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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虎子兴采地回到画铺,千钰指了指桌上的五枚金币,笑意嫣然。
“虎子哥哥,你回家后不久,又有人买走了一幅画卷。我不知道价格,就照着之前你卖给薛老的价格卖了。”
千钰笑着道。
虎子愣住,刚刚方才平复的心情,再起壮阔波澜。
“钰儿妹妹,你可还记得那一幅画卷上画着什么?”
千钰想了想,道:“好像画得是一颗树,一颗立根在悬崖峭壁上的树。”
闻言,虎子幡然明悟,喃喃道:“原来是客松图。”
一念及此,虎子微微皱眉,嘀咕道:“我若是没有记错,那一幅客松图应该是我两年前所画。”
见虎子似陷入沉思,千钰轻声唤了句:“虎子哥哥?”
虎子连从出神中醒转,道:“钰儿妹妹,买画的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千钰道:“他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看不见具体面容。”
着,千钰顿了顿,再道:“不过他的声线很粗犷,不像是中土之人。”
虎子愣了愣,道:“他都什么了?”
千钰道:“海云宽阔谷峰雄,千仞虬髯迎客松。日冕阳骄山色秀,青枝高尚沐柔风。”
虎子皱眉,道:“这是客松图上,白叔为我提的字句。”
千钰道:“虎子哥哥,你问这些干嘛啊?别人出钱,咱们出画,皆大欢喜不就对了?”
她对着虎子眨了眨眼,似是不想看到虎子想东想西,胡乱猜忌。
虎子憨憨一笑,道:“钰儿妹妹,那客松图乃是我两年前所画,按照薛老所,那个时候的我,画境尚还处于十大画境中的第一境虚幻之境。”
千钰稍以思衬,道:“虎子哥哥,你的意思是,那一幅客松图,我卖贵了?”
虎子了头,笑道:“是卖贵了不少,不过这大雪纷飞的,只怕也难觅其踪了。”
千钰浅浅一笑,道:“怎么?虎子哥哥难道还想把多卖出来的钱还回去不成?”
虎子道:“我不是商人。”
千钰道:“所以虎子哥哥不会如商人一般,唯利是图。”
虎子颔首。
千钰道:“我突然发现,虎子哥哥其实也不是个木讷的人呢!”
虎子笑了笑,道:“钰儿妹妹,你就别埋汰我了,我打就很笨。”
千钰道:“可在钰儿的眼中,虎子哥哥很聪明的哩!”
虎子笑意更浓,浓地有些不好意思。
他侧开头去,但见漫天飞雪,携轻风舒卷,碎碎坠琼芳。
千钰顺势眺望,不觉出神,只见:
雪。
花片,玉屑。
吟风舞,烁广洁。
日以悠悠,闲散而逝,不知间,暮色已临。
千钰与虎子收了画摊,兴色匆匆地来到了虎子家。
桌上,盛着可口的菜肴,缕缕热气,如烟般地升袅着。
阿彪坐在桌前,眼泛精光,喉间不时上下蠕动。
忙碌了一天,他的腹中,早已发出了抗议。
虎子看着阿彪,对于在自家任劳任怨的这个汉子,他也是极为钦佩。
“阿彪,你不是你也想习练画作吗?”
虎子探询道。
可让虎子诧异的是,对于他之所言,阿彪竟无所动容,盯着桌上菜肴的两眼,更是直愣不移。
千钰见状,掩口笑了笑,道:“阿彪,虎子哥哥问你话呢!”
闻言,阿彪兀地一愣,连连收了那一副按耐不住的模样,盯着虎子道:“虎子,你都问了我什么?”
虎子撇了撇嘴,摇头叹息道:“阿彪啊,咱家最近没酿多少花酒,这一顿,要不咱就省了吧?”
“啊!”
阿彪惊诧出声,满脸愕然,道:“虎子哥啊!你可别这样对我,阿彪不进饭菜都可,但唯独离不开花酒啊!”
着,阿彪一脸央求地看向虎子。
他来虎子家已有一年多时间,嗜酒的性子,早已被人熟知。
虎子笑了笑,不再作言,对于阿彪的苦求,似无动于衷。
千钰在一旁浅笑嫣然着,她自然知道,虎子不过与阿彪戏言而已。
虎子家的花酒,从未短缺过,甚至还专门弄出了一个酒窖,存放着酿好的花酒。
见虎子这般神态,阿彪有些担忧了,道:“虎子哥,你可别欺负老实人,阿彪这些年来,实诚干活,从未敢有半怠慢。”
到这里,阿彪委屈地低了低头,那模样,倒也极近了几分悲怜。
正在这时,阿珍提着两大坛花酒从厨房走了出来。
“虎子,你就别逗你彪叔了,他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哪有不给有功之人喝酒的道理?”
言之际,阿珍人已来到了桌前,接着将一坛花酒放到了阿彪跟前。
阿彪见状,二话不,连地便将那一坛花酒拦抱在了怀里,同时还警惕地看了看虎子。
那模样,似是深怕虎子动手将花酒抢了去一样。
阿珍无奈笑了笑,看着虎子的眼里,颇多异色。
这时,铁牛也忙完了手中之活,来到了桌前。
虎子顿了顿,敛了玩味,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从便很敬畏。
阿珍道:“都还愣着干嘛?饭菜都快凉了!”
伴随着阿珍的招呼声落,阿彪率先启动。
他先是启了花酒的封纸,豪饮了数口,接着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阿珍嫂子的手艺,真是无可挑剔,不仅酒酿的好,菜也做的可口无比。”
阿彪胡吃海喝之余,还不忘夸赞阿珍。
闻言,阿珍笑了笑,道:“阿彪,你可别夸嫂子,嫂子也就一平凡妇人。”
阿彪打了个酒嗝,道:“平凡很好,平凡才是真。”
着,阿彪对着铁牛举起酒坛,道:“铁牛哥,来,咱两喝一个!”
铁牛笑了笑,举坛与阿彪对饮了一番。
虎子与千钰没有言应,两人微微笑着,品味着这难得的平凡。
这时,阿珍看向千钰,道:“钰儿,白兄弟有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千钰摇了摇头,道:“叔叔走的时候,只他办完事就回来。”
阿珍应了一声,不再多问。
铁牛顿了顿,一脸凝思,道:“也不知白兄弟出去做什么了?”
千钰道:“铁牛叔叔,叔叔他要去找人。”
“找人?”
铁牛一愣。
千钰头,道:“恩,找人。”
铁牛道:“钰儿可知他要去找什么人?”
千钰晃头道:“我不知道。”
铁牛还欲相询,一旁的阿珍突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承接到阿珍的眼色后,铁牛这才止住。
......
吃完饭后,虎子送千钰回到了元府。【零↑九△小↓說△網】
临走时,虎子道:“钰儿,你要是害怕一个人,不如去我家跟我娘一块睡吧?”
千钰摇了摇头,道:“虎子哥哥,你怎么每天都问同样的问题?”
虎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钰儿,那我先回去了,明儿一早,我便来找你。”
千钰摆了摆手,示意虎子早回去休息。
待得虎子离去后,千钰也入得房内休憩了起来。
大雪,依旧纷落不歇。
夜色,银光泛烁,整个中土皇城都被笼罩在瑞白之中。
此时,铁牛家的铺门外,虎子披着一件厚绒粗袍。
他坐在门槛边,手里杵着一柄精铁大锤,两眼直直凝定着对面的府邸。
天翊离去的这一段时间,虎子每夜都没休息。
他担心千钰的安危,所以每日道别后,他便会暗中守护。
此事,自然瞒不过铁牛与阿珍。
让人意外的是,两人对于此事竟不闻不问,大有任着虎子而为之势。
与此同时,铁牛与阿珍的卧房内,正有两道身影伫停在窗边。
透过窗沿,可以看见元府的府邸,但却瞥不到虎子所在的角落。
纵使如此,铁牛与阿珍的心里却很明白。
不见东方泛白,虎子是不会挪移半步的。
沉寂之余,阿珍道:“当家的,你这该如何是好?”
铁牛道:“什么如何是好?”
阿珍道:“你难道看不出,虎子对钰儿的心思?”
铁牛道:“你是,虎子喜欢钰儿?”
阿珍了头。
铁牛道:“我看不然,虎子对钰儿,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情谊。”
阿珍笑了笑,道:“我是虎子他娘,难不成还会看走眼不成?”
铁牛愣住,心中滋味,百般沉杂。
阿珍道:“当家的,钰儿跟虎子都不了,要不等白兄弟回来,我们...”
还不待阿珍将话话,铁牛已作出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铁牛道:“阿珍,你觉得虎子配得上钰儿吗?”
阿珍怔了怔,没有回话。
给她的感觉,千钰就如落入凡尘的仙子,冰清玉洁,不染尘埃。
即便虎子是她的儿子,此时她的心里,也不免生出了怅然。
铁牛道:“阿珍,东街杂货铺的老李家,有一女,出落大方,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珍轻声一叹,道:“老李家的女儿是不错,可就怕虎子他不喜欢。”
铁牛道:“他不喜欢,也没办法,他与钰儿,注定是不可能的。”
着,铁牛重重一叹,继而转身离去。
阿珍凭望在窗前,心间有些酸楚。
身为虎子的母亲,她自然知晓,这些年来,虎子其实过的并不如意。
儿时的虎子,想要行以仙修之事,阴差阳错却跟随在了天翊身旁,习练作画。
长大后的虎子,对千钰谋生了情愫,但却不得不放弃。
一念及此,阿珍的心中,顿觉愧疚不已。
她只是个凡俗之人,可凡俗之人,也有凡俗之忧。
思衬了好些时候,阿珍落寞地关上了窗。
窗闭,别远了漫天风雪,逝远了灯火阑珊。
这一刻,屋内很黑。
此时,虎子依旧守护在铺外,拿捏在手的精铁大锤,给人以厚沉之触。
不知何时,虎子的身后,传来一阵稀疏的脚步声。
继而见得,醉意未消的阿彪来到了虎子身旁。
虎子道:“彪叔,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阿彪笑了笑,道:“虎子,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才会叫我声彪叔。”
虎子道:“彪叔,你可不是个会斤斤计较的人,平日里我与所言,不过笑而已。”
阿彪打了个酒嗝,道:“谁我不会斤斤计较了?”
话至此处,阿彪顿了顿,再道:“我对你家的花酒,向来都要求足斤足两,少一滴也不行!”
虎子笑了笑,道:“彪叔,酒真的那么好喝吗?”
阿彪饶有深意地看了虎子一眼,道:“酒,其实很难喝。”
虎子微诧,道:“既是难喝,为什么你跟白叔还那么喜欢喝?”
阿彪道:“我跟你白叔,喝的不是酒。”
虎子愣住。
恍然间,他突然觉得,今夜的阿彪,有些怪异,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沉寂片刻,虎子道:“彪叔,你喝醉了,你跟白叔喝的,可是我娘亲手酿造的花酒。”
阿彪顿了顿,道:“虎子,彪叔没醉,只是还没醒而已。”
虎子晃了晃脑袋,他被阿彪的话,饶得有些晕了。
阿彪笑了笑,道:“虎子,你娘酿的也不是酒。”
“不是酒?”
听着阿彪这离谱之言,虎子一脸迷蒙。
阿彪了头,叹道:“你娘酿造的的确不是酒。”
他稍顿片刻,再道:“而是故事。”
“故事?”
虎子彻底蒙了,怎么想也想不清楚。
对此,阿彪视若未睹,继续道:“所以我跟你白叔喝的不是酒,而是故事。”
言罢,阿彪再不作言,只陪在虎子身旁,静静地坐着,默默地凝望着。
好些时候,虎子开口道:“彪叔,你跟白叔认识吗?”
阿彪愣了愣,道:“你为何突然这样问?”
虎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给我的感觉,你跟白叔很像。”
阿彪道:“哪里像?”
虎子道:“感觉很像。”
阿彪道:“什么感觉?”
虎子道:“给人的感觉。”
阿彪摆了摆手,又打了个酒嗝,道:“我不认识他,我只是一个打铁的。”
虎子微微一笑,转而朝着元府府邸望去。
停歇稍许,阿彪站起身来,道:“虎子,回去休息吧,她不会有事的!”
着,阿彪人已朝着屋内走去。
虎子皱了皱眉,心中疑思成团,但终究没有听从阿彪劝慰,回屋休息。
他依旧坐在铺门前,紧紧攥着那一柄精铁大锤。
时至深夜,落雪的街道,空无一人。
凉风习习,吹来阵阵阴寒。
虎子蜷了蜷身子,他本生得魁壮,此时也不免有些凉意。
虎子看了看元府府邸,有那么一刻,他竟是突然觉得不冷了。
“钰儿妹妹...”
虎子轻声唤了一句,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来。
那笑,笑得情意绵绵。
与此同时,元府之内,千钰早已入睡。
她不知道外面的冰封雪地中,虎子还坚守在己心的执着上。
“呼呼...”
值此之际,一阵寒风浮过,元府的大院内,突起一阵空间涟漪。
继而见得,一道身影竟是凭空显现了出来。
来人带着斗笠,穿着蓑衣。
若是千钰见得此人,定能一眼认出,这人便是日间买下那一幅客松图的人。
人影四顾看了看,当见得廊道之上,那悬着一幅幅画卷后,斗笠下的面容顿起巨变。
“这些画卷...”
人影自顾呢喃了一句,身影一晃,人已来到了廊道之中。
他顺手取下了一幅画卷,画卷之上,描画着一名女子。
这女子,身处在一片水墨之色中,素雅不凡。
女子站在画中桥上,桥外是墨染的风景,桥上是墨染的倩影。
看着看着,人影若有出神。
“作画之人的画力,早已超出十大画境,到底是谁,竟有这般能耐?”
低沉之际,人影朝着屋内看了看。
下一刻,他起身而去,似是要破门一看究竟。
可还不待人影探手门框,一道淡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若是你,便不会打开这一扇门。”
闻言,人影突地一愣,转身一看,只见那飘雪的院落中,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名白衣男子。
男子不止袭一身白衣,他的发髻,也都尽显雪白。
人影看着男子,越看心中越起汹涌波澜。
以他实力,竟是对男子的出现,丝毫不曾察觉。
“你是谁?”
沉寂片刻,人影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男子站在雪中,不紧不慢道。
人影顿了顿,道:“我来看看。”
男子道:“可曾看出些什么?”
人影摇了摇头,道:“打开这扇门,我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男子道:“打开这扇门,你或许看不出什么。”
人影一愣,道:“为什么?”
男子道:“因为对于你来,那门后,意味着死亡。”
人影道:“是吗?”
男子了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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