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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涵煦在回到别墅的时候,急忙上网搜索二十多年前的车祸,在电脑上输入关键字,“车祸”、“孕妇”、“一家三口”、“丧命”,果然在出现结果页面的其中一条,就看到了类似的车祸报道。
那条新闻没有明说所有人的名字,可是在崔涵煦看来,确实很像庄嵘和景泱的那起车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有可能发生的巧合,为什么景泱会意识不到,而且庄嵘比景泱年长几岁,他不应该忘记才对。
崔涵煦看着报导内容描述的事实,忽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报道里面说,载着一家三口的小轿车在还是红灯的时候猛然冲向了载有孕妇的出租车,小轿车撞向路边的栏杆侧翻,导致小轿车里面的成年夫妇和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那对夫妇年仅八岁的儿子还有那名快要生产的孕妇被送往医院救治,孕妇性命垂危,剖腹产下一名男婴后也去世了。
这种违反交通导致的车祸,不可能没有后续报道,也没有相关的陈词结案,崔涵煦寻思了下,难道是庄董事长当初动用了关系把这个重大事故压了下去,然后又良心不安地把自己的部分财产都转移到景泱名下?
崔涵煦还在讶异的同时,眸中却闪过了一丝阴寒,若是让景泱知道她母亲的死是庄嵘一家违反交通导致的,会怎么样?
景泱终于有时间像以往一样陪庄嵘去见客户帮忙处理事情了,只是这次是老顾客了,警官明旭。
一见面庄嵘就觉得他一脸疲惫,似乎确实如他们联络中所说的那样,为了一件案子愁眉不展,“明警官好久不见了,最近很忙吧?”
“是啊,一单连环杀人案。”
他们进入Destiny坐下后,明旭才掏出平板电脑,唉声叹气地道来,“你们看这些照片,我是完全没有头绪了,从男人到女人,从老人到小孩,六个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也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真担心还会发生第七起凶杀案。”
庄嵘和景泱凑近去看,照片上全是受害者的死状,六名死者全部被麻绳捆绑起来,头部自然垂下呈跪姿。
半晌,庄嵘和景泱就明白了,庄嵘说道:“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这个凶手不会再继续行凶了。”
明旭倦怠的神色忽然清明了些,“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杀够了,他带着前世怨恨来的来复仇的。”
明旭追问道:“那有什么线索可以抓到他吗?”
庄嵘摇摇头,“他会来自首的。”
明旭疑惑的神色有些震惊,“如果真的会自首就太好了。”
景泱见他眉间似乎没那么紧蹙,便转了话题,“话说,你还和张穹羲有联系吗?”
听到昔日共事数载的兄弟的名字,明旭自是有些难过,他降下了语气,“没有了,真如庄师父所说,这辈子把前世未完的兄弟情续完,就结束了。”
明旭的回答,同时让庄嵘和景泱心中一滞,这何尝不是在说他们的感情,若是续完,也该结束了,只是景泱却没有太大的意识,他只觉得现在和庄嵘在一起不存在任何障碍,自然无需担忧。
“对了,”明旭突然又翻出了其中一个死者的照片,“我原本想从这些死者的家庭关系来入手,可是这位的父亲死于二十八年前的一起车祸,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当时车上还有一个孕妇,我顺道查阅了这起事故的卷宗,觉得会不会是那孕妇的孩子复仇,只是发现撞向出租车的是一辆载有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孩的白色小轿车,那对夫妇在现场就已经死亡了。”
庄嵘和景泱都惊愕地定定地看着他说,只觉周身冰冷,寒毛直竖,庄嵘脸色发白地看着那名出租车司机的遗照,已经从过去的画面清楚看见他曾经遗失的记忆。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庄嵘的父亲庄顾开车载着八岁的庄嵘和妻子何雨鹤,从郊外游玩回来,庄嵘和母亲坐在后座,手里握着一个吃了一半的面包,因为庄嵘不想那么快回家,想要再去游乐园玩,所以把面包一下子甩到了父亲的腿上,滚落到脚下,庄顾感觉会影响到踩刹车,想要附身去捡起来,可是刚好在马路中间不能一下子停靠在旁边,终于在一条车辆不是很多的路上,他马上附身捡面包,殊不知才一抬头,就冲出了斑马线直接撞上了正好横向驾驶的出租车。
猛然的撞击之下,庄顾立即滑动方向盘踩刹车,可是都来不及挽回,直接撞到路边的栏杆造成侧翻,彻底酿成惨剧。
何雨鹤紧紧把庄嵘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的安全,过了好一会,警车和救护车赶来之际,庄嵘从冒着烟的车厢内爬出来,看见对面那辆出租车,司机已经死亡,车内有一名满身是血的孕妇,正在颤抖艰难地打开车门,脸上布满眼泪和鲜血,可是她一只手却紧抓着一只粉红色的猫娃娃,另一只手紧紧护着肚子。
下一瞬,救护车就赶到现场了。
庄嵘彻底想起那段被他遗忘的惨痛记忆,他登时眸光震颤,手心冒汗,原来当年那场车祸……是他导致的,非但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把景泱的妈妈也害死了。
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震悚直逼心脏,庄嵘因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身体骤然一颤,眼前几度漆黑,把手边的咖啡洒在了桌上。
景泱虽然意识到能如此吻合的事故,也只能是他们那一桩了,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当年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而且过错方是谁……
他见庄嵘如此失态,心中也不禁怀疑,对于这件事,庄嵘是一直在隐瞒,还是和他一样现在才知道……
苏敏闻声赶来把桌子擦拭干净,见三人面目凝肃萧然,只好静静离开。
景泱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深陷到掌心内,颤声地问明旭,“这个交通事故……是怎么造成的?是谁的问题……”
“那当然是那辆小轿车,直闯红灯,不过这个案子当时好像是被压下来了,警局没有任何相关的刑事诉讼的备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个孕妇在医院垂死之际剖腹产下了一名男婴后就去世了,医院也已经没有任何记录,也不知道那个男婴现在怎么样了,我原本还想从这个车祸去查点线索,可是发现又是断的。”
景泱又茫然又难以置信地缓缓抬眸,他想去看庄嵘的表情,却又怕看见他的样子让自己心中的猜测落实,到底还是把视线落在庄嵘的面上,只见他已经红着眼眶,目中一阵悲怆的黯然,庄嵘突然站起身,神色已经接近慌乱,“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明警官的案子不必担心,过几天那个凶手就会来自首了。”说完就匆忙离开两人的视线。
明旭忧心的目光回到平板的照片上,景泱惶然地看着庄嵘离开的方向,丝毫没有追出去的念头,因为他知道明旭说的已经是全部的事实,而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庄嵘的爷爷庄洛要把庄氏集团的部分股份和Destiny转移到他名下了,是为了弥补当年车祸的重大过失,这一个行为也足以证明了车祸的过失方是庄嵘一家。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两个人,如今却因为车祸的真相而产生了嫌隙,可是即使知道是庄嵘的父亲开车撞向了自己的母亲,都已经是回不去的事实了,而且这一场车祸,庄嵘的父母也丧命了,即便有再深的误会,也都过去了。
景泱拨通了庄嵘的电话,他没有接,也没有回家,如今的景泱已经不是半人半鬼的状态,所以他已经不能够用意念和庄嵘说话了,也完全感应不到他会去哪里。
只是突然脑中一闪,感觉庄嵘有可能会在无相寺。
果然,庄嵘在无相寺的报恩堂里,红着眼眶直直看着景泱的母亲梁灏晴的灵位,眼泪不禁迅速滑落脸颊,他该如何告诉景泱,导致车祸的最大原因,竟是因为他顽皮……
庄嵘深重地闭上双眼,睫毛还悬挂着泪水,他觉得自己修行了二十几年,面对世间万物的一切,心态已经相当平稳平静,也丝毫没有过多的物质欲望,渐渐变得六根清净,即便和景泱真心相爱,都没有让爱欲迷失自己的心智,也不容许景泱纵欲过度,只是如今,却犹如被冰寒利刃狠狠刮过心脏,彻底心灰骨冷,仿佛有强烈的感应,他将永远失去景泱的爱。
本来前世亏欠的情已经很难还得清了,如今又再次加上这辈子的恶因,这该如何才能平衡他们的关系,难道要自己死在景泱手上,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切吗……
景泱缓缓走到他身边,深深地看着他,面上尽是惊愣的神色,“我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
庄嵘闻声慌忙地擦去脸上的泪,稍稍侧过身不敢直视他,景泱喉间一阵酸涩涌动,他把庄嵘的身子转过来,镇定道:“这些若要我们承受,我们都得承受,不能逃避。”
庄嵘痛苦地摇头,“你不知道,其实……”
景泱马上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我不容许我们之间出现让我们决裂的事情,除非是我们的感情走完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
庄嵘双眸模糊地凝视着他,那句关于真相的话一直梗在喉间上下不得,即便景泱不怪他,他都无法原谅因自己的顽皮任性而让双亲命丧黄泉,即便他修道的境界有多深,明白世事无常自有地球运转的道理,却无法摆脱这血淋淋般恐惧的事实。
与此同时,崔涵煦虽然也知道了庄嵘和景泱的车祸,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父亲崔同润,而是去了长亭山冲虚观,找那个熟知所有真相的人。
他一眼就看出正殿内对着一群信众讲经的白须老者就是庄洛,便一直站于门外等候。
山中清风拂过,崔涵煦忽然感觉身心舒缓,尤其是那风中还夹杂着一丝檀香的气味,似乎感觉自己很久之前也曾经这么站着闻过。
弘致讲经完毕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悠缓地走向崔涵煦站立的小亭子,幽深道:“你是为了你心中疑惑才来找老道的吧?”
崔涵煦肃然一惊,为他俊朗的面目上划上了一道因震慑之感产生的波澜,他面向这位道骨清风的翩然老者,恍然觉得他是一位乘着仙鹤来此教化众生、丝毫没有尘俗之气、脱离众生苦的得道谪仙。
他不禁眸光一震,忙谦逊道:“庄董事长料事如神,晚辈崔涵煦,是崔常务的儿子。”
弘致浅淡地摇首,目中甚是平静得像是毫无涟漪的湖水,“老道道号弘致,早已忘了俗家姓名,不知崔公子此时来找老道,可是为了那突如其来的变故?”
崔涵煦心中一沉,莫非他真这么神知道自己要来,“晚辈只是不懂,若要还债,为何不在当时还,要在二十八年后?”
弘致轻轻地笑着,眉眼温润得可以容纳天下百川,“你之前身后跟着的民国女子,向你讨债至今,这时间问题又如何说得清?”
崔涵煦面上不觉有些火辣,这老人家的道行比庄嵘要高很多,连已经送走的女灵都能看得出来,崔涵煦旋即又轻声笑笑,“弘致真人,照您所说,您这是承认了当年的车祸过失了?若是此事曝光,您觉得庄氏集团又会有怎样的变故?”
弘致闻言只淡淡一笑,神色还是依旧的云淡风轻,“你难道不顾及也会受影响的……你的父亲吗?大局利益在前,你又岂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让所有人为你陪葬?”
面对明明还身处人间的单薄老人,崔涵煦却感觉他犹如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可以随时处在一个很高的思想境界来与他谈话,倏地面露愧色,“晚辈只是好奇当年弘致真人的举动,会否又想到今日的一些后果。”
“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你若是想要制造恶因,回头想想庄嵘帮你处理你的冤亲债主的情况,就不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了。”
想到自己前世曾经做了不好的事情,虽然不能直接看到,可是相信因果的崔涵煦脸色突然刷白,想要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法辩驳,只是转念一想,那单纯得恍若涉世未深的少年的景泱,是能够和庄嵘共同收妖的大师,若是从他身上下手,以他洞悉人心的智慧又岂会不知自己小小野心?
思及此,崔涵煦只好尴尬揖礼,“弘致真人一手创立庄氏集团,却又拱手让人,此等心怀大爱之胸襟,晚辈着实闻之惭愧,还望真人今后多保重。”
弘致微微颔首,转身便又翩然离去,崔涵煦久久站在原地,心中还在思索如何从景泱身上下手,贸然追求他肯定会让他觉得自己另有所图,更何况虽然觉得他和庄嵘之间似乎有些特别的感情,可是也不好判断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稍一转眸,要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景泱对自己死心塌地呢?
崔涵煦眼底一丝运筹帷幄的满意之色闪瞬而过。
无相寺的大雄宝殿,方丈在敲着大磬,大殿中央立有佛祖金像,不少信众供奉的长明灯火通明耀眼,连绵映出重重玄色的飘摇纱幔。
佛像前有一位信众正跪坐在明黄蒲团上,身着黑色海青的庄嵘虔诚又忏悔地念诵着地藏经文,仿佛俨然成为了出家子弟一般六根清净、不染纤尘。景泱在一旁陪着他,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却无法分担他的丝毫苦楚,只希望他能尽快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念诵声停止,庄嵘撩起海青下摆站起身,平静地走到景泱面前,景泱定定看着他,虽然他眼里已经没有悲伤,可是却心如止水得连面对人间的温情都消失了,正当他还在错愕之际,庄嵘就平缓地开口了。
“景泱,我要在这里静修七天,你先回家不要等我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去庄氏集团学习,有什么问题多请教同事,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不耻下问,等你学有所成,就可以独当一面,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了。”
庄嵘的嘱咐像是自己要远行一样让景泱感到惶惑与不安,可是即便如此,面上布满失落的景泱都只能听从他的安排,“好,我在家里等你。”
庄嵘没有回应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殿内继续静修,景泱心中忽地一痛,只觉得庄嵘已经离他原来越远,像一缕檀香一样虽然曾经萦绕身边,却又注定消散于瞬间。
景泱静静目送他,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感伤,他知道庄嵘不会出家,也看得出他没有出家的命格,只是此刻却觉得无限苦悲浸染心头。
以前庄嵘常说做他们这一行是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自从景泱修行以来,他渐渐习得这种方法,可是有些人不是说要看就能看,至少他从庄嵘以后的状况看来,他确实没有婚姻,可是也没有感情,犹如一个断绝情欲却又依然入世的修行之人。
难道,他们的感情从此刻开始就要断了?
景泱没有强求,现阶段的庄嵘确实需要一个精神寄托,所以他不能去干扰他的任何决定,只静静等待庄嵘慢慢走出来,以后的事情,要面对的时候再想办法。
才缓缓走出无相寺,景泱的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崔涵煦。
【明天我要拍Destiny的广告,你会来吧?】
景泱才想起来崔涵煦还有一条片子还没拍,他知道地点定在庄氏集团里面的Destiny总店,马上打字回复。
【好,明天我有时间。】
崔涵煦放下手机,他坐在一间充满阴邪之气的潮湿木屋里,看着对面那位周身散发着阴气的中年男人。
“我需要慢慢来,一下子达到目的会让人觉得不真实,而且一定要让他死心塌地。”
那中年男人油腻地张嘴一笑,眼神甚是惊悚,“以前我接的都是男女情爱,你是头一个想要男人的,你就不怕物极必反。”
崔涵煦眼神镇定,“你只管按我的要求就好,出了什么事都是我们的事情。”
“那你回去把他的生辰八字和照片给我带来,我帮你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