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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精忠骑着高头大马脸色阴沉,脑袋里一片浆糊。这辈子从来没受过这等窝囊气,连聚宝斋掌柜的蓝笑天都开始跟老子玩阴的了?真是老虎不打盹拿我当病猫了。
大小他也是暂编团营长,手握重兵的一方土霸王,连我姐夫都得让我三分,哪轮到姓蓝的欺负?越想越憋气,越憋气火越大,心不禁一阵绞痛: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老子就上二龙山!
“传令下去,兵发二龙山!”
所有手下都一愣:“营长,咱们不去铁路隘口巡视了?”
“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儿谁要是违命不尊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姐夫已经打前站去了,冯团长带宪兵连明早出发,都安排好,只要二龙山山寨大门一开,他宋载仁的一只脚就迈进了鬼门关!”耿精忠望一眼二龙山的方向,一股煞气油然而生。
“营长……”
“啪!”一鞭子抽在那小子的身上,直接把他打翻在地。
耿精忠拔出手枪嘶吼:“拿我的命令当放屁?围剿二龙山是既定方针,打死宋载仁活捉蓝笑天,抓到一个土匪赏银一百块大洋,抓到匪首骨干翻倍!”
这些家伙平时都憋疯了,尤其是自从上次围剿二龙山抢了两车宝贝之后,收货颇丰。耿精忠虽然贪婪,但还是拿出相当一部分钱收买人心,而且大家都知道这小子的脾气,属猫的——说翻脸就翻脸,临出来的时候两枪打死了老兵油子!
最关键的是耿营长手下那两个死党今天都没在他身边,哪去了?
“耿营长说话一言九鼎,谁还有疑问?”营参谋长高声喊道:“有疑问的提出来,不想上战场杀土匪的站出来——有没有?”
没有。有也不敢造次,姓耿的今天是疯了!
没有人知道耿精忠今天的火气这么大,看在大洋的面子上,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山为妙,否则挨枪子儿可就赔大发了。
队伍加快速度向二龙山方向进发。
而野田行动组在石井清川的率领下钻出老林子,向刘麻子堪合的“龙穴”位置摸去。
石井清川并不确定刘麻子指点的是否正确,上午跟随高桥次郎出城不过是掩人耳目,半路便找了个借口溜走,根本没上二龙山。在暂编团对面的老林子里跟野田小组汇合,等了小半天终于挨到了天黑,便迫不及待地展开行动。
暂编团先后出了三拨队伍,其中两拨是耿精忠营定时巡查铁路隘口,另一拨则是团部警卫连护送武器进城。不过石井清川并不知道天刚黑的时候,陵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医院老窝被端了!
“石井君,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野田望着漆黑的夜色低声道:“地下王陵怎么会在开阔地带?洛书牌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石井清川不耐烦地瞪一眼野田:“我在执行高桥阁下的命令,一切迹象表明你的担心完全多余!高桥君是汉文化专家,刘麻子乃民间高人,若说定位有偏差尚可,但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是错误的。”
“不过今晚增援部队登陆,如何确保他们的安全?”野田凝重道:“登陆地点选择是黑松坡,那里可是二龙山马匪地盘,我担心……”
“高桥君不止一次夸奖你擅于谋断,为何今天畏手畏脚?难不成对这个任务有什么顾虑不成?”石井清川不满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暂编团和陵城内部空虚,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难道全世界都知道王陵在此地以后再争抢!”
野田哑然,他深知石井清川的脾气,坚持无益。
夜色如墨,空寂无声。
群狼一般的行动组不多时便摸到了指定地点。行动之前,石井清川和野田对刘麻子所定的位置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以便减少不必要的失误。
这是一个小坳地,敞口正对着暂编团驻地,距离二三里。两侧是稀疏的老林子,与二龙山余脉相连。最关键的是这块“风水宝地”旁边便是一条河,绕着山脚九曲回肠而过,途径之处形成一块水域状如如意一般。
陵城人把此地叫“如意湖”——雨季的时候水域面积颇大,的确象湖,但现在河水都流成了麻绳,“如意湖”早成了烂泥塘——这也是刘麻子定龙穴的参照所在。
如意湖对面的山坳便是通往黑松坡三岔口最近的路,也就是耿精忠两次逃命的那条路。
站在土丘林子里远望如意湖周边,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但暂编团驻扎据此不远并非是冯大炮相中了这块风水,而是此地是扼守陵城交通要到,据此几里路便是津浦线铁路隘口,沿线百公里之内都是暂编团的防区。
石井清川望着如意湖畔那块黑乎乎的石碑,心里不禁激动起来:“到了!”
野田挥了一下手,行动组立即分散开找好狙击位,十多名汉子畏畏缩缩地跑到近前候命。他们是刘麻子推荐而来的,西城贫民窟的苦力。
“立刻行动,不得有误!”石井清川猫着腰向石碑方向奔去,在距离石碑十几米的地方忽然站住:“就是这里!”
十几名汉子拿着挖掘工具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山神庙!
“金先生,这地方不能挖!”一个苦力惊悚地看着只有几平见方的山神庙猥琐道:“山神会怪罪的。”
石井清川哪里知道什么土地公?他对中国的文化体系根本没有了解,这种庙不过是老百姓祭祀山神而设,一种心灵寄托而已。
野田立即拔出枪:“八嘎!快点动手!”
十几个苦力惊惧不已,慌忙动手开挖。眨眼间山神庙被推倒,香灰扬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片火光,随即便听到跑步的声音。
石井清川惊得目瞪口呆,慌忙往山坳里跑:“快,准备狙击!”
野田冷汗直流,拔出手枪指挥手下跑进山坳之中,十几个苦力早吓得屁滚尿流,四散逃窜。继而一阵枪声大作,子弹呼啸而来,两个倒霉蛋应声而倒。
“打,给我往死里打!”石井清川憋闷已久的煞气忽然释放出来,嚎叫着冲到了最前面,心里委屈得要死,功败垂成啊!
“嗒嗒……哒哒哒!”
埋伏在山坳两侧的日军突击队突然开火,对面的火把队立马混乱不堪,大呼小叫抱头鼠窜,片刻后才开始绝地反击。霎时间枪声如爆豆一般炸响,子弹在空中尖锐呼啸而过。
耿精忠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盯着对面山坳:“给老子稳住,往死里打!”二龙山土匪竟然敢堵在家门口打劫,太嚣张了!耿精忠咬牙切齿地打出三连发,猩红的眼珠子瞪着黑漆漆的山坳不禁破口大骂。
“营长,形势对咱不利,土匪占据了山坳天险,咱们可是在平底,成了他们的靶子了!”参谋惊惧道:“要不我带人迂回包抄过去,背后捅刀子?”
“放屁,给我顶住!”耿精忠一脚踹翻营参谋:“再他娘的扰乱军心老子毙了你!”
话好说事难办,野田小组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狙击,打得耿精忠抬不起头来,十几分钟的僵持暂编营损失惨重。气得耿精忠干瞪眼:“参谋,参谋,你他娘的死哪去了?”
营参谋趴在后面动了动,咬牙气道:姓耿的你是自找的,狗肚子装不了四两油的渣渣,以为当个狗屁营长就是战神吗?如此打遭遇战乃是大忌——彼此的火力差距不大,对手占据地利优势,打你就跟打孙子似的!
如此打遭遇战估计只有奇葩的耿精忠能做得出来,刚开始还能顶一阵,时间一长的劣势完全暴露,耿精忠四十多人的巡逻队被十几个人的野田组打得毫无反击能力。若不是夜间作战。野田组一个冲击就会轻而易举地把耿精忠打得落花流水。
耿精忠气得干瞪眼,连滚带爬地后撤:“给老子顶住……”
顶住?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怎么不顶着呢!暂编营大多数都是兵痞,打架不怎么样,逃跑是专长,边打边撤,寻找有利地形继续抵抗。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际,两侧山坳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枪声,野田旁边的一个突击队员忽然脑袋一歪,鲜血迸溅,一命呜呼!
“八嘎……有埋伏!”野田吓得惊慌失措,翻身滚出好几米,回手便是一枪,却发现山坳里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景象,甚至没有一个人影。
没有敌人是最可怕的!
一个突击队员起身猫着腰向前方移动,背后忽然又是两声“嗒、嗒”的枪声,一头栽倒在地——野田心惊胆战地盯着山坳上方,一个黑影进入视线,抬手便是一枪,黑影却消失不见。
耿精忠抹了一下臭汗:“够胆子的跟老子冲锋陷阵,每人五十大洋!”
暂编营方才的确被激烈的对抗打乱了阵脚,待稳定一下之后这些老兵痞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再撤退可就丢人丢到家了——后面便是暂编团团部!
“冲啊!”耿精忠杀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便冲向山坳。他发誓,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冲锋陷阵——耳边枪声爆豆一般,脖子直冒凉风!
暂编营到底是正规的“杂牌军”,各个都是地痞脾气——你弱我则强,你强我则弱。当他们看到耿精忠真杀急眼了,仇恨便瞬间被激起,发起了第一次冲锋,一时间杀声震天,枪声大作,场面好不壮观。
野田组腹背受敌,此时才发现似乎重了埋伏,再看周围十几个突击队员已经死伤过半,心知大势已去,还是保命要紧!
保命却不容易,仅存的三名组员还没跑多远,便被打成了筛子,野田背起一具尸体拼命钻进了老林子,感觉尸体挨了十多枪。
枪声骤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道。耿精忠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鲜血淋漓,却忘记了哪受伤,只感觉憋闷在胸中的晦气一扫而光。躺在地上仰头狂笑!
“耿营长,我们……获胜啦!”
“乘胜追击!抓一个活的赏银二百……”耿精忠的脑袋一歪,眼前一片漆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