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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总?时总?”
直到孙秘书唤了第四遍,时钟才回过神来,敛眸扫向孙秘书,孙秘书顿时心里一“咯噔”,老板他……表情很阴森啊!
以至于时钟突然将手伸向孙秘书,孙秘书吓得本能地闭了闭眼——自己老板现在这副模样,真像是要揍他,但他再睁开眼时,却发现时钟不过是把手里的西装扔给了他:“扔了。”
孙秘书还没反应过来:“啊?”
时钟只淡淡地收回目光,绕过孙秘书,朝办公室门外走,没有再吭半声。他腿长,步子迈得又大,转眼就要消失在办公室门边,孙秘书见状,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
时钟脚步迅疾,一路来到楼下的会议室,孙秘书见他始终板着个脸,便也不敢出声,直到利德建设的副总蒋明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会议室,孙秘书才不得不作势咳了咳,提醒时钟:“蒋总到了。”
来者是个约莫40岁左右的男人,周边人都穿着正统西装,只有他穿着套休闲款中山装,下配一双布鞋,这身打扮在这全是白领的写字楼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时钟抬眼,扫过刚走进会议室的蒋明德的脸,再自然不过的起身相迎,眉目却是淡淡的,说话也客气而疏离:“蒋哥。”
蒋明德皮笑肉不笑的:“原来你还记得该叫我声哥。”随后眉目一低,就看到了时钟手上戴着的、防止增生的半截手套——
“哟!你这手怎么了?”
蒋明德故做一派惊诧状,时钟只是淡淡笑了笑:“被硫酸溅到,没什么大碍。”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时钟坐回会议桌旁,孙秘书也微一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蒋明德入座,也意味着彼此那套假模假样的寒暄可以彻底结束了。
蒋明德走向会议桌的同时,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点一点敛去了:“阿钟,你现在是能耐了,才从我手里抢了个商业地产项目,就有胆子约我来叙旧?”
时钟的微笑倒是还挂在脸上,话锋却陡然犀利起来:“我知道蒋哥你是没心情和我叙旧了,我也就不说什么请求你原谅的话了,拐弯抹角也没意思,我就直说吧,利德建设囤着的那块地就在我们即将开发的商业地产旁边,如今这个商业地产项目被我们中鑫拿到了,你囤的那块地对你来说,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不如转给我。”
蒋明德此时刚落座,背脊还没来得及碰到椅背,就愣住了——他看向时钟,这年轻人微笑的表情在如今这个氛围下,却显得极度嚣张。
“阿钟,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拉拢了那姓李的,害我到手的鸭子都飞了,但你记住一点,你如今使的这些手段,都是我们这拨人当年玩儿剩下的,用从我这儿学到的方法来对付我?亏你想得出来!”
蒋明德不禁嗤笑。
脸都已经撕破到这份上了,蒋明德也无意再做逗留,这就起身,这时候倒像是个亲和无比的长辈,拍了拍还坐在那儿的时钟的肩,近乎语重心长道:“下回要是再约我,就别选这冷冰冰的会议室了,找个喝酒的地儿,再给我找几个小姑娘,那样我才会有好心情和你谈正事儿。”
说罢便带着自己带来的那帮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时钟看着摆放在桌上的那些动都没动的茶水,陷入短暂的沉思,孙秘书犹豫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唤了句:“时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钟对此不置可否,只看了眼蒋明德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孙秘书虽跟在时钟身边不足两年,但已经看懂了他此番浅淡的笑容里蕴藏着多少胸有成竹。孙秘书自然也就收起了那颗担忧的心,听时钟问道:“‘时裕’的人什么时候到?”
孙秘书连忙翻看一下pad里的日程表:“一个半小时后。”
一个半小时后,时钟花重金聘请的设计团队抵达中鑫,时钟依旧在这个会议室接待他们。这家名为“时裕”的建筑设计院在业界绝对是首屈一指,当着总设计师的面,时钟只提了一个要求:“我需要你们在十天之内,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让项目监委会允许我们修改竞标时所用的设计图。修改后的设计图,必须把旁边的这块地全面堵死,不让它再有任何被开发的可能性。”
会议室的下拉屏幕上,投影着商业地产的3D效果图,时钟悠哉游哉地坐在靠椅中,用手里的红外线光在3D效果图的左下角画了个圈,强调道:“就是这块地,我要让它成为一块废地。”
设计师们还在面面相觑时,孙秘书却已经恍然大悟了,他看着被时钟用红外线光圈出来的那个部分——不就是利德建设囤着的那块地么?
孙秘书忍不住瞄一眼自己老板,在心里默默地点个赞。
***
时钟聘请的设计团队不愧为国内顶尖,十天后果然拿出了令时钟绝对满意的方案,这个好消息令时钟的心情难得的好了一些,就连中午在餐厅吃饭,听着孙秘书向自己预告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行程,他也不觉得丁点儿厌烦。除了某一时刻——他无意望向窗外的某栋建筑物时,心情莫名的低落下去。
那栋建筑虽与中鑫不过一街之隔、离他现在身处的餐厅更不过几百米之远,他却从来没踏足过那里,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清楚那间心理诊所是在其中的哪一层……
时钟发现自己走神了,不由得捏一捏眉心,收回目光,继续一边用餐一边听孙秘书汇报行程:“晚上7点,和项目监委会的人吃晚饭;10点,和……”
时钟正低头吃饭,孙秘书突然不说话了,他不由得抬起头来,只见包厢的门被人推开,随后走进来的,正是秦俊伟。
孙秘书当即放下pad,热络地打招呼:“您好!”
“还没吃饭呢?”老先生见到孙秘书都是眉开眼笑的,转向时钟时,却忍不住拉下脸来。
时钟见来者是自己父亲,这就低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对自己父亲视若无睹。
老先生当下便面露不满:“你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时钟依旧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表情,放下筷子,对孙秘书说:“你先出去。”
孙秘书见惯了这父子俩剑拔弩张的场面,开溜的比谁都快,转眼间包厢里就只剩下了时钟和父亲。
时钟用餐巾拭一拭嘴角,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找我有什么事?”
老先生最看不惯他拿腔拿调的这一套,当即一把扯掉时钟手里的餐巾,往桌上一甩:“别跟我装上流社会,你是我儿子,你有几斤几两、什么出身,我比谁都清楚!”
即便如此,时钟仍旧不屑于多看他一眼,这顿饭是彻底没心情吃了,时钟起身准备离去:“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想吃点什么自己点,你不愿一个人吃的话,我让小徐过来陪你吃。”
“给我站住!”
直到这时,时钟才终于回头,正眼瞧了对方一眼,眼神很漠然,声音也无波无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哦,对了,你刚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这种日子里,我不愿和间接害死她的人一起吃饭,应该没做错吧?”
他甚至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可这笑落在老先生眼里,却满是讽刺。
***
当天下午,任司徒在自己的诊所里如约等着病人的到来,可直到下午三点,她也没见着人——这位秦老先生在她的记录里简直是劣迹斑斑,不是偷她的钱包,就是迟到、爽约,也一点儿也不配合治疗,或许这就是秦老先生之前就医的心理诊所把他转走的原因……任司徒让护士打电话给秦老先生确认下情况,电话却一直打不通,直到任司徒快下班时,秦老先生的司机小徐才打了个电话给任司徒,告知情况:“实在不好意思,秦老先生跟家人吵了一架,赌气不肯去您那儿了。”
任司徒无奈地挂断电话,离开诊所时,见莫一鸣的办公室还虚掩着门,她想了想,挽起一副笑脸敲响了莫一鸣的办公室门。
“进来!”
莫一鸣正忙着在电脑上迅速的敲着字,办公室里回响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任司徒倚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试探:“莫医师,想不想挑战一下高难度?”
听她这么说,键盘声停了一秒,紧接着又响起,莫一鸣一边继续敲着键盘,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出条件:“除非你帮我和孙瑶安排一顿单独的烛光晚餐,否则……别想我替你收治了那位秦俊伟。”
交涉失败,任司徒悻悻然离开。
她接了寻寻放学后,带着寻寻逛超市,脑子里还没完没了地想着工作的事,直到寻寻突然问她:“这是孙瑶吗?”
任司徒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她看向寻寻,只见寻寻指着旁边货架上的食品包装——孙瑶代言的。
“是她。”
听任司徒这么答,寻寻忍不住从货架上拿了一包下来,仔细端详,最终小脸严肃地得出结论:“有点不像她。”
“P成这样的。”
“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能把照片变得更漂亮的东西。”
“哦……”寻寻点点头,不由得感叹,“明明把她P成了一张狐狸脸,还是她本人漂亮。”
任司徒笑笑,没再作答,一边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一边琢磨着若是把寻寻这话告诉孙瑶,保准孙瑶乐开花。
寻寻却落在了任司徒身后不远处,他站在货架前,和包装上的那张狐狸脸严肃地对峙着。
就在这时,寻寻余光瞥见有个人偷偷地把“孙瑶”藏进了衣服里。寻寻一愣。
寻寻赶紧抬头,只见面前这位老爷爷把东西藏在了衣服里——
秦俊伟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正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冲到他面前。
秦俊伟一愣,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孩。
小孩高高地仰着头,颇有警官的架势:“你干嘛偷东西?”
“谁说我在偷东西?”秦俊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这就要绕过这小家伙,可这小家伙机灵的很,转眼间又拦了过来。
寻寻指一指老先生那微微鼓起的衣服内兜:“我都看见了,别狡辩!”
秦俊伟笑了,面前这张严肃的小脸,真让人有想要和他继续这么抬杠下去的冲动:“哟!你知道狡辩是什么意思嘛?小不点儿,别胡说。”
寻寻倒是被他问住了,歪着头想了想:“狡辩”这个词是不是这么个用法……
而秦俊伟,多看了这小孩儿两眼,也不由得琢磨了起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寻寻当即再现严肃脸:“别跟我套近乎,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就在这一老一少僵持不下时,任司徒见寻寻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不由得回头,就见寻寻正和一个背对着她的老人家说着些什么。
任司徒只好推着车回去:“寻寻?”
她这么一唤,不仅寻寻看向了她,那位老人家也朝任司徒回过头来。
任司徒一惊:“秦先生?”
***
时钟当晚就要宴请成员,刚要动身前往饭店时,却接到了小徐的求救电话:“老爷子又不见了!”
时钟疾步走向候在大楼外的车子,一点儿也不担心似的,只随口问了一句:“他今天不是约了去看心理医生么?”
“我们从任医生那里离开,就把老爷子的预约给推后了,”“结果老爷子就说要出来散心,我猜他肯定是又手痒了,就一路跟着他,结果老爷子好像发现我在跟着,结果带着我在百货大楼里绕来绕去,就把我给绕晕了,我就这么……跟丢了。”
时钟也没太在意,孙秘书已经率先小跑向车子,替他拉开了车门,时钟坐进车里的同时,断言道:“他这样闹失踪了不下十几次,随他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当晚的饭局从7点吃到将近10点,酒从白的喝到红的,随后KTV里继续喝,时钟酒量向来很好,从KTV离开时,也已经醉得一塌糊涂。
车子缓缓驶离KTV,时钟敛了敛眉心,降下车窗,任夜风灌进,助他清醒。坐在副驾驶座的孙秘书透过后照镜瞧了时钟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背景的人想要往上爬,就只有拼命了……
时钟是真的醉的不轻,手机一阵一阵地震动,他也没力气去接听,最后还是孙秘书替他接通了,递到他耳边:“小徐的电话……”
时钟揉着太阳穴接过手机,他还没出声,那端已经传来小徐那万分焦急的声音:“阿钟,老爷子至今还没回家。”
时钟有些艰难地坐直了,脑子迟滞了两秒,才被小徐的话激得清醒过来。秦俊伟之前每次闹失踪,不超过五个小时,绝对会主动现身,可现在……
时钟看一眼手表,顿时又清醒了几分。
他拿着手机,有些艰难地倾身向前,拍一拍副驾驶的座椅,引得孙秘书回头:“我上次是不是让你在老爷子的手机里装了个定位软件?”
孙秘书稍一回忆就想了起来,连忙掏出手机查看,很快就定点了准确位置,车子调了个头,疾驰向目的地,时钟身旁的车窗依旧开着,车速越快,风便吹的越猛,他撑着额角,看着路边那些满是圣诞节气氛的夜景,可那夜景落在他醉意满满的眼里,只剩下一道又一道迅速闪过的光影,没有任何节日的温暖可言。
孙秘书深知自己老板不愿任何外人插手父子间的事,于是在时钟拒绝让他跟着下车时,也就没有硬跟下去,而这时坐在车里,看着时钟脚步趔趄地走进这栋陌生的公寓楼,直到时钟的身影消失在了公寓楼的入口,孙秘书才不免疑惑的抬头望了望眼前这栋公寓楼——他怎么不知道老先生有朋友住这儿?
片刻后,时钟来到了一扇陌生的公寓门前。这个楼层共有三户住户,可惜手机最精确也就只能定位到这个楼层——时钟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定位点——至于是哪户人家?他只能挨个敲门问了。
按响了门铃,隔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时钟根本站不稳,原本倚着门板,如今门被人突然打开,他一个不稳,险些就摔了下去。幸好下一刻他就被人眼疾手快得搂住了,时钟只稍微趔趄了一下,就靠在了某个比他矮不少的肩头上。
任司徒吓了一跳。
莫名的酒气扑鼻而来的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这样靠在了她身上。任司徒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股靠向她的力道带着,连连退后了几步,直到退到了墙边,她才勉强站稳。
她想要推开那人,却在这时看清了对方低垂着的面容。
“时钟?”
她惊呼声已经很大了,换来的却只是这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微微一抬眉。
***
时钟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放置在了沙发上,又或者是床上,他想要睁开眼睛,最终只是些疲惫地皱了皱眉。
似乎有人拍了拍他的脸,他有些烦闷,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挥开那恼人的手,微微眯开一条眼缝,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知好歹,扰人清梦。然后他就愣了——他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至于那脸上的表情,时钟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催他交作业,这女的就是这副样子,有点不耐烦,又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就是这种表情,令他越来越爱晚交英语作业,拖得越晚交,她越是要三番四次来找他。
这种游戏如今想来格外幼稚,当年他却乐此不疲。
是梦吧,即使她的手拍他脸时,触感真实的有些过分了……
但即便如此,时钟还是任由醉意将自己击溃,再度闭上眼睛。残酷的现实是:这个女人其实很少会来他的梦里打搅。
可只要一想到她那种不耐烦又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他就克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
任司徒实在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自己端来的水杯被他手那么一挥,就打翻在地。眼看沙发旁的地毯上湿了一大片,任司徒真想揪起他,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可他这么高,这么沉,实际上任司徒能做的,只有一拍再拍他的脸,一晃再晃他的肩:“醒醒!”
在任司徒叫了第三遍“醒醒”时,沙发上的这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却是更不耐烦地皱眉,嘴里还嗫嚅着不满:“吵死了……”
说罢,他手往上一捞,就箍住了她的后颈,手臂再往下一扣,就把她扣到了自己唇边,牢牢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