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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子女尸的眼神很平静,没了初次见面时,喊我做她儿子的疯癫与嗜血,而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居然有些下不去手了,就像我剑尖所指的并不是一具怀了鬼胎的女尸,而是彻头彻尾的普通孕妇。
那静如秋水的眼神在告诉我,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动手,只好再啰嗦一句,也让自己下定决心,我说,你要是没有遗言,我就动手了。
她依旧平静的盯着我,却张嘴,沙哑的说:“谢谢你。”
我问她谢我什么,她却不再说话,搭着剑刃的断掌放下,转过头紧紧的闭上眼,泪水却从眼皮中漫了出来,看上去极为痛苦,我更加奇怪,心说难道她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专门用这种办法来软化我?
可看上去又不太像,我对于除掉她的心意是很坚决的,而且我要用这口棺材。
担心节外生枝,我再问最后一句:“你是谁?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出来,我真的要动手了。”
她摇摇头,憋着劲不想让眼泪流出但那伤心的劲头反而更加明显,她说:“你赶紧动手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说,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她却尖叫起来:“昨天是我么?那根本不是我,你到底杀不杀,不杀我自己来!”说着话,她用断掌撑住棺材猛地一挺肚子,都不用我动手,嫁妆剑便刺进去两分米左右的长度,她忽然的发难让我下意识后退,枪口指着她,但嫁妆剑仍留在她肚皮上。
她开始在我眼前自虐。
一条毫无用处的断臂,一只被削掉指头的断掌,八臂菩萨又搂住她上半身,无法坐起,她就用那没有指头的断掌去拨弄剑柄,可力道使不均匀,非但没能将肚皮划开,反而将嫁妆剑拨进了棺材中。
她看不到掉在哪里,即便看到也捡不起,急的满脸仓皇,最后还是转头向我,泣涕涟涟,涎水飞甩的尖叫:“你不是要杀我么?快来动手呀。”
她简直把我搞懵了,虽然我就是要杀她但一时间反而不敢下手了,担心落入她的圈套之中。
而这位疯了的大肚子女尸对我咒骂不停,偶尔还祈求几句,都是让我快点干掉她,划肚皮,砍脑袋,怎么残忍怎么来,最终我憋不住了,我说你别嚣张,你不折腾这一回我早就把你干掉了,你越疯闹我越不会中计的。
咒骂声骤然终止,义庄里只剩下我的呼吸和火把燃烧的轻微呼呼声,也就是三五秒的沉寂,她语调幽怨的说:“好,我不闹,你杀吧。”
说完,她便发出嘤嘤的啜泣声,凄婉到了极点。
我心里不停打鼓,最终还是决定动手,不管她耍什么阴谋诡计,我连命都不要了还怕什么圈套,无非是不想顺他们的意愿去死,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点点靠近棺材,借着火光看到嫁妆剑就掉在她和八部菩萨脚底的位置,想伸手去拿,却又收了回来,我说:“你准备好了吧?我要动手了啊!”
她哭哭啼啼道:“那你倒是动手呀。”
双手托枪,我瞄准她的眉心扣动了扳机,枪声在义庄中格外沉闷,她的眉头也多了个窟窿,那粘稠的,不知是血液还是脑浆的黑夜液体便渗了出来,而她却仿佛没有知觉,哭声没有任何变化。
看样子是真的想死了?
可我依然高度戒备,右手握枪盯着她,俯下身将左手探进棺材去捞那嫁妆剑。
没能举着火把,棺材里黑洞洞的,可我已经确定了嫁妆剑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摸不到。
而事实上,一下,没摸到,两下,依然没摸到,第三下我摸到了一只脚。
黏腻,浮肿,反正手感很不好,我低头看去,嫁妆剑居然挪了个地方,而她却将左脚高高抬起,递到我的手中。
嫁妆剑想必也是被她用脚勾走的。
说好了给我杀,却玩起这种无聊的捉迷藏,大事不妙。
我将她的脚丫子抛开,直起腰便要开枪而她的哭声却猛地高了三个音调,从让人心中哀婉的鬼哭变成了毛骨悚然的诡笑,等我直起腰便发现搂住她的八臂菩萨已经松手,女尸挺着肚子半坐而起,倚在棺材上,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再次变为原先的那一份戏谑嘲讽的表情,她笑容满面道:“好孩子,你抓妈妈的脚做什么?要洗脚尽孝么?”
我二话不说便扣动扳机,女尸被我打得左摇右摆,高度腐烂的尸体更加破烂,但也仅止于此,子弹对她的杀伤力趋近于无,我开了五六枪便不敢动手,若是子弹打光就彻底沦为待宰的羔羊了。
停手之后,女尸嘲讽道:“好孩子,怎么不欺负妈妈了?”
我说滚,老子不想和精神分.裂说话,有本事把我的剑扔出来。
女尸低头看去,随后像只毛毛虫似的在棺材里涌动,却也是为了让自己站起来,毕竟她没了双手,无法使力,而她努力一阵,始终被大肚子阻碍,我窃喜不已,正要过去抢回嫁妆剑,却发现女尸猛地挺立起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能站稳,稍有踉跄,险些跌倒,可随后却被好多条手臂扶稳了身形。
是那男菩萨,他也醒来了,几只手扶着女尸,最强力的那只右臂便抓着我的嫁妆剑。
先在我面前亲了个嘴,随后女尸对他献媚,娇滴滴的称他为上尊,还指着我道:“上尊,孩子不乖了,他欺负我。”
那男菩萨便向我看来,三张中性脸孔倒是没有恶意,而那眼神中也透着一股子亲切,就好像真的在看儿子,他用几条手臂搂着女尸从棺材中跳出,稳稳落到我面前,我又后退几步,默数一番,估计弹夹里应该还有五发子弹,不等他们先动手便向男菩萨开枪。
女尸不怕子弹,可这些菩萨尸怕,到现在我都用枪杀死两个,打伤一个了。
但枪声响起,中弹的却是女尸,男菩萨将她移到面前做挡箭牌而女尸也并不介意,他只给我开一枪的机会,随后几条胳膊齐用力将女尸向我砸来,我没有方航的身手,面对这带着呼呼威势的大号暗器唯一的选择就是闪身避开,菩萨尸再一次施展出那变态的速度,八臂狂甩,非但在女尸落地之前将她接住放稳,有一脚踹在我胸口。
菩萨尸只是胳膊多,但力气并不离谱,一脚没能将我踢死却也跌倒在地,而他却大步赶上,在我还没来得及爬起便到了身前,那三张脸上依旧挂着和煦慈祥的笑容,却举起嫁妆剑,砍向我的脖子。
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抗,眼看着嫁妆剑在火光的映照中飞速落下,我大脑一片空白,真切感到了临死前的万念俱灰的境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要死了。
脖子传来剧痛,我倒在地上,就好像被少林寺的武僧用棍子打碎了锁骨似的,但总体来说,依然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八臂菩萨的力气并不大,无法一棍子将我打死。
但他手中明明是分金斩铁的嫁妆剑,那可是随意一抽便削掉指头的利器。
不单我意外,就连八臂菩萨都想不通,而我捂着脖子挣扎爬起后,他便冲我笑了笑,三张脸都露出八颗牙齿,十分纯净与友善的笑容,但紧接着,嫁妆剑如棍雨似的砸在我身上。
是砸而不是劈,这柄锋利的神器在他手中只能当个木棍来用,他将嫁妆剑在八条手臂中不断交换,每只手都将我砸了几下,我胡乱挥手蹬踹,被打的满头包却总归没有死,而他便住手了,将嫁妆剑横在眼前好奇的打量,我趁机连滚带爬的逃开,缩进义庄角落里一股脑将剩下的四个弹夹全部取了出来,匆匆忙换上一个又将余下的抓在手里,满腔悲愤,向八臂菩萨冲了过去。
我边吼边开枪:”爽么?过瘾么?愉快么?来啊,你再来打老子啊。”
刚抬起枪口的那一刻,男菩萨转身便将女尸搂到身前,拿她做盾向我推进,而我则疯了似地将子弹尽数倾泻在他们身上,足足打光了两个弹夹,女尸已经被推到我眼前,来不及换子弹,而嫁妆剑也再一次落在我脖子上。
可这次却没能感到丝毫疼痛,剑身轻轻一沾便叮咚掉地,搂着女尸的手也颓然松开,近乎成了筛子的女尸全身都流出黑色液体,而她身后的男菩萨则轰然跪倒,全身上下,也是个筛子。
女尸的浮肿是被尸水涨胖了,又不是厚实的铜皮铁骨,怎么可能为他拦住所有子弹。
那无比凄惨的女尸疯了,扑倒男菩萨身上大哭不止,我趁机捡起嫁妆剑喘了几口气,仔细观察,这古剑没有任何改变,而我试着砍在身边的棺材角上,足足砍出个半分米的缺口。
它锋利依旧,可在男菩萨手中却沦为废物。
难道这玩意是传说中的仙器,不肯助纣为虐,伤害它的主人?
有点扯淡的想法,却让我沾沾自喜。
女尸哭了几嗓子,转头怒视我,她的喉咙翻涌不止,那处伤口的黑血流的更加汹涌,我暗中憋劲准备再缓两下就干掉这个哭着让我杀了她,却转而要杀了我的女骗子,却看到她身后,我身边,墙根的棺材再一次立了起来。
原来她在叫人。
来不及多想,我可不愿意死在这里或是被方航抓住,赶忙跑向女尸原先的那口棺材,经过她时,她扑倒脚下想抱住我的双腿,嫁妆剑一挥,这下她连脑袋也没了。
拼了命将棺材盖撘回原处,我赶忙爬进那留出的一条缝隙,便听到方航的怒吼:“王震,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你杀掉两位菩萨,还害死了一位即将转世的罗汉尊者,我救不了你,你准备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