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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迷烟草,一处荒凉。
凉风冷露,萧瑟漫天,四面里,惟余平沙莽莽,飞鸿远影,径覆黄尘。
遁寻径而去,端显一荒废屋,支离几多,破碎几多,却难掩满壁苍藓。
屋外,风沙吹袭,零落了一院狼藉,飘远了沧桑如雪。
院内,有一女子伫立而望。
所望之处,尘远,远到远比她眼前的那一片平沙无垠还要远。
女子有着一绺靓丽的秀发,一双流盼妩媚的眼睛,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美艳不可方物。
她秀雅绝俗,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即便如此,却也难掩她的憔悴,念往昔,难抑滚滚柔情,两颊清泪一行行。
女子不作他人,正是冰晴。
她已不记得,自己在这无垠沙地待了多少春秋,她只记得,这里,荒芜,萧瑟,肃杀。
此刻,冰晴望了望天幕,自顾道:“平沙飞卷,飘雪随后,算算时间,是该到了落雪的时候了。”
言罢,冰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一袭白衣,粲然生辉,烟霞轻拢,人影不复。
不多时,这一方平沙之地,突起寒风,流沙隐没,飞雪飘絮。
放眼以望,只觉漫天飞雪残照里,淹没了一世芳华,埋首天地间,一片苍白。
与此同时,茫茫沙海中,天翊驻足而视,诧道:“下雪了?”
貂躺卧在天翊的肩头,只淡漠地瞄了眼纷繁而落的雪花,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眯上了黑紫大眼。
辰南子紧锁着眉头,沉声道:“子,我怎么觉得这雪,来得有些诡异?”
天翊笑了笑道:“辰老,不过一场飞雪罢了,哪有什么诡异?遑论这里乃是一处虚实之域,无论发生什么,也道不足为奇。”
辰南子顿了顿,郑重道:“子,此地置放着西门布道图,你我行事,万不可大意!”
天翊无奈地了头,这一路上,辰南子已不止一次地让他要心谨慎。
迟定片刻,天翊敛了顾盼,自顾喃了句:“晴姐,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着,天翊提步而去。
时至黄昏,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沙地白,风色寒,落地雪花,凝而成冰,水声冰下咽,沙路雪中平。
走着走着,天翊停下了脚步。
这一刻,天幕之上,有一琼音穿过薄雾轻霭,摇动雪影婆娑,一轮残月,缱绻于长空。
残月下,飘雪中,有一倩影忽显。
她披肩泻发,宛若流莺,舞时翩翩飞鸿,静时姣姣处子,一把古筝,弹落了风尘,拨动了闲雅。
见得这女子,天翊面色一沉,辰南子也作满面谨慎,来这虚实之域已有多时,总算是见到人影了。
不消多时,女子的身影从天而降,她颦眉蹙頞,打量着天翊与辰南子。
女子道:“你们是何人?来此地又是作何?”
天翊顿了顿,挥手间,一枚令物显现在手,道:“你可认识此令?”
女子觑了觑眼,当见得天翊手中令物后,她的神色倏起动容,道:“此令是开启这一片虚实之域的钥匙,我又岂会不知?”
着,女子微微一顿,再道:“怎么?万剑与归一那两个子没来吗?”
闻言,天翊与史大彪皆是一愣,哪曾料想女子竟会如此称呼那两个已年入老迈的人。
天翊道:“敢问阁下是?”
女子微微一笑,低眼看了看手中古筝,淡然道:“如此来,就你们来了?”
天翊了头,道:“没错,就我们来了。”
女子看向天翊,神情中异色浮掠,有那么一刻,她的脸色突变愕然,道:“难怪那两个子不来,你确实是比他们更好的人选!”
天翊愣住,不明女子言外之意。
女子道:“我奉劝你们一句,自何处而来,便归何处。”
着,女子便欲离去。
天翊见状,连道:“慢着!”
女子一顿,道:“你还有何事?”
天翊道:“阁下对这虚实之域可作熟悉?”
女子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天翊道:“我要寻一女子,她来此地已有数载时光。”
女子迟疑半响,目光微斜,朝着一个方向注视了片瞬。
下一刻,她再不做停,转眼间,人已消失于月下飞雪中。
眼望着女子离去,辰南子的眉头凝沉不已,道:“子,她不该出现在这里,这虚实之域,想来除开冰晴外,理应再无生灵才是。”
天翊状作沉思,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道:“辰老,她本就属于这里。”
言落,天翊转身朝着女子适才所斜睨的那一方向走去,只留辰南子一脸莫名,不知所措地伫立着。
此时,雪还下着,下得很密。
雪夜的雪,下得很大,落卷如席。
雪夜的夜,清明透彻,星月璀璨。
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茫沙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天尘。
天翊信步在前,肩头的貂蜷缩着的身子,白绒的皮毛之下,掩藏着一对动人的黑紫大眼。
辰南子紧随在天翊身后,他默不作声,神色之中,饱多疑虑。
转眼间,天翊已在这一方向上前行了两日。
覆盖苍野的雪,已然消停,取代而来的则是飘风细雨。
雨落,融了雪花,滴打平沙,随风飒飒。
天翊不作停顿,从容自若地穿梭在斜风细雨中,辰南子一日前便回归到了无相神衣中。
有那么一刻,天翊肩头的貂突地凑到其耳根前,接着支支吾吾言道了几声。
闻言,天翊停下脚步,转而朝着身前看去。
只见得,绵绵飞雨下,有一人影正从茫茫平沙中缓步走来。
不消多时,人影在距离天翊不远处的地方驻足不动。
那是一男子,一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子,他的双眼,光射寒星,全身上下,无不透发着凌锐之气。
天翊凝视着男子,淡然地道了句:“你来了。”
男子倏一皱眉,诧道:“你知道我要来?”
天翊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知道你要来,我只知道,有人会想法设法劝我离开此地。”
男子道:“你倒是看得透彻。”
天翊不置可否笑了笑。
男子顿了顿,道:“此去不远,有你想要找寻之人。”
着,他回首看了看来时之路,转而望向天翊。
天翊道:“但这不远的路途上,却有阁下横栏在前。”
男子道:“答应我,寻到那人后,一道离开这里,我可为你让开道来。”
天翊道:“我不能答应你。”
男子猛地沉眉,道:“为什么?”
天翊道:“因为我向人承诺过,会将一物从此地带走。”
男子冷地一笑,道:“你若不按我所去做,非但物你带不走,人你也一样带不走。”
天翊道:“是吗?”
男子昂首,道:“是!”
一时间,气氛顿变得肃杀起来,天翊与男子迎风而对,落雨淅淅,湿了衣发。
沉定片刻,天翊动了,丝雨来,风满袖,披风长棍撩出一道五彩,划开一片朦胧。
浩荡元力,速朝奔雷,卷席沙野,寥寥片息便已袭杀至男子身前。
面对天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男子无动于衷,他静默雨中,嘴角微掀,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棍落,如电光射下,棍影如风,凌威气锐,如有雷霆之怒凭空炸裂。
眼看着披风长棍便要击实,男子依旧一动不动,依旧意味深长地笑着,他的笑,笑得有些阴鸷。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动彻天地,披风长棍直直落击到男子身上。
下一刻,男子的身影在剧烈的轰荡中四分五裂,须臾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此一幕,天翊的眉头倏地一沉,神色之中有惊疑浮掠。
貂淡漠地瞅了瞅四周,接着习惯性地眯合上了双眼,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家伙变得嗜睡了起来。
值此之际,辰南子诧道:“子,适才那男子似乎不是人?”
天翊收了披风长棍,淡淡道:“辰老你也看出来了?”
辰南子一愣:“看出什么了?”
天翊道:“你不是他不是人吗?”
辰南子道:“我的意思是,他应该不是本体,而只是一道灵力化身。”
天翊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而朝着远方看去。
这一看,天翊的脸色顿变得沉郁了许多,适才那男子过,若他不听从吩咐,不仅物他带不走,人他一样也带不走。
一念及此,天翊脚下再不做顿,飞步穿斜风,轻身过细雨。
伴随着天翊的提步,四方时空,狂风突起,飞沙漫舞,朦胧了整个天地,幽暗中铁音争鸣。
天翊一顿,望漫天风尘,黑云压地,不由心生抑郁。
看着看着,天翊笑了,道:“心定则风止!”
言罢,天翊飞身而出,任凭疾风厉雨,嘶鸣咆哮,他且心如止水。
越是向前,朔风越是蛮劲,冷颤摇曳,暗云袭涌,九重蒙蒙。
值此时分,卷涌天幕的昏沉流云,突地裂开一道豁口。
紧随着,自那豁口之中,有磅礴的金元之力激射而出,元力之盛,浩淼无边,衔天接地,吞吐日月,凌锐呼啸,让人不敢逼视。
天翊怔了怔,只觉得四方左右皆被金元笼罩,迎面之风都变得割裂无比,直如风刀。
不消多时,天际之上,有一灿金身影显露出来,萦绕其身的光芒灼锐至极,让人难辨巨细。
天翊觑了觑眼,晓以他之洞察,竟也无法分辨出那身影是男是女。
就在这时,那身影开口了,言辞中带着无上威严与凌锐,道:“我给过你机会,且不止一次!”
天翊顿了顿,稍一思量,便作明悟。
前来这一方虚实之域后,他只遇见过两人。
飞雪下的女子,劝他自何处而来,便归何处。
细雨中的男子,让他寻得冰晴后,一道离开。
除此之外,天翊再没与人接触,仅此来看,此刻那身影所言道的“不止一次”,已然变得显而易见。
沉寂稍许,天翊开口道:“我命由我不由他,你的机会于我而言,只若烟云般无实,即便再多,也道枉然!”
闻言,那全身笼罩在灿金光辉中的人影突地笑了,笑得很疯狂,疯狂中带着轻蔑,道:“你可知道,入了这虚实之域,你的命便已不在你自己的手中?”
天翊自若如常,道:“你若有那本事,大可来试一试!”
听得天翊这般言辞,天幕上的金云顿起汹涌,似作垂云之怒,那身影道:“好个豪气干云的子!你可知道,激怒我的后果?”
话语方歇,自天之上,磅礴浩荡的金元之力铺天盖地袭下,其势奔腾,躲闪挪移,寥寥片息便已落至天翊身前。
天翊正欲出手,异变突起,他的心脏在这一刻竟猛一收缩,整个人都呆愣了住。
此时的天翊,神色木讷,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那无边的凌锐朝着他的身子切割而来。
眼看着浩荡金元便要将天翊席卷,就在这时,自天翊的心脏之中,突地迸发一道火元之力。
这一道火元,初出时甚微,运转时渐盛,等到破体的一刹,却强盛地焚天灭地——“轰轰...”
霎时间,自天翊的周身,突起狂猛火元,澎湃的火力,扶风而动,直在天翊周围构建出一弧形火盾。
同一时刻,那锐啸而来的金元之力也已袭至。
“砰!砰!砰!”
“滋滋...滋...”
惊绝不休的炸裂声动荡寰宇,浩荡的金、火元力仿若发疯了一般,缭乱激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触及到的一切。
让人惊愕的是,如此激荡中,竟无一道金元之力冲破火元的阻碍近得天翊之身。
本作锐啸的力量,在火力的灼烧下,竟似被焚融掉了一样。
天幕中,那身影见此一幕,冷冷一哼,道:“我就不信,仅凭南朱的力量,便能阻得了我!”
言罢,那身影动了,一只灿金大手探出虚空,掌心朝下,兀地一按。
下一刻,激涌天幕的金元之力急速凝汇,继而演化出一柄落天长剑。
长剑凌锐,无可匹阻,势动云天,熠熠之芒,直让时空动荡。
风过,长剑倏然落下,衍行所过,万物寂灭,凌威势锐,诸千蛰伏。
“咻!”
剑落,承载了无上之厉,傲啸惊云,虚空破灭,直直朝着天翊落袭而来。
值此之际,覆盖天翊周身的火芒突作大盛之势,冲霄火芒中,伴着清脆的凤鸣之声。
眨眼间,金剑便同火芒交袭在了一起。
“砰砰砰!”
“轰轰轰...”
“滋...滋滋!”
狂猛的炸裂声,此起彼伏,撩得天动地荡。
巨型金剑势无可阻,破竹垂落,迎上它的火元,只一照面便湮灭于剑芒之下。
眨眼间,巨剑已袭降到天翊头,受巨剑之势,萦绕天翊周身的火盾,层层破裂,激啸火芒,凌乱四射。
此时,天翊仍处于昏沉之状,颊面上,甚至还带着一抹缱绻的从容。
巨剑来势汹汹,丝毫不受火力所阻,只需再一个落势,便可实击到天翊的肉身上。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天翊体内的肝脏突一颤动。
下一刻,澎湃的木元之力浩荡而出,当与火元交汇的一刹,本作势弱的火力,突起大盛之势。
与此同时,虚空中荡漾着一道缥缈之声:“西白,不知我与南朱联手,你可还能盛凌?”
声出的一刹,天翊周身本作破裂的火元,突作复燃重凝,携锐而至的巨剑顷刻间便被淹没在了无边火势中。
不多时,巨型金剑愈趋弱,凌啸傲厉也作敛散。
天际上,那灿金身影微微一颤,淡淡道:“东青,有你跟南朱在,我的确奈何他不得。”
着,那身影便欲凌虚而去。
正在这时,突有缥缈之声传来:“西白,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那身影顿了顿,诧道:“装糊涂?我装什么糊涂?我的心里,明白的很!”
缥缈之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予归位?”
那身影笑了笑,道:“归位?何位可归?自圣王陨落的那一刻,我西白便再无所忠!”
缥缈之声道:“西白,你还自己没有装糊涂?你难道看不出...”
还不待缥缈之声言尽,一女声突地插口道:“东青,你与这桀骜之人多言作甚?”
缥缈之声长长一叹,叹息中,似蕴含了无尽惆怅。
灿金身影滞愣片刻,转而消失天幕,随带而去的,还有那凌锐满空的金元之力。
这一刻,四野沉寂,万籁无声,只余微风斜着丝雨飘飒满苍。
缥缈之声道:“南朱,我们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女声怔了怔,道:“我不知道,你或许可以问问北玄大哥!”
缥缈之声一愣:“北玄大哥?”
着,缥缈之声无奈笑了笑,道:“北玄大哥适才若开口,西白也不会离去。”
女声道:“北玄大哥不是不开口,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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