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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姑娘出嫁前容貌被毁,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不多久就传遍京城。www.pinwenba.com白家不敢得罪慕家,没有提出解除婚约的事,也想等等慕紫的脸伤可会好,若好了,再进门无妨。若不好……到时再看吧。毕竟是做妻的,难不成日后要让她顶着那样一张吓人的脸去祖祠祭拜祖宗,去随其夫君探访同僚,去贵妇中赴宴?
他们白家也不是贫苦人家,不愿为难到那种地步。
事发三日,刑部仍无头绪。问过打更人,也没瞧见什么。行事严密,像是早就计划好的,毫无破绽。
慕宣在每个人房前房后都加派了人,就怕又发生同样的事。可如今再怎么防,慕紫脸上的伤也不会消失了。
宋氏更是快要哭瞎眼,瞧也不敢瞧女儿的脸。云罗听不得哭声,怕动了胎气,因此没有过来,都是丁氏和方巧巧陪着。
方巧巧拿了先前皇后赐的玉露膏给慕紫,宋氏心冷归心冷,这会看见,还是颇为动容:“这玉露膏我也听过,是顶好的东西,连皇后都匀着赏人,再不会有第二瓶。嫂子给了阿紫,这怎么过意的去。”
“如今阿紫重要,一瓶药膏又算什么。”
宋氏心中感动,方觉得自己实在是小肚鸡肠,一点也不大度待这嫂子。
长辈陪着长辈,阿月自然是去陪慕紫。
这日她拿了些甜味浅淡的糕点去她房里,见本是铺满红妆的廊道已除尽红色,挂上平日普通的灯笼,略有感伤。同为姑娘家,要是自己被刮了脸,她也难过无论对方在不在意,姑娘家在脸上的心思,是共通的。
可到了门前,却没见下人守着,里头隐约还有争吵。她急忙进了里面,往深处走去。一个是身着寝衣脸上缠裹纱布的慕紫,一个是身着紫色长裙艳绝无双的慕玉莹。
因慕紫正发怒,瞪大了眼直盯,神色更是狰狞。可因一扯面颊便疼痛难忍,又不敢用力,脸上很是丑陋。她哆哆嗦嗦指着慕玉莹,几乎咯血:“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做的!”
慕玉莹轻摆小扇,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看她:“妹妹这是什么话?我做什么了?”
慕紫睁大眼眸,颤声:“那****过来,我在大堂见了你,你无缘无故拿条香罗手帕掸我脸做什么?我以为你只是来挑衅,不予理睬。可回到房里,却头晕脑胀,一睡不起。再醒来,脸就被刮伤了。莫大夫说我中了迷香,慕玉莹,你还敢说不是你!”
阿月怔了片刻,手中的食盒差点滚落。
慕玉莹低声笑了笑,眉眼都是浅淡笑意:“你既然这么肯定,为什么不跟长辈说?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可竟然被妹妹这么怀疑,真让人难过。”
慕紫又何尝不想说,可如果她状告堂姐不成,事情传了出去,她容貌已没,侮蔑手足也会导致名声全无。她手上没有一点证据,要是说了,必定是她受苦无疑。越想越恨,耳边听着她的嘲笑声,更是怒火中烧。偏身就往梳妆台踉跄跑去,拿起桌上剪刀,往慕玉莹扑去。
慕玉莹没想到她竟发了狠,脸色一变,立刻起身。可慕紫还没扑过来,已有人将她拦住“姐不可以”。
慕紫狠劲上来,几乎将阿月甩开。挣扎中,锐利的剪子直戳,将她的手也划开一道血痕。痛的阿月倒抽冷气,可好歹是将她定住了。
要是慕紫伤了她,事情传出去,错的只会是她,本就有意要解除婚约的白家也会说她是悍妇,哪里敢再要这门亲事。慕玉莹分明就是要激怒她,让她动手,阿月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让这毒蛇得逞。
慕玉莹见局势已稳,又轻摇小扇,笑意轻轻,却带着冷意:“当年你没有给我母亲作证,眼睁睁看她被人陷害,最后被休,服毒自杀。那如今也让别人看着你脸上的伤吧,看……一辈子。”
慕紫蓦地一顿,猛然想起当年那店铺老板侮蔑孔氏,可她却在迟疑之下,选择了隐瞒真相。孔氏死后,她还常做噩梦。年月渐长,她本已忘了那件事。如今被她一提,身体便僵住了。
慕玉莹微微一笑,很是满足的走了。
阿月见慕玉莹已走,这才收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慕紫怔了半晌,已忘了要给她包扎,甚至自己脸上的伤也感觉不到疼了,喃喃道:“报应……报应……”
慕立成决意要休孔氏,即便慕紫当年作证,也绝对阻拦不了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因为慕紫没有作证,导致孔氏提前被休。可慕紫未想通,自认是罪魁祸首。恍惚想着,如果当年她说出真相,就不会有今日的“果”了。
手缓缓垂落,剪子咣当落地,那沉闷声响突然像山寺晨钟,撞进心底。
因气候微凉,阿月穿了两件长衫,伤的并不重。方巧巧在一旁看莫大夫给她包扎完,拧眉:“真是不长心,怎么会被伤着。”
朱嬷嬷已是谢了千遍万遍老天爷:“没伤着脸,伤着筋骨就好。”
阿月摇头:“我没事,母亲嬷嬷不用担心。”等莫大夫包扎完走了,迟疑半会,到底还是将嬷嬷他们屏退,和方巧巧说了方才见到的事。
方巧巧这才明白为什么慕紫突然发狂,仔细想想,如果弄伤慕紫的人真是慕玉莹,一切也说的通。动机、隐蔽的线索、犬没有吠、熟知地形……她握住阿月的手:“从今日起,不许离开这院子半步,直至出嫁。”
明白母亲是要保护自己,阿月没有任性:“嗯。”
方巧巧到底不安心,让乔嬷嬷去将院子里的人重新分派,给阿月多添了几个,日夜都不许离开半步。
慕玉莹倒是没空搭理阿月,回到家中,见院子下人忙碌,叫了一人问话,说是云罗方才腹痛,可能要生了。她微微挑眉,还没走进闺房,又传来消息,说不过是虚惊一场。
她抿了抿唇角,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腹痛?”
嬷嬷轻声:“方才少奶奶娘家传了件事来,说荆南王被代王爷参了一本,圣上龙颜大怒,将荆南王贬为庶民,发配边疆去了。少奶奶一听,受不住,就……”
慕玉莹皱眉:“荆南王做事素来稳重,就算真做了什么糊涂事,但也一定会把事儿藏的好好的,怎么会让代王爷知道。”
嬷嬷讪笑:“这点奴婢就不知道了。”她看着慕玉莹扇扇子,自己在一旁,受了那冷风吹还觉得冷,她竟是怡然自得。
“那……我爹爹如今在哪?”
“在房里陪着您母亲呢。”
慕玉莹抬扇让她下去,在屋里走了几圈,猛地想起那日父亲身边小厮和代王爷交头接耳的事。好看的眼眸微起光芒,越想越明白。
翌日,小厮不用伺候在慕立成一旁,就往家里走去。慕立成为人严苛,于自己,于身边的人也是,因此小厮也是不喝酒不往赌馆去的,连得两日歇息就回家。从大路进了小巷,眼见还有一段路就到家了,忽然闪出个人来。偏头看去,颇为意外。
慕玉莹款款走出,说道:“我爹爹还有事没交代清楚,你怎么就走了。”
小厮顿了顿,因她是主子女儿,也不疑心:“少爷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慕玉莹转了转眼眸,笑道:“你明白的,代王爷的事……”
小厮稍想片刻,略微疑虑,慕玉莹又道:“荆南王如今被贬谪出城,代王爷定是很高兴,我爹爹问你后天几时回,还得捎话给代王爷。”
小厮见她知晓内情,暗想慕立成让他打死也不要告诉第三个人,转头他就告诉了慕玉莹。不过慕玉莹是他的女儿,自己还疑神疑鬼的,低声:“小的后日一大早就回去。”
听见荆南王和代王爷的事完全不意外,让他捎话又直接应了下来。慕玉莹这下可完全确定父亲跟荆南王被抓住把柄的事有关了,荆南王做事老道,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也不得圣宠,可也安安稳稳做了那么久的郡王。突然被人刨了老底,除了可亲近的人,谁能这么做?
荆南王跟慕立成交情素来好,像老丈人,可更像朋友。
如果他将代王爷要知道的事告诉他,代王爷肯定会给他什么好处。
慕玉莹只觉不可思议,这个心狠的男人,云罗没有可利用的了,就旧戏重演,云罗竟跟她娘一样!在利益面前,被那毒蝎抛弃天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了。
想通这点,强忍笑意,等出了巷子,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云罗比她母亲更可怜,也更可笑,可笑的让人同情,可她却还被她深爱的丈夫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那这个真相,就让她去说吧。慕玉莹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穹,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她等了那么多年,心愿好像终于可以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