林花枝是一根筋到底说不穿就不穿。
最终,春白无奈叹气:“得,真是个犟脾气,不穿就算。杏儿,帮她好好打扮一下,漂亮的裙子不穿,总不能连粉也不用吧。”说完,春白把林花枝按到了妆台前。
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林花枝才逃过了春白和杏儿的魔掌。看着她,春白不住点头:“这一打扮起来,倒有几分大家小姐的风范,真真是面若桃花、腰似杨柳、肌肤胜雪,莹若凝脂……就是可惜穿的忒素了。”
林花枝直接给了春白一个白眼做为回答。
到了巳时三刻,春白打扮成丫环,陪着林花枝坐着马车去往城外的玄华观。
马车上,春白把一件毛披递给林花枝:“喏,这是大少爷特意吩咐的,怕你冷了病了。”
林花枝见那毛披眼熟,分明是上次她去张家,张子卿屋里那件。摸着毛披上的雪白长毛,林花枝这心里暖暖的。
春白挨紧些,小声对她说:“我和你说,一会在茶会上要是见到崔元,你可别冲动。”
林花枝愣了下,崔元也要去茶会?她回头看着春白,一脸不解:“崔元也要去吗?在那样的场合,纵是我再恨他,也不可能当着长公主的面同他闹吧。”
春白忙点头赞同:“是,我自是知道你不是那般冲动的人,不过话还是要说,反正你一会别冲动。”
林花枝嗯了一声,张张嘴,本想问春白这话是不是老太爷吩咐的,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是没问。
到了玄华观,林花枝递上名帖,不一会就有道童出来引着她们进去。先去三清正殿上了香又捐了香火钱,在清心台上净了手,才去往后殿。这是林花枝第二次到玄华观,同上次不同的在于,这次她是光明正大的进来,这心情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言。
春白跟在她身后,不着痕迹的四下打量,赞道:“果然是皇室道观,你看看这石桥,这假山角亭自是和别处不一样。就规格不要说是一般的道观,纵是那些名门大户,也不见得有这般富贵。”
林花枝低声笑了起来:“你要是出家当道姑,自然能天天看到这般富贵。”
春白瞪了她一眼:“我倒是想进来当道姑,可是我是什么身份?玄华观是不可能收我的。”
林花枝不由哑然,春白和锦侯幼年时也遭遇过一段灰暗的日子,为了生活,春白不得不去教坊里当乐师,纵是现在已恢复平民户籍,可是那段在教坊里的辛酸日子是不可能忘记的。
林花枝不想引春白伤心,立马扯开话题:“对了,玄华观里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有一个院子里全种满了青竹,这个时节去,还能采到竹露,回去煮茶正好。”
说话间,引路童子将她们带到一处偏殿里,童子道:“女檀越请在此处休息,这朝露殿里设有睡榻、软椅、妆台,边上有更衣之所,极是方便。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出声唤小的们就行。”
林花枝回了礼,等那童子走远了,她才带着春白走进朝露殿。
这朝露殿极大,不仅有偏殿后面还有多处厢房,是长公主特意为各家小姐和女眷设的内堂。林花枝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进殿时没有人在一旁引唱,自然也没引起旁人注意。进到里面,已经有好几家小姐都到了,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着话。林花枝是一个也不认识,自觉站到一旁,倒是春白对京里众小姐颇为熟悉,站在她身后小声的指给她看,说那谁谁是哪家小姐,谁谁又和谁交好,谁谁又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渐渐,随着近午时,进到朝露殿的小姐也多了起来,林花枝不认识谁,也没有谁认识她,她自乐得清静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和春白说着话。
这时,有几个道姑走了进来,当先那人是杜映莲。这些日子,杜映莲在京里也算是大出风头,一来与李存元有关,二来便是她几次在陛下面前讲道布经,深得陛下喜爱。
见杜映莲进了朝露殿,几个站在门口的小姐忙迎上去,见礼问好:“静央居士有礼,可是长公主有什么吩咐?”
杜映莲手拿拂尘,轻轻一扬,抬手做礼:“如尘道长此时还在宫中,有要事在身,不过应该很快就回观里。各位檀越自便。”
林花枝远远看着,见杜映莲这道姑是有模有样,不由偷笑。
和那几位小姐说了一阵子话,杜映莲抬眼四下看了看,看到林花枝时,不由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呀,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一见面,杜映莲立马破功,这时哪还有半点高人风姿?
林花枝忍住笑,不忘行礼:“静央居士有礼了。”
杜映莲瞪了她一眼:“怎么?几日不见人,你林花枝转性了?变得知书达理起来了?”
“知书达理到不敢说,只是面对你,我自觉道行不深呀。”林花枝越说越好笑,要不是边上有人,她早笑开怀了。
杜映莲本来板着脸,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由笑了起来:“林花枝,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早知道你如此强悍,我也不必担心你受冷落,巴巴赶着来救场。”
听了杜映莲这话,林花枝心里有几分感动,想来杜映莲猜到她在这样的场合会不自在。
林花枝道:“虽说这里面的小姐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不过你放心好了,没人欺负我。我在这里,别提多清静。”
杜映莲拉着她坐到一旁,问:“对了,今天放榜,林雨阳怎么样?”
林花枝摇头:“早上我出门早,没听到什么消息。我估计要过了午时,才知道放榜情况。林雨阳挺好的,就是从昨天晚上起,有些坐立不安。”
杜映莲嗯了一声:“这是自然,状元郎也是有压力的。”
林花枝听杜映莲这话里面好像暗示着什么,不由问:“听你这话,你就知道林雨阳一定高中?”
杜映莲抿嘴偷乐,刚要开口,旁边突然插了一道声音进来:“请问,你是林家小姐吗?林雨阳林公子的家姐?”
林花枝抬头看去,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小姐,大约十五岁左右的样子,锦衣华服,娇媚不可方物,不等她问,杜映莲已经拜了下去:“见过若莲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啊,公主?
林花枝还是第一次离一位公主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