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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戴家四口人看着戴娇一个个的都呆若木鸡,等回了神,戴老太呸呸两口,脸红的跟斗鸡一样,窜上去就想打人!戴娇撸起袖子,反正和老太太打她不吃亏!
戴老太扑棱着还没冲上去,戴平用着大烟杆子使劲朝戴老太后背磕了一下,“你给我回来,还嫌不够丢人!”虽然是在骂戴老太,可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瞅的方向却是戴娇,使劲儿了全力才憋住了心里那口恶气,一张老脸沉下来,无端又老了十多岁,“虽说分家了,可你也姓戴,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就算方萍和你奶再错,都是你的长辈!不孝为大!”
还开始给她道德绑架了,戴娇冷笑着将潲水桶从脚下踢开,“爷,那你知道什么叫做上行下效吗?我就是跟着她们学的呀,再说了,我也没见村里哪个长辈能到处造谣,哦,对了还给自己的亲侄女下药……”
“住口!”
“不许说!”戴老头和方萍齐齐出口,这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戴娇敢把这事儿说出来,她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跟老王一个独居的鳏夫扯在一起,无论方萍那事儿成了没成,队里处分不处分,对她影响都是最大的。
干的出来还不让人说了?戴娇嘲讽道,“行,咱不说这事儿,说说那三百块钱的事儿!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就算是奉养老人,村子里哪家老人一月要三百块钱?”
老戴家村子里多少年了,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儿丢人的事儿!不能再这样下去,戴平胡乱抓着烟杆子,半天塞不到嘴里,咳的直喘,吐了两口痰后,用状似合理的口吻沉着嗓子说道,“昨天的事儿我也不清楚,可家里最近确实是难,我们两个老东西怎么都说是你爸的亲爹亲娘,分了家也不能撇下我们不管,而且怎么都是志强娶媳妇,他做叔叔的,也得表示表示,日后……”
日泥玛的后,戴娇看着戴平,“照您说的,我爸给戴志强娶媳妇?那戴志强以后是叫我爸爹啊,还是叫我大伯爹?还是爷你存着心想把戴志强过户给我爸,那也不是不成。”
“这……这不行。”戴志强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怎么能过户给老二一家!
戴娇又说,“村里叔叔随份子也最多就十块钱,剩下那二百九十块钱,你让戴志强给我们打个欠条,也成。”
“不成,又不是志强借的钱!”戴老太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志强才刚毕业,怎么能背上这么一大笔债。戴财被泼了一身的粪,自己丢不起这人早钻进屋子打理去了,外头也只剩下方萍和两个老人作战,她在后头扶着戴老太,伸出指头指着戴娇,那才叫泼妇的姿态,要不是离的远唾沫星子都快蹦脸上了,“你想的美,志强才上大学,哪来那么多钱还给你,真是黑了心肝了!”
戴娇眼睛受不住的开始挑,谁特么黑了心肝儿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闹呢吧你们!戴志强没钱,我家的钱也不是天上飞来的!”说着开始活动手腕,骨节磕巴磕巴的响,一下让戴老太和方萍联想起之前她坐在肚子上来回拳打脚踢那混世魔王的样子。
“要么现在就给我钱,要么我就把你们这些年做的所有事儿全都印在纸上,到戴志强他们学校发传单去~我还就真不信了,哪个好人家的姑娘那么不长眼的愿意嫁到咱老戴家?”
戴志强可是全家心里头的香饽饽,戴娇这话完全戳中了软肋,基本上已经站在了胜利边缘。方萍也不说话了,戴老太也不敢跳脚了,这一刻老戴家的人似乎才真正明白了分家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再也享受不到戴柱一家劳动所得成果,也再也不能用一家人这个广泛却又狭义的名词来挟持别人。
凑在一边的老村长也终于挤过了村里的八大姑七大姨,“有什么话不能掰扯掰扯,你们俩加起来都多大年纪了,跟个小姑娘计较啥!”
本来以为有什么乐子才带着那年轻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大一烂摊子!之前他可给人说了戴家村民风淳朴,团结互助,这不是自打嘴巴!
这事儿只要是眼不瞎的人心里都有底儿,大家又不都是傻子,除了老头老太太和几个没事干的婆娘爱聚到一块碎嘴子外,都忙着自家事儿谁也懒得听别人家事儿。何况戴柱这家的事儿三四十年了,谁不了解戴平和戴老太是个怎么样偏心的货色。
小姑娘凶是凶了点儿,泼也是泼了点儿,但不这么泼这一大家子不知道得折腾多少年。
“也没啥,小姑娘不懂事。”戴平看见村长来了,也知道戴娇不达目的可能真不走人,吸了口旱烟,“老婆子,把你那三百块钱给她。”本来就是给老二的分家费,戴平没想贪,就是家里这几天确实太难了,戴志强说今年国庆要结婚,这都快九月份儿了,不剩一个月,她们哪儿凑那么多钱?
戴娇也看见村长了,“正好村长爷爷在这儿,您也知道我们家和老戴家已经分了,我一小姑娘也怕以后事儿多麻烦,想请您做个见证,就和村里普通人家一样,我们家每月支付我爷爷奶奶三十块钱生活费。”
“三十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志强结婚少说也得千八百块呢,这些钱老二家不出,她们从哪儿弄!方萍和戴老太异口同声的反对,戴平也摸着烟筒杆子,满脸犹豫。
“要就要,不要拉倒!”戴娇气的快笑了,要不是因为戴柱和他们两的血脉关系,她一分钱都不想出……
“宜川哥,咱们走吧。”赵安宁捂着鼻子凑到顾宜川身边,“这儿臭死了。”早上才见过戴娇,现在又见面,这都什么孽缘?
还记着中午的时候顾宜川多看戴娇那几眼,赵安宁虽然想让他多欣赏此刻这农村泼妇要钱不要脸的丑态,可实在受不了那股子味儿,就想离开这儿。
顾宜川低头看着自己鞋,又看见顶着月色就地撒泼的戴娇,戴家村没路灯没点灯,照明全靠纯天然的月光,她就扬着下巴,挺着一张圆润饱满又乖巧的脸蛋,却浑身上扬着匪气儿……还是个小姑娘,而且她根本没注意到弄脏了自己的鞋,顾宜川咬碎了一口的钢牙。
他心里是百转千回,可在赵安宁眼里所有女人都是敌人,一看她宜川哥又盯着戴娇看个不停,心里立马敲响了警钟,“所以我就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宜川哥你瞧,这还是她奶奶呢,都敢下手打,一点孝心都没有,他们家还真是不知道造了多大孽才有这么个家人。”
顾子川从他哥怀里怕起来,大眼睛扑闪扑闪,“什么叫造孽?”
按下他的脑袋,顾宜川随后回答,“你考试门门不及格对我来说就是造孽。”又看着赵安宁,“根本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你从哪里的出来的结论?”顾宜川做事严谨,在为人方面也死板,这也是他最看不惯赵安宁的一点,他发现她的很多话都是在无的放矢。
“顾同志,这次我可要反驳一下你了”,李州开口,语气还愤愤的,“你可不了解戴娇这个人!她尤其的自私,而且特别贪财,我……”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一下,“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来问我,你快来问我!
顾宜川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赵安宁倒是兴冲冲的,“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说呗?”
李州支吾着嗓子,半天了才状似豁达的开口,“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也不怪她,是我自己家里穷,不怨别人。她想找到更好的,我也能理解,只是,她怎么能找那种人……”
这招阴的,损人于无形,一下就给戴娇脑门上贴了两虚荣的大字儿!赵安宁久经情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却还装着清纯小女孩儿的样子跺脚撒娇,“李同志,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嘛~我这人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又看着顾宜川,“宜川哥,你不想知道吗?”
将怀里的顾子川颠起来,顾宜川回头看着两人,他个儿很高,将近一米九,又因为良好的教养不显得咄咄逼人,只是稍微看起来那么不合群一点,如今居高临下扫视着两人,那双眸子如同点漆一样黑,赵安宁觉得自己心里头那点儿鬼全被他看见了。
顾宜川移开视线,看了眼戴娇,“背后不道人长短。不管男士还是女士,李同志,长舌只会让你身上唯一一个优点泯灭,虽然你那个优点或许现在也不算什么优点。”如果一开始对李州在困难条件下仍不放弃求学这个背景还有那么点好感的话,现在可以说是全无。
长久以来的教育让顾宜川将绅士风度放在第一位,虽然他对赵安宁并不是那么绅士,可他人高标准自己低原则这条在谁身上都适用。何况面前这位李州也并不是他欣赏的类型,并且他又是一个很诚实的人,“贫困并不是推脱的借口,而且你既然都已经知道自身的不足之处,应该想的是该如何解决面前这个困难,而不是将之加诸在一个柔弱的女人身上。”
柔弱的女人!!!
不仅赵安宁懵了,李州也懵了,两个人都想问:你眼瞎了吗?戴娇那脚踢奶奶拳打伯娘那叫柔弱,还有面前这人,什么叫身后不道他人长短,那就可以当面的揭人短儿了。
李州最怕有人嘲讽他家里穷,今儿跟顾宜川见面,又听说他是大城市里来的,还出过国,拼了命的拿出高姿态,就是不想让人看不起他。本来也好好的,虽说气氛不怎么热烈,可也没尴尬过。
赵安宁也面露尴尬,这就是顾宜川话少得原因,事实上他一开口就能让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坠入冰窖。不过她现在也没李州那么局促,毕竟担主力军抗火力的又不是她,将头发往后脑勺一拨,赵安宁又没事儿人一样的继续点评,“宜川哥你说的对,乡下人也就是这点儿不好了,为了几个钱就能就地的撒泼打滚”。
李州本来就黑的面色更黑了,原本对漂亮又有钱小妞产生的热情也淡下去了,毕竟他也是个乡下人。
那头方萍已经把钱给戴娇了,纵使心里再不愿意,在村长的调停下,最终还是同意了戴娇的意见,每个月三十块钱的赡养费,突发疾病不在此列当中计算。
今儿戴娇这一站也算打响了名头,大家晓得怎么回事儿是一回事儿,但人群大多情况会排斥比较强势的人,当然,也有些妇女觉得戴娇不孝顺,直接从儿媳妇备选名单里划拉掉。刚合戴娇的意,反正她也不打算长久住这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当然是哪挣钱去哪。
“谢谢村长爷爷。”戴娇将刚才因为大力动作掉下来的头发又重新弄上去,一张笑脸笑眯眯的,再看不到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明明就是一文文静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嘛,“这两天儿镇上有人送了我一本认字书,我也不需要,改明儿送去村长家,您家小孙子不快上学了嘛~”
村长掀起眼皮看了眼戴娇,就觉得以前把这老低着头不说话的小丫头小瞧了,这才是人精子里的人精子,念着那本书,也悄声告诉她一件事儿,“你爹刚开荒那两亩地还差一步手续没登记,改天让他到我这儿赶紧一登记。”
说着又笑眯眯的对还围在老戴家周围的看客介绍,“趁着大家都在这里,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个人。”朝顾宜川那边指着,“这位是顾同志,这几天来咱们村子里承包地,市价也比外头高三十,愿意的就来我这儿登记。顾同志最近也住咱们村里,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商量。”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心里看顾宜川就跟看财神一样,尤其前些年传来要征地那消息,不少人借了钱不盖地基盖二层危房,就是为了小赚一笔,可那些人到现在不仅没赚,还赔的血本无归,还有家里有老房子的,也是盼着呢!这么长时间没消息,猛子就来了这么一大个买主,还比市场上高三十块钱!好家伙那一亩地就能卖一两千啊!
戴娇也在心里拨拉着算盘珠子,这村长心里肯定比他们有底儿,既然刚才让她爸登记,肯定不会空穴来风,那要征的房子里肯定有她家的!家里不算老房子也两亩荒地呢,少说都是三千块,钱谁不爱?
这么一想,戴娇也抬头看了,眼神就像盯着肉的猫!
顾宜川不爱搭理赵安宁,现在李州被他一顿损的又不想说话,气氛就有点尴尬,正想抱着弟弟走人,这边村长又给众人介绍,再不乐意也微微弯了弯腰,向众人问好。
“顾先生也晚好~”这年头国内流行叫人同志,可戴娇一听顾宜川这口音就知道这不是个地道的国人,寻思着打好关系好涨价钱,笑眯眯的过来跟人套近乎,又伸出自己的手,标准的国际礼仪,“戴家村风景还是不错的,顾先生有好好逛过吗?”
她挺着脊背,看上去既不拘谨也不显得过分殷勤,好像两个人处在同一纬度,微微扬着小巧圆润的鹅蛋脸,红唇嵌在上头像嫣红的玛瑙,唇角的笑容也勾勒的恰到好处。
她跟刚才完全不一样,谈吐不一样,行为举止好像突然也从市井小流氓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顾宜川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可以将自己的面孔转变的如此游刃有余。
脑子里百转千回,事实上也就一眨眼,顾宜川低头看着戴娇柔白细腻微微泛着红的手心,心说,这个手刚才拿过潲水桶,到底要不要握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