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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年看着那站在空中的尤九,脚步凝滞,甚至不知该如何走上前去。垂在两侧手第一次觉得是那般沉重,而脚步亦是沉重异常,重到让他无法走上前去。
“……尤九。”巫年哑声开口,眸子在夜空的映衬下越发深沉。
尤九看着皇宫的眸子随即收回,转身看向那巫年,脸上缓缓浮出一丝笑靥,言笑晏晏,“巫年,我刚刚取到了苏酌夏的心头血,你看。”说着,更是将手中那紧握的黑色瓷瓶拿出,献宝似得递到巫年的面前洽。
巫年看着递到眼前的瓷瓶,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眸子直直的看着那尤九,眉头轻蹙。
“巫年,你知道吗,只要取到了那苏酌夏的心头血,我就可以见到夫君了。”尤九脸上的笑容更甚,只是若是细看,便可以发现尤九的眸子一直都带着一丝怔然,就连那握着瓷瓶的手都一直紧紧攥着,带着几不可见的颤抖。
巫年看着尤九的笑容,可是他却是薄唇紧抿,丝毫表情都没有。
尤九自是发现了巫年的异样,看着巫年许久,脸上的笑容微微敛去,歪头询问,“我成功了,你……不高兴吗?”
巫年眼眸低垂,沉默片刻,却还是低声开口道:“……高兴。”
可是,从心尖传来的酸涩和怜惜早已遍布全身,嘴角那平日里惯有的笑容在此刻都无力勾起钤。
要他如何告诉她……尤九,那苏酌夏便是你等候了千年的夫君……
要他如何告诉她……尤九,你亲手将你的夫君……杀死了。
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终究无力开口,看着尤九那笑容妍妍的模样,他却觉得想哭,替她哭……
而此刻,皇宫早已乱成一团,看着那慌乱不已的宫人,尤九却是淡淡的看了许久,最终才看着那巫年道:“我们走吧。”
巫年随即点头,下一刻,却是慌忙离去,只是那背影带着一丝狼狈和逃避。
直到回到那府内,尤九才堪堪追上巫年,看着巫年的模样,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许是巫年也感觉到他的反应有些过大,看着尤九疑惑的目光,嘴角轻勾,再次恢复了平日里的巫年,“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动手了。”
不知是因为如今是深夜的缘故还是其它,尤九竟没有发现巫年的说话时的异样,仿若松了一口气般,“反正早晚都要动手,不是吗……”
这件事情,她逃不掉。
巫年抬起抚上尤九的额,看着尤九的面容,眉眼温和,“……是。”说罢,又再次开口:“好了,天色已晚,你还是早日休息吧。”
“好。”
——
夜已深沉,唯有弯月挂在那夜空中,唯有几颗明亮的星星挂在那空中,发出忽明忽暗的光亮。
尤九坐在窗边,双手叠在窗台之上,下巴抵在胳膊上,只是手上却是拿了一个黑色的瓷瓶。
这个瓷瓶内……是苏酌夏的心头血。
看了许久,骤的,尤九猛然直起身子,屋内原本亮着的烛火亦猛然熄灭,整个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片刻,尤九才渐渐恢复视力,借着月光扭头看去。
只见屋内的角落,骤的被一阵黑色的雾气包围,黑色的雾气在昏暗的屋内越发幽黑,透着一丝令人恐怖的阴霾。
下一刻,尤九只见那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整个身影全部都被黑色斗篷紧紧覆盖,就连下巴都没有露出丝毫。
而这个人,赫然就是千年之前和她定下契约之人。
“成功了?”斗篷下的声音缓慢传出,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苍老。
尤九亦是从窗边缓缓站起身子,将那黑色瓷瓶紧紧攥在手中,眸子紧紧的盯着那黑衣人,薄唇轻启,淡淡道:“成功了。”
“给我!”黑衣人快速开口,语气稍显急切,任谁都可以清晰的听见那黑衣人声音里压抑的兴奋和颤抖。
尤九攥着瓷瓶的手下意识的攥紧,看着那黑衣人的身影,却是迟迟没有将瓷瓶递出。只是问道:“我夫君在何处?”
黑衣人沉默片刻,继而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缓慢语气:“尤九,我自是要先行验证那心头血的真假。”
“你不信我?”尤九凝眉。
黑衣人低低的笑出声来,压抑的声音在殿内显得越发怪异,“尤九,我本就不信任何人。”
尤九抿唇不语,眸子深的仿若化不开的墨,而那衣袖下攥着瓷瓶的手却是越发的紧了。迟疑之间,只听见那黑衣人再次开口,“若是你不同意也无碍,不过,你的夫君……”
话,点到即可。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尤九踌躇不决,而那黑衣人却没有丝毫动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仿若他早已笃定,尤九自会将那瓷瓶交到他的手上。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那尤九再次抬眸,直直的看向他,深吸一口气,这才道:“我可以将血给你,不过……你必须要告诉我我夫君的下落,不然……”
黑衣人轻笑一声,“这是自然,这个规矩,我还是懂得。”可是话说完了,他却是话锋一转,“等到三日后我再次前来,到时,自会告诉你,你夫君的去向。”
尤九攥着瓷瓶的手缓缓抬起,除去了衣袖的遮挡,方才看见尤九那攥着瓷瓶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
“那我便再等你三日,若是三日后你不来,我尤九就算死,也要将你找出来!”尤九冷声警告,继而将那瓷瓶放到那黑衣人用黑纱覆盖的手中。
黑衣人再次笑出,声音坚定,“我自会来。”
话落,那黑衣人转身朝那来时的角落走去,下一刻,黑雾再次蔓延,黑衣人的身影走入那黑雾中,顷刻间便和黑雾混为一体,消失了。
直到那黑衣人离去,尤九这才发觉,那握着瓷瓶的手,早已被冷汗布满,此刻手心中粘腻的厉害。
怔怔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三日……
还要再等三日她才能知道夫君的下落……
这个认知,着实让她觉得极其不好。
——
翌日清晨,众位大臣早已在殿内等候,他们习惯了在皇上还未来时寒暄几句,故而此刻的大殿充斥着众位大臣的说话声。
而让他们诧异的是,一刻钟后,走到大殿的并非是他们的天子苏酌夏,而是如今的灵妃,苏脂灵!
苏脂灵一改往日的浓妆艳抹,今日的她,一身素衣,乌发半挽,只有一朵白花插在发间,而那脂粉未沾的小脸上却是绷得紧紧的。
后宫本不能干政,而如今她竟在上朝期间走到大殿上来,甚至着了一身发丧的行头,站在这朝堂上可不晦气!?实在是让众位大臣纷纷不满起来。
而苏脂灵却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跟着那曹公公缓步朝那本该属于苏酌夏的位置上走去。直到站到那高台上,苏脂灵这才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满脸不满和疑惑的众位大臣。
“今日本宫前来,只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众位大臣商量。”苏脂灵一改往日的柔弱,提起嗓子高声开口。
而站在台下的众位大臣却是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丞相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众人前,冲着苏脂灵拱手道:“灵妃娘娘,后宫不可干政,还请灵妃娘娘快快回宫为好。”
苏脂灵脸上神色未变,目光看着那丞相,“大人,并非脂灵干政,只是如今,只有脂灵可以站到这里。”
众位大臣更是疑惑起来,即便没了那皇上,他们南晟还有皇后,怎会轮到一个妃位娘娘前来放肆?
苏脂灵沉声片刻,等到那众位大臣的讨论声纷纷落下,这才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身侧的曹公公,见曹公公微微颔首,这才微微抿唇,缓缓开口:“本宫只是想告诉各位大臣……”说到此,苏脂灵仿若说不下去般,吞了一下口水,继而再次开口,“皇上……于昨夜寅时……殁了。”
此话一出,整个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沉寂,继而又突然嘈杂起来,仿若乱了套。
“娘娘,此话可不能乱说。”
“娘娘,皇上昨日明明龙体安好。”
“娘娘,皇上可是有何隐疾?”
……
苏脂灵听着那些大臣的问话,再想起昨夜苏酌夏的那副模样,鼻尖再次一阵酸楚,泪水再次溢满了眼眶。
眼眸微抬,快速眨着眸子,仿若是想要将那泪水逼回。可是无奈那泪水太多,即便如此,还是顺着眼角落下。
苏脂灵也无暇顾及了,再次看向那众位大臣,含恨道:“……昨夜,皇上宿在‘鸾福宫’,正是……皇后娘娘……刺杀了皇上!”
话落,大臣们再次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果真是煞星!”
“当初我就不同意皇上纳那尤九为后,你们看看现在!”
“煞星!真是我南晟之大不幸啊!”
“当初就该将她送出宫去!”
……
“好了,各位大人。”苏脂灵高声打断众人那谴责的话语,“本宫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更是不易干政,可是如今这关键的时刻,本宫也唯有站出来将事实告诉各位大人,也请各位大人救救南晟!”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帝已殁,他们这些大臣亦仿佛没了头领的羚羊,失了方向。
讨论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看着那一个个原本能言善辩的大臣,苏脂灵不禁蹙眉。
有讨论了一番,只见那钦天监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拱手冲着苏脂灵道:“娘娘,如今皇子幼小,而皇上却刚刚仙去。外界一直觊觎我们南晟,不如,我们先用缓兵之计,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如何?”
苏脂灵挑眉,“哦?大人说说,怎么个缓兵之计?”
“回娘娘,我们只对外面说,皇后下毒谋害皇上,皇上重病,暂需静养。”钦天监缓缓道来,既可以掩去苏酌夏不会出现的困境,又可用这个借口全力捉捕那尤九。
苏脂灵暗暗颔首,随即问着那站在殿内的众位大臣,“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而身后的众大臣本就不知如何是好,此刻钦天监说此,随即拱手应道:“臣等认同。”
“好!既然各位大人毫无异议,那便如此。”苏脂灵亦满意,下一刻,却是眸子泛起一丝冷意,看着那众位大人,“本宫希望,众位大人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其它人,不然……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他们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是,臣等遵旨。”
而皇后毒害皇上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南晟,南晟那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更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全部贴上了尤九的通缉令。
街道上亦有不少侍卫手拿长剑,身穿朱红色的盔甲,一一查看每一个路过之人,只要和那画报上的人有一丝相似便会被强行带走,南晟的宫门更是只进不出,格外严格。
而就在此刻,街道之上,一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傲然走在这街道上,纤瘦的身子在衣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纤瘦,就连那肩膀都仿若没有似得。
乌发全部冠起,一根碧玉簪子插在发间,而那小巧的脸颊亦是精致,只是那眉眼从始至终都是清冷的,就连双唇都紧紧抿起,仿若极其不喜。
男子缓步走在前面,而他的身后,亦有另一个身着蓝衣锦袍的男子亦步亦趋的跟随者。
众人本以为前面的男子已是俊美,此刻看见那跟在他身后的蓝衣男子,骤的觉得,跟在他身后的男子简直如同妖孽一般。就连他眉间的那颗红痣在此刻都仿若那般的耀眼。
眼见走在前方的男子脚步越发快速,跟在身后的蓝衣男子亦是脚步加快,几步跟上那青衣男子的步伐,走到他的身侧。
“走这般快作甚?”巫年侧目看着那脸色不善的尤九,不解她为何会如此。
尤九敛眉,快速瞟了一眼始终跟在身侧的巫年,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本就有些大,再加上尤九本就柔弱,此刻身着男装,和巫年走在一起,简直就如同她是他府内的男宠一般……
原本她还在因为制止了巫年换上女装的念头而沾沾自喜,谁知刚刚走到街道上,便听见人家在他们的身后指指点点,甚至声音都不加掩饰,全部都落到了她的耳中。
而她们说的,不过是说她,长的一副女子的模样,怕是那巫年养在府内的男宠……
越想越恼,只觉得委屈至极……
“不要离我这么近……我怕他们误会……”尤九冷冷开口,用余光睨着那巫年,着实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
巫年疑惑的眨了眨眸,回眸看了一眼众人,只见那众人却是纷纷收回目光。
“我们有何误会?”巫年蹙眉,可是再看那周围人的目光,思索半晌,随即笑了,道:“尤九,他们为何一直盯着我们,可是因为我长的太过俊美?”
尤九无奈……
站在通缉令前,尤九看着那通缉令,眉眼清浅。
皇后毒害皇上……
皇上重病不醒……
罪不可赦……
这一切都是那苏脂灵说的?说苏酌夏并未死,自是被她毒害昏迷了。是吗?
细细的看着那通缉令上的文字,嘴角骤的勾起一丝讽刺笑容。
“这画上的人……”巫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语气缓慢,仿佛在思索,片刻,却是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真丑!”
尤九快速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自己的画像。
不得不说……除却那眼睛和表情比较像,其余的……真的是一点都不像。看的她自己都有些嫌弃了。
可是下一瞬,尤九的身子顿时被人拉扯,被迫回身,只见面前站着的可不是那探查的侍卫吗!
尤九的表情丝毫没有波动,可是手却骤的缩紧,一双眸子看着那紧紧盯着他的侍卫。
“喂,耗子,你看清楚,他是男的!”而站在这位侍卫身后的另一个侍卫抬手拽了拽那盯着尤九眸子都不眨一下的侍卫,不解开口。
而那看着她的侍卫却是眸子微眯,仿佛再从她的脸上看着什么,听见身后人的话语,随即低声道:“你懂什么!当初那皇后进过慎刑司,我可是见过的。”说着,眸子再次看向尤九,细细打量,“你说,一个大男人,这么低,而且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你不觉得他和画上的人有些像吗?”
听他这么说,他身后的那个侍卫亦是盯着尤九细细的打量一番,随后又拿出手中的画像看了起来。
尤九心中却慌了,若是真如这个侍卫所言,她进慎刑司的时候他也在,那么……他有极大的可能会看出来。
“两位大人,这只是我府里的一个小仆,你们莫非是认错了?”巫年听见那侍卫那般说,脚步轻移,将尤九挡去些。
“小仆?”那侍卫显然不信,“看这穿着打扮,再加上这细皮嫩肉的,怎么都不可能只是一个下人。”
那尤九身上的衣衫,布料细腻,针脚细密,无一不是上乘,而尤九此刻即便穿着男装亦不难看出她的皮肤白皙,丝毫没有经过暴晒。
那侍卫不甘心的想要从巫年的一侧再次打量尤九,而巫年却是抬手将尤九揽入怀中,那本就宽大的衣袖更是将尤九的身子掩在了自己的怀中。
“既然大人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大人了,他是我府中小倌,这不,今日耍小性子,我带出来也好哄哄。”巫年挑眉,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脸上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仿若是因为他耍小性子可是他却又不得不宠着的缘故。
那侍卫愣了,看着巫年的模样,半晌,随即笑了,抬手拍着巫年的肩膀,“老兄,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癖好。”说罢,眸子却是再次看了一眼那尤九,只是这次眸子里却是调侃的以为居多,“不过,这小倌长的倒是不俗。”
巫年睨了一眼那拍在肩上的大掌,眸子骤的掠过一丝不悦,嘴角的笑意已缓缓浮出一丝凉意。
说着,那侍卫见巫年并未开口,唯有悻悻的收回手,摸了一下鼻尖,这才推了一把还在身后研究画像的同伴,“好啦,别看了。”
那看着画像的侍卫却是疑惑的看着那被巫年掩在衣袖下的尤九,蹙眉,“不是吗?我怎么越看越像了呢?”
“不过是一个小倌,长的像女子也属常事。”侍卫开口说道,随即不等那侍卫将画像收起便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而他的同伴却是慌忙将画像收起,再次蹙眉看了一眼那尤九,却还是唯有快步跟上那个侍卫。
直到他们走后,巫年这才将那宽大的衣袖从尤九的身上撤去。
“幸好只是两个草包,不然可真是麻烦。”巫年不满抱怨。
而经过那两个侍卫一查,他们两人也无心闲逛了,本就只是出来打听一下消息,顺便逛一下街市,没想要就出了如此茬子。
随即再次回府,只是在看到那冒着热气的豆包时,巫年却是走不动道了,看着那豆包可怜巴巴的望着那尤九,尤九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唯有无奈走上前去买了几个豆包丢到他的怀中。
“巫年,豆包好吃吗?”
“好吃啊!”
“你怎得这般喜欢吃豆包?为何我不觉得?”
巫年吃着豆包的手一顿,眨巴着那眼睛看着她,“以前娘亲总是给我买豆包吃,所以现在看见豆包便想要。”说罢,再看看尤九那依旧凉薄的神情,嘟嘴,“不过就是让你给我买几个,又没让你吃……”
尤九汗颜,“……下次自己买。”
“不要!以后我是你的主人,自是该你去买。”
“……”
直到回到那府内,天色以渐渐暗下,虽说天还未黑,那月亮却已是高高挂起,在那泛着浅蓝的天空上,也并非那般显眼。
许是习惯作祟,尤九已习惯了每夜坐在那窗边看着那月亮,即便那弯月在她的眼中依旧还是灰白的。
今日是第一日,还有两日……只需再等两日,她便可以去找夫君了……
只是,为何她的胸口只觉得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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