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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临之时,月消星隐,天地之间,昏暗一片,宛若混沌。
深山空谷,偶有嗥声响起,空灵之声,颤人心神。
四方幽野,突起大风,迷蒙突开,浓云沉扬在天,若有风雨大致之势。
天翊等人自入定中醒来,却唯独不见小轩身影,对此千钰等人无不怅然失措。
千钰道:“小轩走了,他是不让我们陷入两难境地吗?”
千叶道:“这茫茫雨木之域,他一个小孩子能去哪里?龙葵果虽然只有一颗,但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如龙葵果一般的草木之灵。”
幻茵道:“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取固费力,舍亦太难。”
无忆道:“小轩虽然还小,但他的心却很明白。”
武忘默不作声,他微微举首,但见晨色苍茫,愁云惨淡。
戏子与闫帅互视一眼,皆可见彼此笑意中的深韵。
闫帅道:“他糊涂而来,不知是否明白而去?不过他的离去倒也算识时务。”
千钰等人皆是一愣,他们眼中的小轩明显不是戏子与闫帅口中的小轩。
戏子道:“糊涂也好,明白也罢,等到风雨临至,或许还有再见的一天。”
天翊道:“一念浮屠生,意控世间物。去留随自意,苍天可奈何?”
言罢,他从容阔步而去,对于小轩的离开,他并不诧异,牡丹与小轩之间他无疑更信任前者。
见得天翊迈步而行,史大彪洋洋一笑,衍天笔不知何时已被他提悬在手,他舞笔而动,兴感而叹:“花非花,雾非雾。暗夜去,天明来。”
戏子微一掸袖,一手举眉,一手指成兰花,言道:“借一丝冷风清逸,披一件淡雅素衣,饮一杯雨前佳酿。任凭百花纷落,温文尔雅,净玉无瑕。”
语落,他直迈前随着天翊而去。
闫帅转目瞅了瞅一脸茫然的无忆等人,继而提步,只留下一道匆匆背影。
千钰等人呆愣好半响,方才带着满心疑虑迈步而行,大青为青霖服食下己身龙血,继而由小笨背负着青霖上路。
天翊一行人离去后,过阴郁幽谷,绕万郊葱茏,迳取雨木之域深处。
眨眼间,又是五日时光一闪而逝。这五日下来,雨木之域的天阴云密布,经久不散。
此刻,日值西沉,天翊等人停驻在一水面初平的阔湖边。
放眼以望,可见湖面之上水波不兴,偶有细纹光滑驶过,仰天而望,暗云悠然而又沉郁地移动着,低视湖心,可见有另一个天、云之影在水中徘徊。
众人的心头,疏通畅达的感觉不复存在,取代而出的则是一股无端的压抑,就如此时天幕之上黑云压湖一般的压抑。
有那么一刻,天穹深处突起一阵咆哮声,继而炸雷之音连绵不绝,奔电之光闪掠交错。
“轰轰...”
“呼呼...”
“唰唰...”
狂风呼啸而来,大雨倾盆而至,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此时,雷声轰鸣,滚云如墨,如千座高峰倒塌。暴雨倾注,烟尘滚滚,似万座山峰迎面扑来。
禁元伞下,天翊挺拔而立,他面向着身前的一方湖泊,那里,万千玉珠撩舞飞溅。
这一刻,天幕之上,有黑云翻墨以遮,湖泊之上,有白雨跳珠乱入。
闫帅与戏子分列在天翊两旁,两人同样直视着那一片湖泊,面带沉思,神以微凝。
戏子道:“一场风雨一场戏,一片水袖一浮萍。”
闫帅道:“该来的暴风雨终于来了。”
天翊不为所动,他依旧静静地傲立着,不知何时,自天翊身上涌现出一股澎湃战意。
他脚踩着大地山河,头顶着日月乾坤,无形之中,撩荡出一股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无边霸气。
此时,风仍然咆哮着,雨依旧滂沱着,沸腾的湖面之上,突起两道冲天水柱——“轰!轰!”
云拨雨撩下,万点水花凝而成形,继而便见得两道人影停驻于水柱之巅。
两人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他们的轮廓棱角分明,他们的脸庞光洁白皙,都有着黑亮垂直的发,斜飞英挺的眉。
两人的身材修长而又高大,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眸,傲孤冷清且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然的强势。
突见得这般变故,无忆等人纷纷起身上前,只余大青停顾在青霖身边。
当然,史大彪除开在外,此刻他提笔抱酒,似一副迷醉昏沉模样地靠在一块石前。
天翊道:“这一战,你们插不上手,都退回去吧!”
无忆与武忘等人迟疑片刻,不甘地朝着后方退去,他们没有逞能,因为仅从那两名男子的身上所传出的气息便让他们心胆俱颤。
闫帅道:“这两人倒是隐匿得好,此前我竟一直都未曾发现他们。”
戏子道:“这一出戏,阵容还真是庞大,连北冥阁冥部之人也粉墨登场了。”
闫帅道:“北冥阁冥部?没听说过,一人一个吧!”
他的话语说的随意至极,风轻云淡中给人以轻蔑。
戏子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身旁的天翊看了看。
天翊身定不动,对于戏子与闫帅之言好似置若罔闻,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人看着,胸有热血激昂。
这时,那停驻在水柱之巅的两人微微一笑,两人随手一挥,各有一弓一枪赫显在两人手中。
伴随着两人的持器之举,众人这才发现,这两个相貌极为相似的男子还是有着区别的。
他们的持器之手,一者只有四根手指,另一者则有六根手指。
六指男子持弓,四指男子持枪,前者名为弓六,后者名为枪四,两人乃是亲兄弟,共事于北冥阁冥部。
弓六泛冷一笑,闫帅轻蔑他与枪四,他以轻视回敬,看也不看戏子与闫帅,盯着天翊道:“不忘,我北冥阁也处在一山水之地中,不知你可有兴趣前去游览一番?”
天翊道:“我无心山水,我的脚步同样不会为山水而停。”
弓六道:“你虽无心,但奈何我们有意,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身不由己吗?”
天翊道:“你要战,那便战,何言这般多废语?”
弓六面色一沉,继而转郁为笑,他轻掀了掀嘴角,看向枪四道:“老四,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轻狂吗?”
枪四冷冷一笑,言道:“他是轻狂了一点,不过你的确也说了一大堆废话。”
语落,他长枪一挑,枪锋撩雨成线,直指天翊所在,道:“两位荒殿的朋友,此枪名为锁魂,不知两位可有兴趣一探锁魂之秘?”
闫帅与戏子相顾而笑,接着转目看向枪四。
闫帅道:“真是好大口气,区区一锁魂之秘,哪里需两人探索?”
言罢,闫帅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现身之际,其人已飞立于风雨之中,那斜挂在其身后的包裹迎风脱落,数道金芒激射而出,继而链接成一柄傲啸金枪。
戏子道:“我向来不喜与人搭戏,老早便听闻弓六演技出众,一手冥弓六连让无数人折服,不知是否抵得过戏子的空袖一舞?”
说着,戏子的身影也从原地消匿,出现时,已同闫帅并肩而立于风雨长空中。
闫帅道:“戏子,你失去了一个好机会。”
戏子笑道:“只怪我入戏太深,我不想这一出好戏就这样匆匆收场。”
闫帅道:“荒殿之人确实洒脱不羁,你这般随意而为,难道不怕荒殿殿主降罪于你吗?”
戏子道:“他管不了我,我之所以遵从他的吩咐,不外乎想要饰演一出好戏罢了。”
闫帅不再多言,长枪挑刺,直指枪四,道:“此枪名为狂风,想来应该足够乱了你的锁魂。”
他微微一笑,人动枪动,金色枪尖刺破虚空,直在天幕之上划拉出一道明媚枪影。
戏子挽袖轻挥,身若惊鸿而去,一舞一袖,撩得天地色变,万物披霞。
两者分别袭向枪四与弓六,携带而起的声势,直使得风云卷涌,乾坤震荡。
弓六一动也不动,他只笑着,笑得悠然而又随意。
于此之际,其身旁的枪四动了,他之长枪一记提舞撩花,枪出,虚幻丛生,那正落击而来的闫帅与戏子顿从这一片天地消失不见。
这一刻,湖泊之上唯独剩下一道水柱,以及那停驻在水柱之上的弓六。
见此一幕,天翊神色自若,他知道此刻的戏子应该很苦恼,他不愿与人搭戏,但现实却让他身不由己。
弓六笑望着天翊,言道:“不忘,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天翊道:“你们既然现身,想来定是早早做好了谋算,我又有何可意外?”
弓六道:“既是如此,那你可愿随我前往北冥阁?”
天翊道:“北冥阁我会去,但不是现在。你的时间不多,若是只顾浪费在口舌之上,实为不智。”
弓六笑了笑,道:“不忘,你很聪明,这般年轻便有此洞悉之能,实为不易。但可惜的是,你的实力实在是太弱!”
言语之际,弓六搭弓成引,弓开,只听得一道箭矢之音“嗖”地穿破苍穹。
这一刻,箭矢不见,唯余一道雨线由远而近,直取天翊所在。
天翊没有继续停留在禁元伞下,他的身子迎空而起,花醉长剑横撩而出,激起漫天的五彩斑斓。
须臾之间,天地湖泊上空顿起一阵剧烈轰鸣——“砰!”
声落,飞雨依旧,但天翊与弓六的却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无忆等人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幕,他们都很清楚,天翊此刻恐怕已经陷入到一片虚实之境内,这也说明,弓六的实力至少也有着虚实镜。
武忘道:“小白脸,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不成?”
千钰道:“这个级数的战斗,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插手。”
幻茵道:“不忘能抵得过那个六指之人吗?”
一语出,众人尽皆沉默,他们虽然知道天翊的实力不能以境界度量,但虚实镜的强者,已然位列于风澜的巅峰之中。
无忆沉默不语,他的神色凝重不已,微微抬眼,言道:“我们还是想想该如何自保吧!”
话语刚一落地,风雨之中,突有破空声起,继而便见得东方阁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临至。
东方龙翔望向无忆道:“无忆,你是自己将佛皇棍交出,还是要我来取?”
无忆站起身来,掩手一挥,佛皇棍翠绿欲滴,他横眉冷眸而望:“我答应过老大,人在棍在,人亡棍消!”
武忘长刀一斜,一袭赤红长袍猎猎随风,言道:“来吧!让我们战个痛快!”
千钰等人纷纷起身,刀枪剑影闪烁在风雨之中,战意不屈,澎湃激昂。
东方龙翔轻蔑一笑,双方实力悬殊巨大,无忆等人的激昂不屈,在他的眼中,不过一笑话尔尔。
东方木逸瞄了瞄禁元伞下的无忆等人,吩咐道:“龙翔,先将佛皇棍取回。”
东方龙翔轻点了点头,微冷一笑,身已凭空消失。
眨眼间,这一方天地突有一道扇影从天而降,扇影之中,苍翠葱茏,掩出了一片江山佳木。
影未至,那笼罩着无忆等人的禁元伞,轰然碎裂,一股澎湃而又浩荡的冲击之力顿时积压在众人的身上。
“噗嗤!噗嗤...”
受此压迫之力,无忆等人纷纷喷吐出大口鲜血,千钰、千叶、阿布直接匍匐在地,无忆与武忘则艰难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小笨与大青虽是站着,但从两“熊”紧皱的眉头便能看出它们也在艰难地支撑着。
让人意外的是,在面的如此压迫之力的时候,史大彪与小貂竟若一副无事模样,一人一貂的眼中,各有异色闪掠。
武忘咬牙切齿地杵着烈焰长刀,脸颊之上汗珠淋漓,道:“纵然天塌下来,也休想压弯我的脊梁!啊!!”
一声厉啸,他之身躯猛地从半跪演变成为挺立,风雨飘洒,长发乱舞,自其周身顿有鲜血迸将而出。
无忆也于此时挺拔了身影,他没有做声,即便飞洒的鲜血已将其身躯飘染,那翠掩的佛皇棍也已披上了一袭血衣。
见此一幕,那携江山扇遥落而来的东方龙翔,神色略显惊愕。
紧随着,一抹狠历从东方龙翔的眼中一闪而逝,东方老祖只言将佛皇棍带回东方阁,至于无忆等人的生死却不作论。
霎时间,从天而降的威压顿时成倍疯涨,那才刚刚扶正身姿的无忆与武忘,纷纷喷血倒地,他们倒下了,但却紧紧攥着棍与刀。
千钰等人受此声威所袭,整个人顿陷入昏迷之中,不醒于这一片风雨。
眼看着扇影便要将无忆等人笼罩,一道破空之声突然临至——“咻!”
只见得一道晶莹剔透的棍影横穿虚空,继而点落在无忆等人的上空。
棍影飞旋而动,直划出一道道明暗显眼的波纹。
下一刹,一道身影破虚而立,他长发蓬乱,衣襟飘舞,身姿却傲然挺拔,正是秦万里。
秦万里现身后,眉宇成锋,当见得倒卧在地浑身鲜血的千叶后,其愤怒直若惊涛骇浪席卷而起。
只听得一声怒吼响彻天地——“啊!”
声出,秦万里一手高举而出,似一副撑天之势。
霎时间,那波荡与顶空的棍影顿时扶摇而上,直与东方龙翔落击而下的扇影撞击在一块——“砰!”
一声巨响轰天颤地,一道棍芒穿云破雾,那垂直而坠的扇影直在棍芒的轰袭下碎裂。
见得秦万里后,东方龙翔的脸色倏地大变,对于秦万里,他一直心有余悸,那一抹忌惮的背后何尝不作恐惧?
此时江山扇的扇影被破,一股浩荡棍力直直迎来,顿使得东方龙翔乱了阵脚,失措下,他连连收扇回身,朝着东方木逸所在飞退而去。
见状,秦万里两眉一横,人已消隐不在,出现时,一人一棍当空横贯。
棍出,一记藏空,点落虚无,惊颤了一片天地,凌乱了一方时空。
一时间,棍力就如狂风骤雨般袭向东方龙翔。
东方木逸神色一凝,随手一挥,一根龙头拐杖携着一片苍翠葱茏贯空而过。
杖出,有飞龙缭绕,有龙吟震空,须臾之间,便同轰袭到追击而至的秦万里身前。
“砰!”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下,秦万里的身子直直倒飞出去,他脸色苍白,气息紊乱。
落地的一刹,秦万里眸带阴寒地望向天幕。
那里,东方龙翔若一副惊魂未定模样,东方木逸则阴沉着一张脸。
秦万里冷漠道:“东方龙翔,妄你有着炼虚实力,竟狠得下心对一干小辈动手。”
东方龙翔没有回应什么,他冷厉地望着秦万里,两人实力都作炼虚,但他却无后者的那般斗志激昂,甚至于在他的内心,对秦万里还存有恐惧。
东方木逸顿了顿,言道:“龙翔,出手杀了他,若不然,你这一生将再无作为。”
东方龙翔屏了屏气,持拿江山扇的一手不由地紧了紧,他正欲迈步而前,却突被秦万里的大笑声所打住。
“哈哈!来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杀我,还是我杀你?”
东方龙翔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反倒是东方木逸冷哼一声后消失当空。
就在东方木逸动身之际,秦万里的跟前突起一道空间涟漪,继而便见得,一黑袍老者显现而出,他抚着一方拨弦之器,十指错落,琴音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