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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帅状做沉思,在他的认知中,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两者的界定清晰无比。
武忘等人也似茫然地望着天翊与闫帅,他们倒是未曾料到,闫帅与池半云的一局白云对弈,竟是闫帅输了。
史大彪本自顾地饮着酒,突听天翊所言,他微微一笑,接着将酒坛收好,慢步走上前来。
此时,山色葱笼,胜境如幻,空谷低回,溪声弥漫。
众人的身前,那一条蜿蜒的溪流偃卧在群草与众花之间,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伴随着史大彪行步到前,乱花丛中,草帘突动。
下一刻,一只彩蝶轻扇彩翼,翩舞而起,其姿轻盈绚丽,舞弄微风,群花迷醉。
史大彪微微笑了笑,倏一探手,那一只蹁跹的彩蝶顿被其禁锢掌心。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紧皱眉头,不明所以地凝视着史大彪。
史大彪缓缓走到武忘跟前,说道:“武忘,摊开手掌。”
武忘愣了愣,虽满腹疑惑,却还是照做地将手掌摊开。
紧随着,史大彪将锢于自己掌中的彩蝶转交到武忘手中,道:“禁锢好它,别让它飞了。”
武忘点了点头,低眼看了看手中彩蝶,其彩翼扑扑地扇动着,触手微痒。
做完这一切后,史大彪看向无忆,说道:“无忆,你可敢与武忘来一次对赌?”
无忆一脸茫然地望着史大彪,诧道:“对赌?”
史大彪微微颔首,道:“这一路走来,你二人不都在争论孰大孰小吗?这一次对赌,谁赢谁大,谁输谁小,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本还一头雾水,听得史大彪如此以言,心下顿有所悟。
闫帅饶有深意地打量着史大彪,武忘与无忆的神情却被异色笼罩。
天翊悠然地笑了笑,随手一挥,一个泛黄枯旧的酒葫芦顿显在手,他与这酒葫芦阔别已久,今日重拾,酒味却道如初。
这一刻,武忘与无忆相视而看着,皆可见彼此的魂悸魄动。
武忘昂了昂首,道:“大彪院长,不知这一对赌怎么个赌法?”
无忆也一脸迫切地朝着史大彪望眼过来,若说是其他对赌,他或许还会斟酌一番,但眼下这对赌,却不容他丝毫退怯。
史大彪顿了顿,视线落定在无忆身上,说道:“无忆,武忘的掌心之中,禁锢着一只彩蝶。等下他摊开掌来,你若能猜准彩蝶生死,便算你赢。”
言至此处,史大彪微微笑了笑,笑得意韵深藏,笑得满面春风。
听得这般对赌之法后,武忘与无忆两人的脸色倏起剧烈波澜,前者激昂亢奋,后者阴郁低沉。
无忆没有开口驳意什么,武忘也作缄默不语,两人心知肚明,这一场对赌或许已经算不得对赌。
他两人不开口,并不代表千钰等人也会保持沉默。
千钰道:“大彪院长,你这对赌之法对无忆而言,有失公平!”
千叶附和道:“没错,那彩蝶的生死完全由武忘掌控,你让无忆如何去猜?”
阿布点了点头道:“这对赌的确不公平,无忆若猜那彩蝶生,武忘完全可以将其扼杀手下,无忆若猜彩蝶死,武忘亦可放留其命!”
幻茵小嘴一嘟,若有不满道:“大彪院长,你该不会是有意偏袒武忘吧?”
小笨、大青以及小貂尽皆鄙夷地凝视着史大彪,也觉得这一场对赌乃是史大彪是故意为之。
见得众人质疑,史大彪只微微笑了笑,他转眼看向无忆,说道:“无忆,佛皇棍无刃无锋,你可知它,节节分明,挺立不傲?”
听得史大彪这跳度极大之言,众人深陷迷蒙,倒是无忆眼珠微转,好似体会到了什么。
下一刻,无忆神色中的阴郁低沉顿敛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清澈。
武忘怔了怔,疑道:“小白脸,这一场对赌于你而言,毫无公平可言,你当真还要对赌下去?”
无忆微微一笑,也不言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武忘愣住,满脸的激昂亢奋竟捎上了一抹幽寒,转瞬之间,便作滞愣冰封状。
沉寂了好片刻,武忘觑了觑眼,说道:“小白脸,既然如此,那你且猜一猜,我掌心中的那一只彩蝶到底是生是死?”
言罢,他一手探出,拳面之上包裹着熊熊火元,让人难以窥探拳中真伪。
无忆淡然一笑,侧眼看了看史大彪,继而望向武忘,道:“死胖子,以你的决断,我想那一只彩蝶应无活命可能!”
武忘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了句:“是吗?”
说着,他摊开掌心,只见一道彩影蹁跹而起,蝶舞风尖,逝远别流波,藏身随行云。
武忘道:“小白脸,你输了!从今以后,我为大,你为小。”
无忆缓缓闭上眼,继而轻点了点头,此时他的内心泛涌着无奈与苦涩,但无形中他却好似得到了一份解脱。
见此一幕,千钰等人面有不忿地瞪着史大彪,在他们看来,这一场对赌不仅有失公平,且还无聊至极。
承接到众人的鄙夷后,史大彪不为所动,他仍旧笑得风轻云淡,叹道:“输赢是一场对赌,生死也是一场对赌。无忆猜料那一只彩蝶殒命,它却获得生机。武忘认为无忆输了这一场对赌,难道他真的就输了吗?”
说到这里,史大彪泛笑摇头,也不顾众人那一脸迷蒙浑噩的神色,他径直走到一旁,取出酒坛,接着自顾地开始饮起酒来。
闫帅眉宇凝沉,细细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想着想着,他的眼中顿有精光浮掠,整个人就若醍醐灌顶了一般。
他看向天翊,赞叹道:“大彪兄不亏是身怀大才之人!举手投足之间,便将输赢之道以化蝶呈现,帅不及也!”
天翊笑了笑道:“闫帅前辈,那你且说说,适才武忘与无忆的这一场对赌,到底是谁赢了?”
闫帅沉思片刻,说道:“哪里还有什么输赢?”
天翊道:“蝶成梦,梦化蝶,也不知是以蝶成梦,还是以梦成蝶?”
闫帅轻声一叹,道:“原来这世上那所谓的输赢,有时也如大梦一般,倏来无踪,倏去无影,来来去去,也不必真要分出真伪来。”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是无相神衣中的辰南子泛起了嘀咕,传音道:“小子,梦蝶之说,可是庄圣之迹?”
听得辰南子如此相问,天翊应道:“当初庄老悟道,入梦化蝶,醒悟始知,乃是梦也。恍一思量,又觉己身如蝶。久思终明,物我两忘。”
辰南子顿了顿,道:“小子,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去寻找华夏遗迹吗?”
天翊没有回应辰南子,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找寻,到底该如何去找,又如何去寻?
这一刻,千钰等人皆陷入到了沉思中,经史大彪稍一点拨,他们已是明晓在心。
无忆之所以猜那彩蝶死,实则是为了让其有生的可能。
武忘愣愣地盯着无忆,以他的心智,又岂会不明事中原由?他想不通的是,为何自己明明赢了对赌,但此刻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就这般沉寂了好些时候,众人终是半醒半梦地回归到了现实。
武忘靠身到无忆跟前,说道:“小白脸,之前的对赌算不得数,我们以后再做较量。”
无忆笑了笑,道:“死胖子,我可不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况且谁大谁小又有何关系?你是我兄弟,我不一样也是你兄弟吗?”
武忘愣住,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他心有惭愧,但直视无忆的眼目却无丝毫偏斜。
下一刻,只见武忘曲掌成拳,继而于自己的胸前重重锤击了三两下,道:“好兄弟!一辈子!”
无忆畅然一笑,照搬武忘之举,捶胸以言:“好兄弟!一辈子!”
说着,两人以拳对拳,拳开掌出,十指相和。
千钰等人神带异色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为何,体内好似有一腔热血澎湃而起。
天翊欣慰地笑了笑,他对无忆与武忘很了解,两人平日里老是针锋相对,兴起之时,甚至免不了一番大打出手,但在两人的心底深处,对彼此的那一份忠义,却坚不可摧。
这之后,众人又修整了些时候,待得月半山河,他们方才继续上路。
时光如梭,眨眼间,五日时光已飞逝不复。
此刻,天翊等人飞降到了一座山峦之下,映现眼幕的,乃是一座直耸云霄的高山。
隐可见高山的山腰之上,有怒雪威寒,那里的天地,肃杀成片,千里银白,几无杂色。
而在高山的四周,笼山络野,列卒周匝,星罗云布。
千钰凝望着山腰上的飞雪连天,心神迷醉,她一直都喜雪,然而此刻她却非因喜而痴迷。
不知何为,在来到这一处山峦的时候,她的心底深处,好若有一根无形之弦被拨弄了开来,撩得她魂悸魄动。
天翊看了看千钰,他知道她喜雪,所以他说道:“接下来我们步行翻越这一座山峦好了。”
武忘等人并未反驳什么,只饶有意味地笑了笑,视线则在天翊与千钰之间来回辗动。
紧随着,众人起身朝着那山峦走去,雪景在山腰之上,若以步行,需花费些功夫。
走着走着,天翊等人停下了脚步,只因此刻迎面于他们的山道之上,正有一人影踽踽而来。
来人一袭灰色长袍,头顶之上,带有一蓑笠,众人竟无法窥探其面目。
见得这人,武忘等人的脸色顿有沉疑浮现,他们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
天翊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万金拍卖会。”
经由天翊这般提醒,众人顿时记忆了起来,当初在万金拍卖会上,曾有一头戴蓑笠的男子愿以一件伪神器置换星月草。
无忆道:“原来是他!”
千钰道:“他身怀的那一件伪神器,好像叫千钧笔!”
千叶道:“此人实力不若,也不知是敌是友?”
武忘道:“他难道是为了星月草而来?”
就在众人揣测之际,那男子已经临近到了天翊等人的跟前。
他顿下步伐,戴顶的蓑笠微微上扬了些弧度,说道:“不忘小哥,我已等候你们多时。”
众人一愣,来人既能一口道出天翊身份,那么是敌非友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一念及此,众人的神色顿显警惕起来,他们谨慎地打量着男子,除开收获了满眼的萧瑟外,竟再不能窥探其丝毫。
天翊淡淡笑了笑,说道:“阁下专程在此等候我们,所为何来?”
男子道:“我在找人。”
天翊微诧:“找人?”
男子点了点头,道:“找一个极愿与你们一道而行的人。”
天翊道:“如此说来,你应该还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
男子道:“没错,所以我在此处等候你们,希望接下来能与你们一道。”
天翊没有应承什么,他稍稍一想,对于男子口中之人的身份,已然有了些推测。
这时,武忘开口道:“你跟着我们,难道就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男子沉默不语的愣在原地,似乎这个问题难住了他。
千钰道:“前辈,你要找的人是何身份?你说他(她)极愿与我们一道,想来我们彼此应该认识才是。”
男子沉思片刻,缓缓道:“她叫南宫盈盈!”
“什么?”
“盈盈妹妹?”
“盈盈?”
“小姑奶奶失踪了?”
言出,众人皆诧,连带着一向不为尘风所动的史大彪也有了剧烈反应,他本自若地喝着酒,此时竟不自主地喷吐了出来。
武忘眉头一皱,连道:“盈盈她怎么了?”
男子道:“当初回到南宫阁后不久,小姐就负气离家出走了。”
武忘一愣:“负气?她怎么会负气?她离开的时候都高高兴兴的。”
男子道:“小姐为何会负气我不无从知晓,我只知道,此事或许与你们有关。”
这一刻,武忘的神情尽被焦急覆盖,自言自语道:“与我们有关?难道是因为我,惹得盈盈不高兴了?”
见得武忘这一副关心则乱的模样,天翊开口道:“前辈,以南宫阁的力量,想要在风澜大陆之上找一个人,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吧?”
男子道:“要找其他人,或许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其言意中的其他人,似有特指之意。
停顿片刻,男子继续道:“但小姐这一次离家出走,还捎带走了一件羽衣,她若穿上那羽衣前行,普天之下,能找到她的人,屈指可数。”
此时,武忘已急得来回踱步,嘴里嘀咕个不停:“盈盈这丫头,一定又是在她爷爷那里,巧取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风澜大陆这么大,要找到她岂不是大海捞针?”
男子道:“风澜大陆算不得大海,对小姐而言,你们才是她的大海。”
辰南子暗暗道:“离老儿不会连凤翔衣都给那小丫头了吧?”
武忘愣住,那本沉淀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愫,竟随着这消息的到来,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忆道:“死胖子,你先别担心,以盈盈的身份,风澜大陆还无人敢动其分毫。”
武忘紧皱着眉头,也不开口言道什么,他知道南宫盈盈任性,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任性到了如此程度。
天翊沉思片刻,对着那男子道:“前辈,你既然人在中土之地,想来也是奔着盈盈在这里的消息而来的吧?”
男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小姐现在应该就在中土之地中。”
千钰盯着那男子看了看,突道:“前辈,我很疑惑,你既然是为找寻盈盈而来,理应心急才是,可为何还有心参加飘雪城的万金拍卖会?”
随着千钰这一疑问的出口,众人的脸上皆有沉郁显现,他们纷纷展目望向那男子,等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男子笑了笑,道:“你是在怀疑我不成?”
说着,男子随手对着虚空一抛,只见一道流光直朝着天翊速射而去。
“不忘!小心!”
“老大!”
见状,无忆等人纷纷惊愕出声,连连祭出各自兵刃,戈向那男子。
天翊面不改色,只手一招,顿将那一道流光敛入手中,摊开掌心,只见得一枚刻画着灵鸟飞天的火色令牌栩栩如生。
男子道:“不忘小哥身为丹塔长老,这令牌想来应该不陌生吧?”
天翊点了点头,此令名为朱雀令,乃是丹塔长老的象征,他身上也有一枚。
男子道:“我这一生,醉心于炼丹,之所以会去参加万金拍卖会,便是想置换到那一株星月草。”
众人敛了敛目中凶光,男子的这一解释,虽不足以彻底取得天翊等人的信任,倒也算得合理。
武忘道:“老大,我们该怎么办?即便只是中土之地,也道广阔无垠,要找到盈盈,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不待天翊开口,那男子却是率先说道:“不忘长老,我等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帮忙去寻找小姐,你们不必为此乱了己身行程!我只是觉得,跟着你们,或许便能找到小姐。”
闻言,武忘等人皆一副惊愕失措模样,在他们看来,男子这话多少显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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