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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到左边第三棵树下,将一个坛子挖出来。”君无殇翻身上榻,对风归驰道。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风归驰若还不熟悉此人宁坐勿站,宁躺勿坐的性格,那他就枉费了醉花阴历来资历最高的少主之名了。
心中忿然,风归驰却仍板着脸,依照君无殇所说,到第三棵桃花树下,运气于掌,正要轰向树根处,被君无殇的声音打断了:“我说,是要用‘挖’的,旁边有铲子,仔细别破坏了树根。”
“啰嗦,要求真多!”风归驰牙根发痒,边磨牙,边从旁边拿起铲子,将树下的土刨开。
不多时,就从土中挖出一只沉重的坛子。
风归驰双手沾满了土,他把坛子捧到了君无殇面前,真想一个失手,把那坛子砸在软榻之人上。
君无殇纤掌一抚,坛上的封口被一股气劲拍开,溢出阵阵醇香。
酒香中夹杂着桃花的清甜气味,君无殇满意地点了点头:“取两只酒杯来。”
不远处的石桌上就有酒杯,说是杯,其实更像是碗,口大底小。
风归驰拿着酒杯回来,君无殇从他手中接过一只,从酒坛中舀出一杯,送至唇边抿了抿,而后叹道:“自己酿的酒,和外面那些兑了水的酒,就是不一样。别愣着,这一坛我一个人喝不完。”
风归驰冷笑一声:“你想灌醉我?”
君无殇缓缓喝下一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带笑。
“你觉得,我为何需要灌醉你?”
风归驰愣了下,一时哑然。
为何?
以君无殇的实力地位,要什么情报得不到,何苦用这种费时又无谓的方式?
风归驰眼中警惕淡去些许,他也学着君无殇,从坛中舀了一杯酒,刚喝了一口,就呛得连咳数声,满脸通红:“噗……这是、是什么酒?!”
君无殇笑道:“还不够时候的酒,入土三月,色香味尚未融合,最是辣喉。”
别看这酒香味浓厚,入口又烈又涩,舌头都麻了三分。
然而君无殇一杯又一杯地下肚,跟喝白水一样。
“你的品味,还真够特殊的。”风归驰冷嘲道。
“要不然,怎会看上你?”君无殇饶有兴致地答道。
此时桃院中只有他们两人,风归驰手捏成拳,几度想趁君无殇醉酒之后偷袭,却又由于君无殇不见半分醉意,而不敢贸然动手。
再加上,他也不知对上君无殇,会有几分胜算。
风归驰只好仰头又饮下一杯,忍耐烈酒穿肠的烧灼感,他呼了口气,问道:“为何不问我,有关刺杀你的事情?”
“问了,你会回答吗……”君无殇轻笑一声,凤眸中三分媚态,七分清澈,幽幽地看着风归驰。
风归驰捏了捏手中杯盏道:“……我可以告诉你。”
君无殇不感兴趣道:“但是现在我不想听,我只想饮酒。”
风归驰险些被他气得吐血,见过任性的,没见过这么我行我素的!
就连攸关性命的事情他也可以毫不关心!
“咳咳咳咳……”风归驰怒极攻心,本就烈酒上头,再呛一口,如今脸色更加的红了。
君无殇空出一手,慢慢拍着风归驰的后背,替他顺气,顺便再道:“唉,少年人酒量怎的如此差……”
最后,那坛酒还是被君无殇分给了园内的属下们,而风归驰的酒量没能让他醉倒,君无殇却醉了。
“不能喝就别喝,还以为你酒量有多好呢。”宿醉醒后,君无殇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风归驰的讽刺。
“头好痛……”君无殇呻|吟了声,两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却仍不能减轻半分头痛。
君无殇神色憔悴,清丽面容上多了几分柔弱之态,他闭上眼睛:“外面是谁在吵闹?”
风归驰皱着眉,凝神听了听屋外动静:“外面并无吵闹,你幻听了吧?”
“如果有人呢?”君无殇放下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风归驰,衣衫不整地靠了过去:“打个赌,若我赢了,你主动吻我一下如何?”
“休想!”风归驰低声怒道。
没过多久,屋外便真的传来了一阵刻意压制的脚步声,隔着门,一名陌生男子的声音道:“殿主可起身了?”
“长恨,进来吧。”君无殇懒懒命令道。
秋长恨推开门扉,刚走入里间,与风归驰打了个照面,讶异地看了两眼帷幕之外的风归驰,然后恭敬地面对床上的君无殇,单膝跪下。
风归驰也在观察这名男子。
男子年纪与风归驰相仿,应该在十七八岁间,属于男人的棱角尚未完全,然而动作沉稳声音低沉,眼神坚定,没有半分少年姿态。
“属下秋长恨,见过殿主。”
秋长恨等了半天,帷幕中的人没有对他说半句话,久到连风归驰都以为君无殇又醉过去了。
这时,床榻上发出一阵轻响,随即听到床上之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是什么风,将你从葬天山吹过来了?”
秋长恨沉声道:“属下前来将这数月来紫荆殿的重要事务告知……”
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一道掌气从帷幕之后袭向了他。
风归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君无殇出手,只是轻轻抬了一下手腕,凌厉又霸道的气息迅而有力地拍在了秋长恨的胸口,快得让他差点看不清。
秋长恨察觉了这道掌气,却生生受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他不敢妄动,仍维持跪姿,左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忍痛低下了头。
君无殇冰冷道:“紫荆殿现在归你管,没我什么事,你现在的主人是彤策,要汇报事务,找彤策去。”
秋长恨嘴角噙了一抹苦笑:“殿主莫要折煞了属下,宫主知道殿主性喜悠闲,不愿拘在葬天山,才让属下代掌紫荆殿……”
“你不用拐弯抹角来恭维我,彤策既然做了,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君无殇手支着额头,语气不带任何感情道:“现在他遇到了麻烦,倒是舍得让你们这些左膀右臂向我卑躬屈膝了……”
风归驰握着腰间的剑柄,手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魔教果然内部不合!
从君无殇的话听来,似乎火离宫主彤策将君无殇架空,让自己的手下来掌握本该属于君无殇的紫荆殿,而那个手下,好像还曾经是君无殇的人。现如今彤策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让他不得不回头求助赋闲在桃水园的君无殇……
每一个组织,不论正邪,只要有人,就有矛盾与纷争。
风归驰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明里暗里的争斗,出身在醉花阴这个并不算小的门派,就算他是他爹的独子,也难以避免争斗。
尤其是门派中自视甚高的长老,对他这个乳臭未干的继承人各种不满意,若不是他天赋极高,掌门还很健朗,恐怕这些长老不会愿意让他一个晚辈骑到他们头上。
如今看来,彤策正好和风归驰相反,他上位不久,就把将他抚养长大的君无殇逼下了座。
一瞬间,风归驰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同情君无殇了。
这么想着,风归驰又觉得刚才君无殇那掌打得太轻了,换做是他家的那些不做事光耍嘴皮子的长老,风归驰早就提剑上了。
秋长恨呕出一口血,气息虚弱了不少:“属下、属下并无半分觊觎殿主位置之意……宫主也不曾这么想过,殿主随时可回紫荆殿,只要殿主愿意。”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秋长恨将愿意二字咬得重了些。
君无殇微微皱眉,手指敲着床沿,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厌烦道:“你先出去吧。”
秋长恨眼里掠过一丝喜悦,他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风归驰道:“上次你不满于那个女的对彤策的状况毫不知情,这次你怎么不问?”
“怎么,你很关心彤策?”君无殇掀开帷幕,从床上走了下来,走到风归驰面前,掬起他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
风归驰别过了头:“我对你们魔教没有兴趣。”
君无殇浅浅一笑:“口是心非,你若好奇,我也不妨告诉你……”
风归驰忍着对方气息喷在他脖颈时的瘙痒感,竖起了耳朵。
“彤策都把他的左右手派过来了,可见他的情况已经惨不忍睹了,问也是多余。”
风归驰问道:“那你,要回魔教了?”
君无殇将身体重量全压在风归驰身上,两手暧昧地摩挲在风归驰的腰际上,身体贴着身体,风归驰全身僵硬了起来。
“还差一人,等那人来了就回去。”君无殇哀叹一声:“唉,回去以后便会少许多自由,美色当前,不能吃,不能碰。所以我才会讨厌回葬天山……”
还差一人是什么意思?
彤策面前的红人不是只有两个吗?
风归驰满眼疑惑,没能问出口,君无殇似乎知道他想问,率先一步以唇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