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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边飘过一片熏红的彩霞,谌洛将疲倦不堪的目光从不见边际的涂道上收回,坐在华表下低着头打了几个哈欠。
两天前,啬夫送来文书,称已将茂陵亭招募人手的事情传达到各里。然而都过两天了,竟然连个来面试的都没有,很是不正常,怎么说这几个职位也是体制内啊,难道没人心动?
谌洛掐腰站起来,拍了拍绔上的尘土。
“唉,看来茂陵亭的名头已经在各里传开了,那个“黑”真是留了个烂摊子啊。原本以为茂陵亭长是个美差,没想到,竟是个霉差。”
谌洛在这里待了两天,与老翁庾易一同把亭长的主要职责讨论了一遍,那卷记载投宿之人名单谌洛亦翻阅片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账本所记录的人员中,大多都是从外地来的民夫,他们人生地不熟,不清楚茂陵亭之前的事迹,因而有住宿的胆子;而茂陵乡里之民,亦或是役期结束的民夫,自“黑”被廷尉拿下之后,再也没有来茂陵亭住宿。听庾易说,这群人哪怕晚上摸黑赶路,也不敢踏入茂陵亭半步,甚至关中地区开始流传茂陵亭是陵墓入口的传闻,进入即死。
“此地在茂陵乡百姓眼中,怕是已经变成死亡的代名词了吧?”谌洛苦笑。
现在最大的难题不仅在于没有人手,更在于没人过来投宿。
相对和平的年代,亭的意义本就是传递信件与为往来之人提供住宿,现在的茂陵亭已经丧失了一半的功能……
谌洛担心再这么下去,槐里县会出现撤销茂陵亭的声音。
一个部门的主要营收点丧失,那对公司而言,其就可有可无了。
“难道吾要因势利导,在这里顺势开家鬼屋来提高业绩?”谌洛沉吟片刻,猛的摇摇头,把这个可怕又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在脑后。
要是让刘彻知道他专心修建的陵寝边闹鬼了,恐怕整个茂陵乡都得出事,届时,官吏从上到下,一个都别想活,全得自杀谢罪。
“还是给兄弟们写封信吧。”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恐怕只有同来茂陵的那二十八个兄弟了。
谌洛走回正堂,找了一卷透着竹子味儿的竹简,提起毛笔洋洋洒洒写下一列列方正的隶体字。
信比较简短,也就用了半卷,大概的意思就是:我遇到难题啦,有没有人愿意来帮忙?工资一般情况,对体力要求比较高,伤势较重的好好养伤千万别来。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再没人来,恐怕就只能求助功曹,让其征调人手了。”
谌洛写完最后一个字,在这份竹简左下角盖上茂陵亭长大印,然后对外面呼唤:“亭父!亭父!”
“吾来也。”庾易小步快走进来,“亭长有何吩咐?”
“找个投宿的兄弟把这份文书送到啬夫那儿,让啬夫转交给最近从雁门搬来的二十八户人家。”
庾易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接过文书,点点头,外出找一个可靠之人。
谌洛写完摇人的文书,又开始研究茂陵亭面临的另外一个问题--财政情况。
这里作为一个乡级机构,财政情况却差的不得了,不仅没有营收,人力成本也即将倍增。
谌洛捧着账本,闻着竹墨的香气,眼珠子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上面记载的剩余资金:三十七钱。
这个数字急得他内心烦躁。
三十七钱是个什么概念呢?
当今市价,一石粟米都要五十钱,而边境戍守士卒每个月的俸禄是一石半。
账面上剩余的资金都不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更别说马上要来五六个小弟了。
目前主要营收点已用来补偿送信的民夫,必须开发新的赚钱的项目填补空缺。
谌洛曾经和庾易商量:能否做点稀奇古怪的花样,吸引纨绔子弟购买?
这个想法刚提出就被否定了。
目前茂陵几乎没有纨绔,纨绔们都在长安附近的闾里居住,距离这儿远得很。
谌洛这才恍然大悟,《迁茂陵令》还没颁布呢,这里并不存在富甲一方的商贾,只有本土的普通老百姓以及跋山涉水来此的苦逼挖土民夫。
花里胡哨的东西行不通,只能想一个老老实实的方案了。
谌洛伏在案几上,大脑疯狂旋转,希望想到一个好的方案。
有没有既不违背大汉律令,又能赚钱的法子呢?
“难道我要沦落到给住宿民夫表演才艺,索要赏钱的地步?不行!真的这么做了,不需要刘彻出手,恐怕槐里县的功曹就能先把我弄死。”
谌洛用毛笔末端轻轻敲打案几,哒哒哒的声音仿佛加快了思维。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赚钱?肯定是房地产生意。只可惜我目前没有资本……那么就只剩下……教育!”
哎!
谌洛一个激灵,蓦然坐直了。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可以办辅导班啊!在孩子的教育上,家长的支出从不吝啬。
一年前,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现在想当官就得学习儒家文化。
自己若是在茂陵乡开一个传授儒家文学的辅导班,岂不是既响应了政策,又能赚的盆满钵满?
哪怕槐里县令来了,都没法反驳自己这种做法!
大汉政策重农抑商,商贾被各行各业看不起。
但自己这种传授教育的方法,算不上经商,教育上的事,能算生意吗?
哪个老师招收弟子的时候不要束脩(十条肉干)?
他们要肉,自己只要粟米。
这叫什么?
这叫有教无类!这叫圣人之道!
谌洛笑逐颜开,激动的拍着大腿:“吾要兴教育!吾要传播圣人之道!”
这番动静把在隔壁招呼往来客的庾易都惊动了。这白发老叟迈着力所能及的大步,急匆匆赶了过来。
“亭长何事惊慌?”
“无事!请君将此物抄写一份!原本贴在华表之上,抄写本送至啬夫处,让他帮忙传至乡里。”
谌洛将写好的招生通知书交给庾易,拍了拍这老翁的肩,笑哈哈的往自己的屋子走。解决了一个心头病,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