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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刻,秦深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抓住了,用力揉成一小疙瘩,然后再一点一点舒展开。
“木木!木木!”秦深撕心裂肺地低叫,一动都不敢动。
她肋骨断了,又中了枪,伤势一定很严重,说不定他一动,她就会……
秦深不敢想下去了,连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小声呼唤:“木木,说话!说话呀!”
木夕早就晕过去了,哪儿还能说得出来话?秦深心急如焚,却完全不敢动,连呼吸都竭尽全力地放轻,生怕一点点动作就能影响到她是伤势。
很快,特警冲上来了,举着枪严密戒备。
“医生!快叫医生!”秦深咬着牙低喝,声音短促惊惶。
医生抬着担架上来,小心翼翼地把木夕移到担架上,秦深这才敢站起来,屏住呼吸,紧紧地跟着担架,不停地叫木夕的名字。
他狠狠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夕,生怕自己一个错眼,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就会黄鹤一去不复返。
“秦先生,您也受了伤,我帮您处理一下吧。”
下了楼,有个护士迎上来,拿着医药箱要给秦深处理。秦深眼皮子都没抬,一个劲儿地叫着“木木”,直接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木木!木木!你醒醒!你看看我!”秦深抓住木夕的手,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可任他叫得再怎么撕心裂肺,木夕的眼皮子都没颤动一下。
医生叹口气,皱着眉头呵斥:“秦先生,您这样我们怎么抢救病人?”
秦深怔了怔,连忙让开,忙不迭地说:“我走开!我走开!”他麻溜地退到角落里,伸长了脖子看着医生给木夕做急救。
秦深眼睛虽然瞪得老大,但这会儿你要是问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他肯定就告诉你俩字:木夕。
一直到医院,木夕也没醒来,一下车就被送进了手术室抢救。秦深寸步不离地跟着,一直到手术室门外,他还想跟。
任东板着脸冲他吼:“秦深,你这个样子跟进去,除了添乱还能干嘛?”
“可是……”
“没有可是!”任东吼得比秦深还大声,“别进去打扰医生!”
秦深咽了咽唾沫,怎么着都不放心,脖子伸得老长。
任东叹口气,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可这个时候,总得有人冷静不是?
“深哥,相信我,小夕会没事的!”任东拍了拍秦深的肩膀,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手术室的门在秦深面前关上,他死死地抓着任东的手臂,好像那就是木夕活下来的唯一指望。
另一边的手术室外,钱多多正心急如焚地等着。钱越先木夕一步被送进来,秦深的车虽然是防弹防爆的,但架不住多车连撞,整台车都被撞得不成样子了,钱越被送进来时,满头满身的血,看起来都快不行了。
手术进行了足足六个小时,钱越才被推出来。钱多多憋着泪迎上去,主刀医生摘下口寨,舒了口气:“手术很成功,但病人还要经历四十八小时的危险期,只要能撑过去,就没什么大碍了。”
钱多多心口一紧,跟着病床跑,直到钱越被推进重症加护病房,她才失魂落魄地去找任东。
她心里一万个对不起,要不是她没能及时报信,木夕不会被抓,钱越不会受伤,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钱多多还不知道木夕已经被救出来了,她到了任东办公室没找着人,找人问了,才知道任东在手术室。钱多多赶到手术室一看,秦深居然也在。
“小夕!小夕她……”
钱多多刚想说木夕被抓了,任东已经指了指手术室门,沉沉地叹气:“小夕在里面。”
钱多多身子晃了晃,又一记重击下来,她真的快撑不住了。她扶着墙壁,慢慢蹲下,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在膝盖上。
“她没事。”秦深盯着钱多多,她那副样子真是该死的讨厌,好像木夕已经怎么着了似的。
钱多多没动弹,万分自责。
“她不会有事的!木木不会有事的!”
秦深起初还是小声念叨,念着念着,突然就大吼起来,重重地捶墙,一记,两记,越来越重,很快,他的拳面关节上就开始流血,把雪白的墙壁都染红了。
钱多多惊恐地看着秦深,白墙红血,一下子将她的恐惧推到了顶峰。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秦深犯了病,差一点把她活活打死。
“老公,秦深他……”钱多多一把抓住任东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惊恐地躲到任东身后,“你看他是不是又要犯病?”
秦深已经好多年没犯过病了,人人都忘了他曾经得过双相障碍,现在到了生死关头,木夕被送进去急救,六个小时多了还没出来,秦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钱多多那声“他是不是又要犯病”,就像一颗火星子,不偏不倚落在了火药桶上,“轰”的一声,秦深炸了。
他勃然大怒,腾身而起,嘶吼着冲了过去,挥拳就要揍钱多多。
钱多多哪儿知道自己哪里惹到秦大爷了,见他的拳头打过来,下意识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任东一手扶钱多多,一手挡秦深,好在秦深跟江寒越打了一架,消耗了很大的力气,还受了不轻的伤,要不然任东可有得受了。
这模样明显是犯病了,这不添乱么?
任东气急败坏地松开钱多多,让她慢慢倒在地上,然后用尽全力揍秦深,秦深到底没力气了,又受了伤,没两下就被任东放倒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秦深嘶吼着用力挣扎。
任东恼火了,一个手刀砍过去,直接把秦深干翻在地,然后让护士把他弄去病房,该打针打针,该灌药灌药;再把钱多多送到他的休息室去,让她先缓缓。
秦深刚被弄走没多大会儿,木夕就被推出了手术室。任东问了声情况,知道木夕还没脱离生命危险,需要观察七十二小时。
从手术室到重症加护病房的路上,任东一直在看着她。
她的脸惨败如纸,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活人。
任东已经知道了,木夕是为了替秦深挡枪,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的。
到底,她爱的人还是秦深。
到底,他只能是那个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的人。甚至,他连钱越都比不上,钱越至少可以借着青梅竹马、二十多年友情,来名正言顺地接近她、守护她。
任东的脚步在重症加护病房前停住,在她被推进去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
至此,他可以完完全全放心、也可以完完全全死心了。
在病房外站了很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折身回办公室。
钱多多还在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睡着,双眼紧闭,脸上有两道被泪水泡出来的印痕。
任东在床前站着,默默地看着她,颤颤地伸出手,把蒙在她脸颊上的几缕头发拂开。
她剪了短发,跟木夕一样的发型。他知道她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像木夕一点,再像一点,好让他能够稍微多在乎她一点。
任东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就跟啃了一口生柿子似的。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也许是感应到有人来了,钱多多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任东十分复杂的表情。她没心思去探究,一把抓住任东的手,带着哭腔喊:“老公……”
“把头发留起来吧,你长头发的样子更好看。”任东轻轻弯起眉眼,笑容微淡,说不出的柔和。
钱多多怔了怔,直直地看着任东的眼睛,嘴唇动了动,眼泪突然就涌出来了。
他终于看到她了!她终于不用再活在那个人的影子里了!
钱多多喜极而泣,任东主动抱住她,微笑着说:“都是俩孩子的妈了,不害臊!”
钱多多又哭又笑,脸埋在任东怀里蹭了好几下。
任东皱着眉头,表情有些无奈:“多多,你确定不是故意拿我衣服擦鼻涕吗?”
钱多多破涕为笑,不依地咬着嘴唇横他一眼。任东刮了刮她的鼻子,心里突然说不出的轻松。
“傻瓜,这些年,难为你了。”
钱多多怔怔的,眼泪再次泛滥成灾。
他看到了她的为难,那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