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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云屏冷落,落花随风,细雨淅淅,烟云琢空。
飞燕稍顿片刻,展身而去,有轻鸢飞鸣,影过清波,如拂镜尘鸾舞。
墨梅轻悠笑了笑,抬望眼,只见静水流深,绵雨星月交融,几朵浮云似絮。
她低了低眼,见手中草木之灵,色彩淡雅,蓝晕衍动,有澄明之态,落空流之姿,风影篝纱。
沉寂片刻,墨梅怅然道:“山下幽谷水边舍,曾被疏花断客魂。犹恨东风无情义,更吹烟雨暗黄昏。”
话语方歇,墨梅的身影已随风掩幻,人去,疏影横斜,水波清浅,暗香浮动。
......
天翊等人离开雨花城城主府后,随意择了间客栈落栖下来。
此时,雨花城的雨,依旧下个不停,雨花城的花,却不知飘落何方。
天翊凭栏以望,见烟雨潇潇,人影渺渺,星月如灯,只道是:
窗外雨潺意阑珊,香雾无情作薄寒。银灯吹处气如兰,凭肩人爱夜阑珊。
武忘等人落座在厅内,侧目之下,可见天翊的背影,竟落得有些清幽婆娑起来。
沉默了好半响后,武忘开口道:“老大,我们既是得到了城主府的一纸文书,为何不去购买草木之灵呢?”
还不待天翊作何回应,无忆已率先应道:“死胖子,你难道忘了之前飞燕所说?”
武忘一愣,状若追忆,回想多时,却不得丝毫释怀。
武神顿了顿,连忙凑到武忘身旁,接着低声细语在其耳畔言说了三两。
闻言,武忘方才有所明悟,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凭借城主府的那一纸文书,虽不能购买到高阶的草木之灵,但低阶的总能买到吧?
千钰定思片刻,望向天翊道:“不忘,高阶的草木之灵也不是只有雨花城才有。”
众人纷纷点头,既是在雨花城中不得所期,那么自有他处可盼。
天翊转过身来,笑着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离开!”
这之后,众人又相谈些时候,接着各自回屋休憩去了。
待得众人离去后,天翊稍稍整理了下思绪。
伴随着闫帅与晓梦陷入昏沉,他们接下来的西行之路无疑更添险峻,而小貂的无故沉睡,更是让天翊忧心不已。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此去西门之地,路遥途远。若放在以前,这一行程只道历练,但眼下你的实力已达五元出窍境,短时间内恐难再有突破!”
天翊怔了怔,道:“辰老,你的意思是?”
辰南子道:“风澜大陆广浩无垠,若只靠脚程行径,何年何月方能以周全?”
天翊微微皱眉,辰南子的言意清晰明澈,他又岂会不明?
辰南子道:“你那墨梅嫂子,实力不凡,这件事上,她或许可以帮你。”
他这话语刚一落定,天翊的脸色倏起变化,只见清幽的房内,突有一道倩影凭空凝显。
来人墨衫飘飘,纤尘不染,逸姿绰约,正是墨梅。
见得墨梅后,天翊平复了下来,开口道:“墨梅嫂子,不忘之前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嫂子莫要见怪?”
墨梅笑了笑道:“不忘弟弟,你觉得我是那种小肚心肠的人吗?”
天翊回之一笑,道:“墨梅嫂子,君竹大哥近来可好?”
墨梅道:“他很好,只是常常念叨你,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喝酒!”
天翊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手持三尺青竹身着一袭青衣的身影。
见天翊状作追忆,墨梅轻悠一笑,继而随手一挥,自其掌心中顿显出一株湛蓝飞荧的草木之灵。
这一株草本,叶柄呈圆柱形,细长。
叶表面浓蓝,背面暗紫,其上点缀一多轮之花,花生五瓣,片片轮转。
花色以蓝,艳丽而不妖,其香,清幽而淡雅,其姿,苍古而清秀。
精纯的灵气缭绕在花叶四周,只稍稍一观,便觉香风飒来,令人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
天翊自出神中醒转过来,接着凝目看向墨梅,似有不明。
墨梅道:“不忘,这一株草木之灵乃是飞燕妹妹特地嘱托我转交给你!”
说着,墨梅对着天翊轻手一抛,一抹湛蓝流光顿落入天翊手中。
天翊怔了怔,道:“飞燕前辈应该不是因为我对玉影的解释,才有此举的吧?”
墨梅不置可否,道:“不忘,那你可知这一株草木之灵叫什么?”
天翊稍作沉思,应道:“墨梅嫂子,这一株草本,花形别致,茎具疏分枝,叶掌状全裂,宛若一只轻盈的灵燕,可是飞燕草?”
墨梅倏地变貌失色,牡丹曾与她言,说不忘对百花的了解甚是深透,第一次见面,便能唤出她为百花之王的牡丹。
在牡丹等百花之人的眼中,天翊对百花的那一份通透,更像是与生俱来,让人百思不解。
惊愕之余,墨梅问道:“不忘弟弟,你能告诉姐姐,你为何对我百花之人那般了解吗?”
天翊怔了怔,道:“墨梅嫂子,不忘曾经喜花喜酒,那时的我,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
墨梅一愣,凝视着天翊的目光中,饱含情思,意韵深藏。
她没有继续追问天翊,尽管天翊的话中,颇多疑处。
天翊也没有点破什么,只笑望着墨梅。
两人就这般互视着,好半响后,天翊方才开口道:“墨梅嫂子,不忘急需这一株高阶的草木之灵,所以就却之不恭了!烦请姐姐替我向飞燕前辈道以感谢!”
说着,天翊将飞燕草摄入无相神衣内,眼下闫帅、晓梦以及小貂皆陷入昏沉,他的确很需要高阶的草木之灵。
墨梅笑了笑,道:“不忘弟弟,你可知道飞燕妹妹在我百花之中作何身份?”
天翊道:“百花有佳人,轻盈蓝腰舞。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我若没猜错,飞燕前辈应该是一个舞者吧!”
墨梅含悠一笑,其实早在之前天翊与史大彪对玉影解释中,便能看出两人对飞燕身份的揣测。
玉影玉影,玉步,轻影,何尝不是对一个舞者的上佳诠释?
想着想着,墨梅的脸上突起怅惘,叹道:“飞燕妹妹曾以舞姿笑傲百花,只是后因一事,罢绝再舞,这也致使那一支‘凌波飞燕’舞技成为绝响!”
天翊顿了顿,没有问及墨梅口中的那“一事”究为何事,反道:“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墨梅淡然一笑,她很享受与天翊对话时的感觉,不仅因为天翊是一个聪明人,更因他还是一个解花人。
沉默片刻,墨梅道:“不忘弟弟,你打算何时启程西去?”
天翊陷入沉思,这一刻,他想起之前辰南子所说。
见天翊迟迟不语,墨梅又道:“不忘弟弟,在姐姐面前,你莫不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天翊笑了笑,道:“墨梅嫂子,不忘在此有一事相求,不知姐姐可能助我一助?”
墨梅一愣,道:“不忘弟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
天翊稍作迟愣,讪讪道:“墨梅嫂子,不知你可有办法让我们快速抵达西门之地?”
墨梅面色一沉,道:“快速抵达西门之地?”
天翊点了点头,就如辰南子所说,眼下他的实力已达五元出窍之境,也不必再耗时于不必要的行程上。
墨梅没有一口回绝天翊,那便说明此事并非行不通。
沉思好半响后,墨梅一脸凝重地说道:“不忘弟弟,不知你所说的快速抵达,到底作多快?以姐姐的实力,想来花费月许时间,应该可以将你们送达西门之地。”
天翊道:“墨梅嫂子,你出现在雨花城,想来应该身兼他事吧?”
墨梅点了点头,道:“我受牡丹姐姐所托,的确有些琐事缠身。”
话至此处,墨梅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不忘弟弟,你应该也知道,在风澜大陆上,存在着许多虚空通道!”
天翊颔首,神色稍有起伏,对于虚空通道,他并不陌生。
当初前往风澜学院参加学院天才战,他们便是从虚空通道而入,就连前不久自剑域回归风澜,他们也是遁着虚空通道而行。
墨梅道:“不忘弟弟,姐姐也不瞒你,在雨花城中,有我百花构建的一条虚空通道,恰巧这一虚空通道也连接着西门之地,只不过...”
说到这里,墨梅突然顿了顿,思定片刻,她方才继续以言:“只不过要想开启这一条虚空通道,怕是有些困难!”
天翊一愣:“困难?不知难在何处?”
墨梅道:“难在看守这一虚空通道的人!”
天翊怔了怔,道:“墨梅嫂子,那看守虚空通道的人,该不会就是飞燕前辈吧?”
墨梅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你们若是想要借助那虚空通道前往西门之地,必须获得飞燕妹妹的认可才行。只是我那飞燕妹妹,性子古怪,想让她为你们开启通道,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天翊思量片刻,慨叹一声道:“看来我还得亲自上门感谢飞燕前辈的赠灵之情了!”
墨梅道:“如此的话,那便祝弟弟功成了。”
天翊道:“墨梅嫂子,你这是要离开了吗?”
墨梅点点头,道:“有些琐事,我必须要去理清,记得有空时,回盼墨别院看看!”
说着,墨梅挽手于发髻之间,落手之下,摘取了一支翡翠青簪。
这一青簪,质地素然,节节分明,晃一看,竟给人一种出尘之触。
墨梅道:“这簪子你拿着,若飞燕妹妹真不予你方便,你可将它示以她看,她念情之下,许有回寰!”
言罢,墨梅也不待天翊回应什么,身影一展,人已幻变不见,整个房内唯余一道缭转青芒,飞落天翊手中。
天翊微微皱眉,低眼看了看手中青簪,不知为何,这青簪竟给他一种熟悉的触觉。
思忆翻覆,天翊终是记忆了起来,这一青簪之形,与君竹轮转在手的那三尺青竹,竟翩跹的那般相似。
天翊知道,这青簪定是君竹相送墨梅之物,其中情意,只道绵绵不绝。
但墨梅值此时景赠簪于他,其中深意,只稍稍一想,天翊便作通透!
辰南子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突听得辰南子这话,天翊也是一愣,道:“辰老,你何时学会这般情意吟诵的?”
辰南子笑了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从史大彪那里耳融而来的罢了!”
天翊苦涩一笑,无奈之余,凭栏远眺而去,连辰南子都看出了那一支青簪中的过往情意,他又岂会不明?
也是这时,天翊想起了之前墨梅所言,她说飞燕曾因一事,罢绝再舞,致使那一支“凌波飞燕”舞技成为绝响。
此时在天翊看来,墨梅口中的那“一事”,想来也不过一“青簪之事”罢了!
......
翌日,雨花城内,飞雨依旧,落花缠绵。
武忘等人一早便做好启程准备,他们纷纷聚到天翊的房中,等待着天翊的安排。
然而让众人惊疑的是,天翊并未如往常般招呼大青从云以飞,反是在众人一脸的惊诧下宣布前往雨花城城主府。
一路上,众人面色呈疑,各抒己疑:
武忘道:“老大,你莫不是还想从她那里得到高阶的草木之灵不成?”
千叶道:“普天之下,又不是只有她才有草木之灵,不忘你为何这般执着呢?”
无忆道:“老大,你该不会真的还要去找她换取草木之灵吧?”
......
听得众人之言,天翊神色如常,他只微微笑着,却不作应。
之所以不与众人言明,那是因为天翊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让飞燕开启虚空通道。
史大彪自饮自言:“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
对于这家伙的疯言癫语,众人早已司空见惯,此时也不觉得有何出格之处。
倒是天翊闻听史大彪这话后,稍稍顿了顿,后者的那一份预见,总来得缥缈无实,偏又落得那般清晰透彻。
行途之中的雨,搅天晴以霏霏,忽漫成团,时密时稀,且伴着徐徐斜风的吹拂,给人以轻幽微寒。
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已再次来到雨花城的城主府前。
空空荡荡的府邸大门,落得萧条横生,只是横匾之上的“玉影”两字,翩跹起舞,舞出一段愁思,缱出一片哀怨。
天翊稍稍顿了顿,继而随同武忘等人迈入城主府内。
......
就在天翊等人进入府邸后不久,府外的街道之上,有两道身影落映在绵绵的雨幕下。
这两人,一男一女。
女的撑一把翠色油纸伞,她本生得姿色绝艳,但眼中却包含哀愁,整个人的灵艳都好似随着伞檐的雨水一并滴落。
这一刻的雨中,有清风带出的阵阵花香,和着倾城的雨雾,迷蒙出一片忧伤。
女子的忧,在伞下,女子的伤,亦在伞下,而伞下除了她,还有那男子。
相较于女子的绝色佳容,男子的面貌,只道触目惊心。
他的颊面,密布着数之不尽的伤痕,横切竖直,宛若网织,只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生余悸。
若说男子面目全非已让人触之生寒,那男子眼神中的空蒙,却让人见之尤怜。
此刻的他,神色呆滞,左右顾盼,好似在找寻什么,偏又在无所获下落得惊惧满面。
男子支支吾吾地言说个不停,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那迷糊的声语中,也不知涵盖了多少辛酸?
对于雨花城的人而言,这一男一女他们不做陌生,他们虽不知这两人来历,却知道女子喜欢男子,而男子却作一丑陋的疯子。
伴随着这一男一女的现身,四临之人,低声细语的议论着。
对此,女子置若罔闻,她为男子撑着伞,为其遮挡风雨,她要做的很简单,简单到只是陪在男子身边而已。
看着伞下迷迷糊糊的男子,女子轻声一叹,言道:“我与你同伞风雨,你要知道,伞下的你,无论晴天还是雨天,依旧风度翩翩。”
男子对女子所言无动于衷,依旧疯疯癫癫地四顾而视着。
就这般,一路徘徊,一路辗转,女子陪着男子走过了许多,也记下了许多。
走过的那些,是她永远的记忆,是她不老的思念。
烟雨飘,风花落。
油纸伞晃抖着,雨雾缠绵着,女子与男子渐行渐远,终是隐匿在了人群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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