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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山丘的另一侧,一行赤金色洪流奔泻而下,宛如烧红的钢水淌下丘陵。这是一批气势恢宏的龙骑兵,他们拖剑冲锋,肃穆的面甲遮住他们的表情,招展的披风宛如旗帜在翻滚,盔甲的金光氤氲在红漆上,让骑士团迸发着破晓之光。
这支夺目的骑兵冲进装甲旅和法军步兵中间的裂隙里,仿佛铁水浇上蚁群,立马势如破竹地完成纵深分割任务。
因为装甲旅的坦克还在隆隆前行,所以它们的主炮无法调转回来,也不能向龙骑兵开火。大概接到了围歼龙骑兵的命令,前方的坦克在笨拙地大转向,试图形成巨大包围圈,然后一轮齐射炸翻这些高贵的骑士。
如果龙骑兵保持冲击力,一鼓作气突围,他们的战马是有余力冲出重围的。但是法里纳上将绝不会浪费宝贵的机会。
“他们的炮口转不过来,那么就是现在!尽可能攻击履带!”法里纳上将勒马急停,在枪林弹雨里转圈咆哮,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他身上,噼里啪啦的跳弹声不绝于耳,宛如珠落铁盘。然后上将一夹马腹,率领龙骑兵追向坦克,强行从后方展开追杀。
“父亲!”格里菲斯唯恐上将中弹,奋力跟上,率领龙骑三中队保护主将。
这时候,克劳德率领的骑炮营也抛弃了骑兵炮,纷纷上马,势如破竹地冲下丘陵,反复冲散追杀法里纳的步兵线,给主将创造追击空间。
重骑兵的铁蹄一旦密集起来,就形成了犀牛狂奔过旷野的威慑力。横冲直撞的龙骑兵就像狂怒的野牛,踏过之处寸草不留,这恐怖的冲击力令法军笼罩阴影,战场一度混乱无比。
而法里纳一马当先,率领龙骑兵追上装甲旅。龙骑兵的阵型渗透进坦克群里,仿佛一行行水滴淌满整片玻璃。
与坦克协同作战的步兵班遭到来自后方的袭击,纷纷措手不及,一个个站在原地试图反击。可是,当龙骑兵呼啸而过时,两米长的风王剑只需横着即可,战马的速度就能让剑刃收麦子——腰斩步兵宛如吹毛断发,砍断军装甚至悄无声息。
此时,在法军眼里,乘风御电的风王剑甚至比锯木厂的大圆锯更恐怖。
而这份恐怖,则变成了龙骑兵的护身符!
与此同时,蒸汽坦克那高标庞大的履带,突然变成了巨大败笔——因为履带就像立领衣领一样围着炮塔,所以炮塔无法完成三百六十度转向,射界只有区区一百二十度。在皇帝指挥闪电推进的时候,这个射界的缺点并不明显;可是当法里纳上将从后方发动突袭,炮塔的弊端就昭然若揭,形成了致命缺陷。
所以,龙骑兵精心筹划,试图以最小的伤亡,正式向蒸汽坦克宣战,为了骑士时代的荣耀,去与装甲军团一决雌雄。
在前方的坦克完成大转向时,龙骑兵已经杀散了步兵团,直奔推进的坦克。法里纳上将身先士卒,纵马掠过一辆疾驰的坦克,双手奋起风王剑,在擦肩而过的刹那间,斜斜砍向那圈飞转的履带。
履带转速极快,法里纳的剑刃剧烈震荡,仿佛伸进了大漩涡里,被一股大力卸开,几乎要脱手飞出去。万幸法里纳上将双手攥剑,握得极牢,砍的角度又很科学,剑刃才没有被弹开,而是扎实砍在履带上。
风王剑和履带交击出火花,法里纳上将的虎口爆出血花,连手心的链甲都被震烂了。随着“当!”一声巨响,风王剑绽放的金光陡然一暗,消耗了定律能量以后,“硬度max”的定律场果然生效,剑刃的硬度占据上风,钢铁履带应声而断。
紧接着,这台坦克飞转的履带上飞出一截碎片,然后左侧履带突然坠地,在地上铺开十多米,剩下三对负重轮陷进草地里乱转,仿佛狗刨泥一样,激起冲天泥浪,把青绿色的泥土射进空中,宛如一股泥土喷泉。
左侧瘫痪的坦克,骤然被右侧履带的速度带得车身失控,巨大的钢铁车身失控急转,就像狼回头咬人一样,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炮塔迎面撞向法里纳上将的战马!
格里菲斯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父亲!”
法里纳上将在黑夜里发出垂死的怒吼。他双脚离开马镫、弓腰站上马鞍、双手持剑格挡,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整个人跃过炮塔、呈抛物线飞上半空,他高高跃起时,披风宛如火焰在天上翻滚。
当法里纳上将毫发无损地落地、爬起时,他的战马已经被坦克撞得皮开肉绽,连肉带铁消失在车底——而那坦克则更加慌张,仿佛失去操控,完好的那侧履带推着车身原地飞转,像个陀螺一样把战马碾了一遍又一遍。
在原地打转的时候,坦克的炮塔却保持了理智,一发接一发地填弹、发射,那黑洞洞的炮口就像死亡的俄罗斯轮盘,在飞快转圈时,还会随机开火。无论是法军还是龙骑兵,都会被无差别攻击,无论是人还是马,接了炮弹就变成一堆肉和骨头。
与此同时,坦克群的前锋部队也率先完成调头,20多辆坦克分布在辐射状履带印痕的末端,成半圆状面对法军和龙骑兵,不由分说地开火。误伤的法军不计其数。而装甲旅无动于衷。
草原变成屠宰场。法里纳上将沦为步兵,刚站起来,就被一炮掀翻,被埋在泥土的暴雨里。
这一幕,撕了格里菲斯的肺。
在那失控的钢铁怪兽疯狂开炮时,格里菲斯却睁圆眼睛,压低身子,催马加速,疯狂冲向那辆坦克——然后他运用父亲的技巧,策马与坦克擦肩而过,风王剑妙到毫巅地掠过那支疯转的炮管。
圣光绽放金芒,风王剑传回钢铁正碰的激荡力量,同样震破格里菲斯的虎口,然而骑士依旧取胜——炮管拦腰而断,被一剑削成了铅笔头。
然后,格里菲斯飞奔到父亲身边,毅然下马,任千军万马在身后飞驰、死去,他只顾挖开浮土,捧起咳嗽的主将:“父亲!你没事吧?”
法里纳上将躺在儿子怀里,他剧烈咳嗽,面甲的缝隙里喷出一蓬又一蓬血雾。但是他哆嗦着抬起臂甲,推开头盔,露出鲜红而锐利的八字胡,眯眼盯着儿子,欣慰地喃喃:“骑士……不比坦克差,握紧你的剑,骑士精神永不消失!”
“父亲!”格里菲斯突然恐惧,他害怕父亲刻意的谆谆教导,会变成父子的最后一课。
法里纳睁圆眼睛喊道:“冷静!记住我的话,给对手制造恐惧!你看到那疯狂的坦克了吗,不要害怕它,因为在它的疯狂背后,我看到了无穷恐惧——被我斩断履带以后,它被永远钉在这一寸柔软的土地上,它连炮塔方向都不能自由调度……”苍老的猛将突然咳血,他奋力攥紧儿子的臂甲,瞪着他,脸上的皱纹里填满血污:“吸取我的教训,以大角度冲锋,砍断履带就能马上逃脱——观察,一直都要观察敌人!我只能教你这么多!我……咳咳!我委任你为西线总指挥,你负责率领剩下的同僚,把计划彻底执行!”
“不,我要带你去找医疗班……”格里菲斯不由分说地挖开泥土,试图抱起父亲。可是法里纳上将的元帅盔甲都重达两百磅,格里菲斯绝不可能背着他走太远。
所以上将一耳光摔在儿子脸上。
龙骑兵副官冲过来,翻身下马,协助格里菲斯扶着主将,看着气急败坏的上将说不出话。
法里纳声嘶力竭地对儿子怒吼:“你必须带头冲锋!这是法里纳家族的传统!骑士尊严,在此一战!”
格里菲斯的面甲都被打歪了,露出两片雪白的嘴唇。他的牙齿咬得哆嗦个不停。然后他站起来,俯视泥里的父亲,一声不吭地拔起草地上的风王剑。
“副官,保护好父亲!!”年轻的少将说完这句话,痛下决心,翻身上鞍,跃马怒吼一声:“第一中队看向我!”然后长剑一拍马臀,铁蹄扬起一片泥,格里菲斯一马当先,冲向那些杂乱无章的装甲军团。
龙骑兵副官匆忙对上将说:“我把您挖出来……”
“把我埋起来。”法里纳上将喘息着嘀咕,“我不想让更多人看见我躺在这儿。”
“我一定会把您带回医疗班……”副官斗胆抗命。他不由分说地挖出法里纳的下半身,却半天没碰到泥里的腿甲。副官睁圆眼睛一看,主将大腿以下,居然空空如也。副官端起两手一看,才看清泥巴浸润着暗红色,鲜血把泥土润成了稀泥。
“把我埋起来。”法里纳上将目光渐渐涣散,“冲锋,或者死在冲锋的路上。骑士道永不消亡。”
副官这才知道,元帅奋起余力甩儿子一巴掌的原因。元帅希望龙骑兵都加入这场伟大的冲锋。他不希望有人因为悲伤而勒住缰绳。
法里纳上将的声音减弱,颤动的八字胡最终静止。他死在了冲锋的路上。这份义务,无上光荣。
副官嚎啕呐喊,同时疯狂刨土埋住上将。他像一只失魂落魄的狗,痛哭流涕地埋住那壮硕的赤金铠甲、埋住那精美的龙骑头盔。不知何时,旁边已经有几名龙骑兵默默驻足,勒马感伤。
然后副官拔剑上马,声嘶力竭地喊:“龙骑兵,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那些严肃的面甲下面发出狂野的咆哮,龙骑兵动如脱兔,像金色的海浪,扑向慌张的坦克群,气势壮观恢弘,仿佛横扫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