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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永泰也被冯紫英机敏反应弄得一怔,笑着点点头:“皇上召见了为师,应该是有这个意思吧。为师以前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其他朝务上,对军务了解不多,不赶紧临阵磨枪,日后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倒是你对军务了解颇深,可要助为师一臂之力,替为师在这方面多提一些见解看法啊。”
冯紫英一阵心潮澎湃,这可是天大的机遇啊。
齐永泰以前的经历很丰富,担任过兵科给事中,吏部员外郎和户部侍郎以及学政等职务,可以说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中除了工部刑部外,都有涉及,而且兵科给事中有属于科道言官,某种意义上说也算都察院体系。
像刑部和工部都好说,毕竟一法通万法通,但唯独军务这一块就显得要特殊一些了,若是有个闪失,或者在朝中政论开了黄腔,那就有损自身形象和威信了,所以齐永泰在这方面也很慎重。
这也意味着自己可以协助齐永泰在这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虽说内阁群辅们对六部的影响力远不及首辅和次辅那么大,但是毕竟也是内阁群辅,多少也有一些话语权的,尤其是如果能获得一些其他支持的情况下,也是能对朝中政务有所影响的。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担任群辅往往是作为担任首辅和次辅的必要台阶,齐永泰还兼任着吏部尚书,那么其在吏部的话语权将会更大,也意味着自己作为齐永泰的门生,也会越发变得炙手可热。
“那学生就先在这里恭贺齐师了,祝愿齐师能在阁老位置上得心应手,马到功成。”
冯紫英这等恭贺话也是一套接一套的,便是齐永泰不喜这等谀词,也还是被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吉言说得面带微笑,颇为欣慰。
“行了,紫英你也知道为师不喜这等言语,嗯,你在翰林院里主办的这份《内参》颇得皇上和首辅大人的认可,此事还要继续办下去,办得更好,我看子逊和方叔在这方面似乎颇有天赋,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多给有度压一压担子。”
齐永泰的话让冯紫英也心中微动,不愧是吏部尚书,已经开始着眼于自己可能要进翰林院担任编修之后的布局了。
这《内参》的优势就在于编撰者皆为没有实质性官职的庶吉士和进士,当初自己也提出了主编和责编皆由庶吉士和进士来组成,就是考虑到没有实质性的职务,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攻讦指责,算是士林文人的独立看法观点。
若是按照常规性时间,本来不会有这些周折的,自己起码也要两年以上才能散馆,但自己今次西征平叛立下大功,恐怕破格提前散馆进入翰林院基本成定局,那么这个意外也使得《内参》这边也要做出调整了。
如果自己一旦进入翰林院担任职务,这个主编之责就必须要交卸。
齐永泰也应该看出了许獬和自己并不是特别的密切,而且许獬是福建人,和叶向高、黄汝良这一帮福建乡党关系极为密切,而方有度才是自己的忠实拥趸,所以才会有此建议。
但二甲进士第一,方有度只是一个三甲同进士,在名声方面方有度更是远不及许獬,所以齐永泰也才建议自己要帮扶方有度迅速提升名气和影响力,让其做好接班自己岗位的准备。
好在这半年里自己离开之后,方有度也陆续在《内参》中发表了多篇文章,其中以刑部职责范围内的为主,兼具了一些与都察院和吏部事务相关的文章,使得他的名声也有很大提升,否则他是根本不足以和许獬竞争的。
“嗯,齐师,学生也有此意,方叔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乔师也很欣赏方叔。”冯紫英抿嘴一笑,“前日里方叔来我家,我们筹划本期《内参》要重点在财赋这一块上做一些文章,方叔也很感兴趣。”
“嗯,为师也听汝俊提起过方叔非常好学,紫英,为师知道你眼界不俗,见识更广,不妨多指点一下方叔,另外梦章和克繇以及非熊几人你也多指导一下,我想他们虽然年龄比你略大,但是应该看到了自身差距,不会对你的帮助有什么抵触情绪的,我前些时日也和他们谈过了,……”
齐永泰态度坦然,语气平和,似乎对这一点早就有考虑。
冯紫英稍稍吃了一惊。
范景文、贺逢圣、王应熊加上郑崇俭和方有度,算得上是青檀书院当年东园学子翘楚人物,而且他们也的确不负众望春闱大比过关,若论当时的号召力,范景文和贺逢圣当为首,甚至陈奇瑜都要比冯紫英更大。
但是随着春闱乃至殿试之后,各人的表现便逐渐拉开了距离,尤其是庶吉士馆选之后,更是有了一个明显的界限,东园学子中除了冯紫英一人馆选成功成为庶吉士,其他人都名落孙山甚至就干脆没有参加。
这期间除了方有度和郑崇俭因为年龄和原来的关系就比较亲善而一直保持着与冯紫英的密切关系外,像范景文和贺逢圣甚至王应熊都相对要疏远一些了。
这也在冯紫英的预料之中,毕竟人家也都是进士,都有自己的自尊,即便是共同参与编撰《内参》,但都还是保持着一些距离。
但随着冯紫英西征平叛归来,所有人都应该意识到了,冯紫英的脱颖而出不可避免了,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承认人家在整个青檀书院永隆五年春闱这一科中一骑绝尘的地位,就显得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同年同学这个特定的关系决定了他们日后在大周朝廷中须得要同舟共济,这也是为什么齐永泰要专门提醒冯紫英,同时也要和其他人谈话的原因。
抱团,或者说结党,这个不太好听的词语,却是这个时代朝廷庙堂中最常见也最普遍的情形。
“齐师,您的意思是……”
“不妨找个合适时候聚一聚吧。”齐永泰显得很淡然,“你进了翰林院,表面会更清闲,但是如果你想要做一番事业,那么就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帮助这些同学们一把,也是应有之意。”
“弟子明白了。”冯紫英终于明白这位师尊是要放手培养自己在永隆五年这一科中的领袖地位了。
“另外,你和杨嗣昌与侯恂关系不错,做得很好。”齐永泰继续道:“做人要有坦荡宽阔的胸襟,更要有坚定的心志意念,志同道合者更不应拘泥于同学同年同乡,在为师看来,若是同志,甚至胜过其他!”
……
这是齐永泰首次以正式的态度对冯紫英在这方面的教诲,也是对冯紫英前期表现的一种认可。
和乔应甲相比,齐永泰的态度显然更为慎重和严肃,这也让冯紫英都能感受到几分压力。
相比之下冯紫英其实更喜欢和适应乔应甲与官应震的风格,但他也同样很清楚,齐永泰的这种风格更容易受到士林的尊重。
“齐师,三日后弟子会把关于辽东与山东登莱开海组建水师舰队并沟通朝鲜的几篇文章整理出来,嗯,《内参》上可能会从军务和赋税角度来刊载两篇,另外几篇齐师您可以看一看,参考一下,……”
从齐永泰书房离开时,齐永泰很难得的把冯紫英送到了书房门口。
“紫英,成家立业,汝俊既然为你作伐,沈氏亦为苏州名门,沈氏女大家闺秀,堪为汝妇,原本为师也有意替你作伐,但既然汝俊已经抢先了,为师就不再多干预了,嗯,为师之道你可能会因为你伯父缘故而获朝廷允许袭爵兼祧,不过令尊大概也有一些考虑吧?”
冯紫英大汗,这也是他的托词,只得含糊道:“父亲的确有一些安排,但是尚未敲定,……”
“嗯,尽早成亲,令尊令堂也应该期盼已久了,此事不宜久拖了。”齐永泰也没有多想,点点头。
冯紫英回到家中时也还在考虑此事,回来这么些天,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开海——举债这项事务上,没心思考虑其他,但是看来齐师和乔师都不太放心自己,嗯,或许是该有一个结果了。
问题是一个结果好像还不够啊,自己现在起码也应该有两个结果了才对。
怀着心事踏入自家小院,迎头碰上了正着急的云裳,“怎么了?”
“太太都问了几次爷怎么还没回来,可能有事情要和爷商量。”云裳忙不迭地道,“也赶紧过去吧。”
冯紫英到了母亲房中,看到只有母亲一个人,姨娘不在。
“你姨娘在收拾东西,准备要回大同一趟,你二叔爷突然病重,她要回去看看。”段氏手一指,“铿哥儿,坐下。”
冯紫英规规矩矩坐下。
“天有不测风云,你二叔爷本来身体一指很好,没想到……”段氏似乎有些感慨,“所以铿哥儿,你的事情也要抓紧了,明日你便拿着你父亲的信去乔公那里,请他替你向沈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