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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炮巧取豪夺而来的家当被变卖精光充当了军饷,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处心积虑积攒的钱财为了他人做嫁衣裳。当然放在清风庵最珍贵的宝贝早被宋载仁取走了,这是他的救命本钱。
不过苏小曼对这帮温饱思淫.欲的家伙没有半点好感,饷钱发下去后转身的功夫人跑了一半,军纪涣散得令人触目惊心。把这样奇葩的队伍放在陵城镇守铁路线不出问题才怪,可见耿精忠畏罪内讧绝非偶然。
“苏长官,铁路线那边来消息说要一周时间才能修好恢复正常通车……”警卫营营参谋抱怨道:“一周时间日本人足矣下了徐州,乖乖!”
苏小曼强自压住心头怒火,恨不得把负责的家伙给毙了!
前线战火燎原,军人浴血奋战,每日伤亡不计其数;而后方却在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日本人都打到鼻子底下了还在尔虞我诈,简直是伤天害理!
营参谋见苏小曼的脸色难看,知道是被气的,不得不讪笑道:“苏长官压压火气,陵城偏安一隅,老百姓们没有危机感,杂牌军散漫惯了积弊甚深,工兵营的死伤了大半如何能及时补充?加上徐州战事紧张人心涣散……”
“别说了!传我命令,工兵营务必在二十四小时内修复破坏的铁路,我通知黄.局长动员全城之力支援,不得有误!”苏小曼不满地打断他的话:“今晚夜训,违者军法处置!”
营参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传达命令,出了团部才发现这是不可能完成了任务。不禁叹息一声,立即命令手下进城通知那些去楼子里吃喝嫖赌的兄弟们立即归队,否则军法伺候。
钱斌整理一下风纪扣,端起热茶小饮一口,舒展一下筋骨靠在沙发里,脑子里全是二龙山“百宝洞”里恶心的画面,不禁眉头紧皱起来:“暂编团不堪重用,一群乌合之众只能坏事,烂泥扶不上墙就不要扶,二龙山义匪的纪律都比他们严整!”
“现在形势紧迫,依靠宪兵连和山寨之人显然不现实,我的想法是联合警察治安队和县民团,以暂编团为主力前锋,黄简人为辅助增援,全力围剿日军突击队!”苏小曼斩钉截铁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才能阻止日本人夺宝,除此之外都是幻想,只能贻误战机。”
“计划不错,实施困难!”钱斌不想给苏小曼泼冷水,暂编团当先锋无异于以卵击石,警察总队为增援更是无稽之谈,黄简人心怀鬼胎老奸巨猾,万一关键时刻脚下抹油了,暂编团就成了火上烤的肥羊。
苏小曼眉头微蹙望窗外连绵起伏群山暗影,深呼吸道:“再困难也要完成夺宝任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晚务必潜入二龙山,立即派员与他们接洽,可以坐下来谈判!”
钱斌淡然若素地笑了笑:“谈什么?要他们把南运国宝双手奉还吗?就算二龙山答应我们的要求,要安全转运何其困难!前有日本狼后有警察队,万众瞩目啊,还没等运出山寨估计就得玩完——我的意思是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当务之急并非是找日军突击队决战,而是设局套牢黄简人和二龙山。”
苏小曼心下一沉,快步走到书案前拿起卷宗,钱斌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忽然想起在聚宝斋医院搜来的资料,资料显示黄简人占有医院两成干股!
也就是说黄简人与日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还不得而知。钱斌敏锐的职业洞察力让苏小曼折服,方才只想着如何消灭日军突击队,而没有想到这层关系。
“该杀!”苏小曼气得俏脸通红:“国府任命的都是什么官?管理混乱不堪不说,汉奸国贼一抓一大把!孙又庭公然投日,警察局长与日本人关系不清不明,冯团长只顾捞钱财——国之悲哀!”
钱斌正色地点点头:“这才是当下之现实,日本人潜入陵城的目的就是夺宝,所以才会有蓝笑天、孙又庭、黄简人、冯团长之流落入他们的圈套,孙又庭因此丧命,蓝笑天被逼上二龙山,而黄简人以手中的权利为筹码跟日本人合作,才导致宋载仁惨死二龙山节节败退。”
该怎么办?苏小曼感觉头昏脑涨,错综复杂的厉害关系让她陷入矛盾之中,当初主动请缨执行转运任务之时没有想到会如此困难。始料未及的是小小的陵城竟然充斥着这么多的势力,若想成功完成任务的确需要费一番脑筋。
“老钱,明日准备召开临时军事会议,共商讨敌大计,最好邀请二龙山主事参加,您看怎么样?”
“开会解决不了问题,各方绝难达成一致——关键是我担心泄露计划——一切失败都是从内部瓦解的!”钱斌正色道:“兵者,诡道也!现在比试的是谁的手腕高超,而不能按常理出牌,消灭日军固然重要,但一定要分清敌我,采取合纵连横之策方能摆脱我方劣势。”
最难的就是设局!
苏小曼早已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虽然经过军统特训班专业训练,但她的骨子里还摆脱不了军人家庭的那种气质——忠诚守诺,重情重义。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苏小曼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冷峻。经过磨难才会成熟,忍受痛苦方知无情。要想完成任务必须遵从丛林法则,若要给远航报仇,势必要做出牺牲。
“还有件事,黄简人今天无意中透露出个消息,徐州派员来陵城现在正在路上,是六十军的参谋长马逸,又来了个土鳖军阀!”钱斌不满地低声道:“这个马逸我不熟,但听张主任点过一次,名声不太好,当初军统局曾经调查过他,没抓住什么把柄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马逸……”苏小曼眉头紧锁:“我们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军统局调查组连续发了三封电报催促派员,按理说应该向苏小曼回执电报才是,诡异的是黄简人竟然最想知悉了消息。
陵城警察局,黄简人像一只老狗一般窝在沙发里,疲惫以极。二龙山之行让他陷入一种错觉之中,平素以为二龙山土匪不过是乌合之众,今天看来不仅如此,那帮家伙是一群不知死的鬼。
血淋淋的猪头,黑漆漆的棺材——还有棺材里那堆惨不忍睹的碎肉死尸,一切都古怪陆离,尤其是老夫子徒手开棺材那一幕让他印象深刻。都是些什么人?宋老鬼到底死没死?难道那地方就是二龙山百宝洞?真他娘的邪门了!
“报告!”
二狗子没有敲门便冲了进来,吓得黄简人差点摔到地上,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额角细汗密布:“你能不能稳当点?火燎屁股似的赶去投胎吗!”
二狗子吓得面如土色,见局座脸色蜡黄,额角细汗淋漓,不禁讪笑道:“局座,您这几天累得都肾亏了,多加休息才好!”
黄简人狠狠地瞪一眼二狗子:“少来这套,有屁快放!”
“天降吉运啊局座——容我抽根烟喘口气再跟您禀报!”二狗子满脸贱笑抓起桌子上的烟卷点燃,吐出一串眼圈之后才神经兮兮地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黄简人抓起茶杯扔了过去:“是不是锦绣楼娘们那点事儿?”
“您真是人精!”二狗子贱笑道:“白牡丹香消玉殒,横死燕子谷陪葬,可锦绣楼的买卖还在……只要您玩个手段岂不是发了大财!”
黄简人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娘的你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啊,赏!”
锦绣楼伙计老七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柜台里打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把算盘丢在旁边,看一眼账本上的进项不禁叹了口气。锦绣楼的买卖说败家了咋就败了呢?白老板不幸之后留下如此庞大的家业,谁能享受得到?谁敢享受!
按照常理,二龙山应该派员接管,白牡丹虽然是名义上的老板娘,但宋大当家的也有干股红利,无疑是最后的接管人,但现在却是无任何消息。
伙计老七正在胡思乱想,一辆军车停在门口,宪兵连的赵国诚打开车门,苏小曼和钱斌下车走了进来,留守的宪兵立正敬礼,外面戒备森洋。
“伙计,这是租金!”赵国诚扔过一支黑色的袋子,砸在柜台上发出好听的金属之音。
伙计老七陪着笑脸苦涩道:“长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七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从今儿起,锦绣楼不再营业,直到我们走。”赵国诚指了指门口的招牌:“下了招牌吧!”
伙计老七立即跑出锦绣楼摘了幌子,心里却不是滋味。白老板一死树倒猢狲散,好端端的楼子成了军管重地,找谁说理去?
钱斌打了个哈哈坐在椅子里,老七慌忙沏茶送水,苏小曼缓步上楼。
“老七,宋大当家的公子经常来锦绣楼?”钱斌翘着二郎腿有意无意地问道。
“长官,您这话让我没法回答!宋大当家的总来照顾生意,没的说的,大少爷来过两次——您别烫着嘴!这些话不应该我们伙计插嘴,但心里难受啊……”
钱斌阴鸷地看着老七:“有点不明白,直白点说。”
“几个月前大少爷突然回来的,第一次来锦绣楼是和他的同窗好友聚会……白老板为此还哭了一鼻子呢!”
苏小曼忽然停下脚步,扶着楼梯扫一眼正在和伙计打成一片的钱斌,心下苦笑:老钱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锦绣楼那个漂亮的老板娘来了?女人滥情男人闷骚,没有不偷腥的汉子!不过苏小曼恍然所悟,白牡丹在二龙山被炸死了,自古红颜多薄命,战乱年代时事日艰,发生这种事实在让人唏嘘。
“伙计,白老板因何哭鼻子?”
“宋大少爷和那位当记者的李先生久别重逢,满腔热血慷慨激昂地纵论国是,白老板想起了死在北平的亲弟弟……”
苏小曼叹息一声走进雅间,满脑子都是如何夺宝的事情。要想尽快完成任务不能依靠任何局外人,尤其是黄简人和二龙山的土匪,想要从他们的手里取回南运国宝,无疑是虎口夺食。
老钱有一句话说得特别有道理:为完成任务可以牺牲任何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巧取豪夺,也可以瞒天过海坑蒙拐骗,就看你的本事了!
宋载仁为护宝瓦解了暂编团和警察队,日本人为夺宝炸死了宋载仁,而黄简人又计杀了孙又庭——设局布线伏脉千里,诡局的奥义在于达到最终目的,而非通过何种手段。
苏小曼漠然望一眼窗外,陵城的水很深,现在入局还有点为时过早,先把暂编团收入麾下解决自身势力之不足,再找一个引子瓦解二龙山。至于黄简人之流已不再话下,对一个官迷和财迷而言最好的诱惑便是一个虚幻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