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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的心思在女人看来,也一样。林素芬以为陈远方还在生气,内心的自卑愧疚复又涌上心头,想到刚才自己那么主动,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恨不能把裤头脱下来蒙在头上。
白亏了陈远方的一腔愁绪,多情自古空余恨,还不如直白地将眼前这个女人放倒在地上,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有时候,爱不只要大声说出来,还要大胆做出来。美人当前,陈远方却宁愿当柳下惠,自以为很伟大。
心理活动只有外人能看得明白,当下距离不到十公分的两个男女兀自沉浸在各自的情感漩涡中,糊里糊涂地找不到方向,根本不知道彼此之间只是隔了一层比纸还薄的物件,只需要轻轻一碰,烈火就能点燃干柴。
且不管这二人的纠结罢。陈远方打了一个冷颤,长长吐了一口气,憋出三个字:“我走了。”
“哦。”林素芬本想抱着他大哭一场,临了,也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怪异,本来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放在深爱的两个人之间,就变得缠绵悱恻。
陈远方终于还是走了,留下林素芬呆呆站着,像一块石头。只是,这石头竟然掉了两行泪。
无神的日头已经迫近龟峰山顶,像一个红彤彤的大肉饼。再过不了半个时辰,这块肉饼就要被龟峰山吞没,那时,黑暗中的一切真的会如想象中那样平稳的安静的进行吗?
陈远方很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日头没下降一公分,心跳就快上一倍。就在心脏马上要从身体飞出来的那一个瞬间,连欢拍了他一下。这一下,要是个没胆的人,早都被吓得肝胆俱裂,当场暴毙。
“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发什么呆啊?我们接下去怎么办?没头没脑跟着你冲到这里,直接跑到小野面前去吗?”
“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天亮以后。”
“啊?”连欢被弄得糊里糊涂,催着来也是他,不急也是他,莫名其妙,忍不住抱怨道,“赶着要来也是你,现在不急的也是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别说我数落你啊,当一个队长可不是这样当的。”
陈远方没有回答,也不计较连欢的脸色,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学堂,许久才道:“明天小野会杀谁呢?”
“你?”要不是修养好,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是个女儿身,连欢这会儿肯定就爆粗了。
“如果是乐乐就好了。”
“你,你,起疯了是吗?”连欢终于没有忍住,还是冒出了一个骂人的词。
陈远方仍旧没有搭腔,只是不停念叨:“要是乐乐就好了,天公保庇,一定要是乐乐,一定,一定。”
连欢的暴脾气像个炸药,陈远方的梦呓像烦人的火苗,都叫你不要靠近,你却偏偏跟着恼人的秋风,用火舌无耻地舔抖导引线。
“啪。”这声音有点像炸药爆炸,仔细一听就明了,是一个手掌打在皮肉上的声响。手是连欢的,皮肉是陈远方的左边嘴巴。
“哎呀,你干什么啊?”陈远方从疼痛中醒来,捂着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说干什么啊?干什么你不知道吗?乐乐他们几个被抓了,你一点都不心急,还希望鬼子早点枪毙乐乐,有你这样的队长吗?别说队长,有你这样的人吗?”
陈远方搓了搓被打红的腮帮子,又慢条斯理转过头,像一只猎狗,死死盯着猎物,一言不发。连欢拿他没办法,见他神色专注,不想发疯,只能默默跟着等待。
等待,总是漫长。天上的星星很给力,密密麻麻全都跑出来,像屎穴里的咀虫,竟然还会不停蠕动。有几颗特别亮的,闪得很骄傲,只可惜还是不够大不够亮,不能像月亮那样,把身边的小星星全都压下去。
这些跟草丛里的陈远方和连欢都没有一点关系。这一男一女大半夜的躲在草丛中,要是被人发现,肯定会多想。
前一段时间,有几个小孩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段打油诗,夕阳西下一点红,阿哥阿妹进草丛,阿哥掏出毛毛虫,吓得阿妹脸通红。彭子轩昨天还给阿妈连欢背诵了一次,差点没被哄一巴掌,吓得再不敢胡言乱语。
好死不死,一只花脚大蚊子在连欢胸脯上蜇了一口。这种蚊子的唯一特点就是咬了特别痒。连欢忍不住用手猛蹭胸部,动作幅度很大,手肘捅到了陈远方的背部。
陈远方回头看,尴尬道:“你,你干什么?”
连欢像被点了穴道,又羞又气,急道:“干什么干什么?被蚊子咬了不行啊?”
陈远方没有多想,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连欢的胸脯一眼,转头继续盯着前方。连欢脸一红,全身突然火热起来,心中暗骂这只死蚊子,痒痒也就罢了,干嘛还会有这种连锁反应。
身体的反应也有连锁效应,胸部痒就把两颗小豆弄得昂首挺立,全身上下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趴,尤其是下身,竟然莫名其妙瘙痒起来。儿子念的歪诗也在这个时候不停在脑海中盘旋,阿哥掏出毛毛虫,阿妹吓得脸通红。
连欢狠狠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暗骂自己为老不尊,大战临头竟然还会懂这种邪念,简直不要脸。为了转移注意力,连欢说了声我走开你一下,转身要去吹吹风。没想到陈远方竟然一把将她的手抓住,捏得紧紧。
连欢心中一动,脸红到脖子根,有气无力道:“你,你要干什么?我们不可以。”
“对,我们谁都不可以走开。”显然,陈远方和连欢想的并不是一回事。
连欢大受打击,心火火燎的心凉了一大半,如释重负又略带幽怨道:“我,我得去解手一下。”
“你就在边上解吧,我不看你就是了。”
“你。”连欢真想给眼前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一巴掌,转念又骂自己不要脸,心中羞愧交加,像喝了变味的锼水,想吐吐不出来。
没有人看见草丛中这两个人的变化,只有天上的星星,如果上面有外星人,或许会知道一个中年女子在某个夜晚的莫名情绪。又或者,外星人也不会懂得女人的心思。
当漫天星辰退去颜色,乌起码黑的天空重新穿上蔚蓝的衣裳,女人心中的野兽也跟着消失无影踪,晨光撒在她脸庞时,一个理性圣洁的形象便从草丛中跃然而出。这些变化,陈远方没有丝毫察觉。
天亮了。
对,天亮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昨夜的一切进展得还顺利吗?这个问题,谁也没办法回答。
学堂门口,站岗的日本兵换了一班,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拿着望远镜到处张望。陈远方把身体没入草丛中,大气也不敢出,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连欢仔细看了看,他说的还是乐乐。还没问怎么回事,鬼子的声音依然传来。
“陈远方,我知道你来了。出来见见面吧,不然你的好兄弟陈乐乐的命可就不保了啊。”不知道哪天起,小野的普通话竟然也学到了能让人听懂的程度
“果然是乐乐。”陈远方差点笑出声,压抑道,“看来天公都在帮我。”
连欢不明就里,问道:“我们快露面吧,不然乐乐就危险了。”
“不急。”陈远方似乎胸有成竹,放下学堂的方向,把头转向连垵的方向,又原死死盯着,一动不动。
连欢无可奈何,只能仔细看着学堂的变化。小野并没有像枪毙郑进财一样,二话不说毙了陈乐乐。只见陈乐乐对着小野不停地磕头,好像在哀求什么。小野的枪也没有对着陈乐乐,而是背着双手,好像从陈乐乐的哀求中得到了什么可靠的线索。
难道?连欢急忙拉扯陈远方的袖子,急道:“乐乐会不会出卖我们?会不会出卖我们的队伍?”
“我们还有队伍可出卖吗?”陈远方仍旧爱理不理,瞳孔里折射出了比刚才更多一丝的自信和坦然。
连欢又把眼睛转向学堂,像个现场评论员,不停传达操场上发生的一切,看了一阵,突然急切道:“不好了,不好了,小野把枪对着乐乐了,还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看样子马上就要开枪了。怎么办?怎么办?”
“走,去会会小鬼子。”陈远方突然从草丛中站起来,大摇大摆朝学堂走去,不只是走,还大喊:“太君,枪下留人,太君,太君,枪下留人啊。”这语气差点没让连欢吐血,俨然就是孙子叫爷爷的口气,谄媚得都可以去舔小野的脚底板了,再看脸上那个笑,像一朵尽情绽放的菊花。
跑到学堂门口,值班的鬼子无情将他拦下。陈远方并没有收起谄媚的笑,而是笑得更夸张,喊得跟恶心:“太君,太君大人,我来啦,我来谢罪啦。我有罪啊,我真的有罪啊。你看,我把谁给带来了。八路军头子,连欢,连欢啊。”
“哈哈哈哈。”小野看见了门口的陈远方,发出一阵胜利的狂笑,示意值班士兵进行搜身,确认二人身上空无一物,才放进来。
陈远方还没走到小野面前就跪下,像一条狗一样爬到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道:“太君,你要原谅我啊。我也是被迫的啊,我,我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呜呜呜。”
小野笑了,不信相信陈远方,而是想看看他这个戏到底要怎么往下演,干脆把枪插回枪袋,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陈远方面前,冷笑道:“什么的不应该,你说说嘛。”
陈远方抱住小野的小腿,动情道:“我不应该瞒着你装死啊,我不应该财迷心窍,竟然为了那么一点点钱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盟约。我,我不是人啊。”说着,竟然不停地扇自己耳光,打得啪啪响,不一会儿嘴角流出鲜血。
要不是一连串的证据在,小野还真准备信了他的鬼话:“你的,继续演下去。”
“太君啊,你要相信我啊。这几天,我也没有闲着,为了将功赎罪,我不只把八路军头子连欢抓来给你,我,我还把本来想独吞的钱财拿来给你。”
小野看了看连欢,又看了看陈远方,心中竟然有几分信了,问道:“钱财?哪里?”
“太君,太君,千真万确啊,钱财就在门口,阿虎和二狗先抬了一部分来,其他的全都在我的茅草屋里呢。这可不是是一笔小数目啊,少说也有好几万大洋,绝对的真金白银啊。要不是因为这些害了我的弟兄们,我,我还真的想自己偷偷吞下。太君,不信你可以叫人去门口看看。”
还没等小野派人去看,值班的士兵果然跑进来报:“太君,李阿虎和李二狗抬着一箱银币在门口,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