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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等人不以为意,还在唏嘘着当年能干兄弟的悲惨遭遇,共同举杯祭奠了一下。
又喝了几杯后,街上传来一片嘈杂声,陆炳皱皱眉,看向儿子。陆绎会意,出屋到门外打听了一下,转身回来。
“父亲,是刑部方向有火灾,五城兵马司已经出动去救火了,料想也无事。
那边大都是衙门,独门独院的不连着,不像民宅一烧一条街,水龙队也好救的。”
陆炳点点头,刑部方向离皇宫还远着呢,自然不用锦衣卫操心救火的事儿,至于现场情报,自有锦衣卫暗桩会汇报的。
又喝了一阵子,夜已深了,陆炳本想告辞,萧风却喝得有点多,拉着他非要再喝两杯。
忽然有人来敲萧风家的大门,进来的居然是小春子,他笑嘻嘻地向众人拱手为礼。
“萧大人,你这是喝酒喝得兴起呀,把答应公主的事儿都给忘了?公主还等着你给挂匾呢。都发怒了。”
萧风一拍脑门,赶紧站了起来:“这是怎么说的,真的差点就给忘了。
常安公主昨天说,她看了什么黄历,说今晚子时是迁居良辰,要给她的别院挂匾。
人家别人迁居都是看日子,她都看到时辰了,只怕是陶真人给算的。”
陆炳等人暗暗好笑,心想常安公主深得万岁宠爱,以后和你做了邻居,只怕有你好受的。
但表面上却一个个装得十分平静,纷纷表示愿意陪着萧风去挂匾,免得他一个人面对疾风。
萧风深一脚浅一脚的被陆绎等人扶着,走出了萧府大门。一眼就看见隔壁的大院子,被几百名禁军整个围了一圈,当真是水泄不通。
公主的车驾停在大门口,正在车里大声发脾气,责怪萧风一点也不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
“今天忘了挂匾,明天就能忘了喂药,没准等我哪天香消玉殒了,他才开心了呢!”
入画极力的在安慰她:“公主你别生气,萧大人一定不是故意的,男人嘛,一喝酒就这样,你不是说书上都这么说吗?”
“……我说过吗?你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萧风踉跄着推开扶着自己的张无心和陆绎,上前施礼,然后拿起禁军递过来的匾,歪歪斜斜地挂在了大门上。
公主借着火把的光芒看了看:“好像挂歪了吧?”
萧风歪着头也看了看:“不会呀,你看是正的。”
公主疑惑的又看了一下:“入画,你看看是不是歪了?怎么感觉和大门不是一样的呢?”
入画掩着嘴笑,不说话,萧风再次看了看,肯定地拍拍大门。
“匾没歪,是大门歪了,鲁平山这活干得不怎么样。”
业主收房,鲁队长自然是要跟着来的。此时听见萧风醉得不轻,满嘴胡话,心里暗暗叫苦,只得小声提醒。
“大人,东家,你再仔细看看,大门没歪。真的是匾歪了,大门怎么会歪呢?
匾歪了你重新挂一下就好了,大门要是歪了,咱们可就得赔钱了呀!”
萧风歪着头斜着往上看:“公主,你说是门歪了还是匾歪了,你这么看,这么看是不是就是门歪了?”
公主狠狠的瞪了萧风一眼,又不愿意和醉鬼置气,只好哄着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嘴里没好气地说着。
“对对对,你说得对,匾没歪,是大门歪了……啊!那楼上怎么有人?”
众人一惊,同时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向院子里的楼。
正常的楼,在大门外面肯定是看不见的,可公主修的这个三层楼,居高临下,在院子外面也能看见三楼。
陆炳反应最快,他抬头一看,虽然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见,但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询问鲁平山。
“鲁队长,你可留有工人在院子里吗?”
鲁平山两腿发抖:“不不不,不可能的。今天公主来挂匾看房,我怎么敢留工人在院子里呢?
再说院子里的活计都干完了呀,不需要工人了呀,肯定不是我的人啊!会不会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跑进去过夜了?”
陆炳冷笑一声:“就算是乞丐,私闯公主府邸,也是死罪!陆绎!去调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来!
禁军带队队长听令,全部戒备,院子里有人出来,当场擒拿,有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锦衣卫行动迅速,很快就聚过来几十人,五城兵马司过来的慢一点,而且好多人脸上还带着黑灰。
陆炳皱皱眉:“怎么回事儿,五城兵马司手握京城治安,这么慢的速度,难怪之前几次京城出事都反应不力。”
五城兵马司的带队队长自然不敢顶撞陆炳,只得小心赔罪,也说说自己的委屈。
“陆大人,不是兄弟们偷懒,实在是刑部大牢的火太大了,妈的肯定是用了火油啊,怎么扑都扑不灭啊。”
陆炳一愣:“刑部天牢着火了?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队长苦笑道:“那还用问吗,连人都看不出个数来了,很多都烧成碎骨头了,火刚刚扑灭。
战捕头带着捕快们正在清理现场,兄弟们本来也在帮忙的,所以来得慢了些。”
陆炳也不再问,一指大宅院中:“所有人听命,禁军围住墙外,防止贼人逃脱。
五城兵马司入内搜人擒拿,锦衣卫守住院中各个角落,随时支援各处!”
大门洞开,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一拥而入,灯笼火把把大院照得通明如白昼。
院子虽大,架不住搜索的人多,很快所有房间搜索完毕,各路人马汇合在三层楼下,一起抬头看着这座楼。
楼上的三个人此时已经彻底蒙圈了。他们见到烟花之后,按计划泼了火油,开始点火。
火油的气味惊醒了牢房里入睡的囚犯们,他们都是犯罪的老手,一闻到火油味儿,立刻就惊觉不妙。
“牢头大人,看守大哥,这是要干什么呢?怎么还泼上火油了呢?小心点啊,那东西可见火就着啊!”
“牢头大人?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儿你得告诉我们啊,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
“牢头,牢头?妈的黑罗刹,你他妈的说话啊,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兄弟们,他们是要烧死咱们啊!妈的一定是严世藩指使他的,他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钥匙呢?谁手里有钥匙,打开牢门,咱们跟他们拼了!”
“没有啊,下午都被他们收走了!说是张居正要来检查牢房,怕被发现!”
“我日你祖宗,黑罗刹,我日你祖宗!你有种放老子出去!”
“着了呀!火着了!大家快喊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天牢的隔音效果极好,隔绝光线的效果也很好,这些惨叫声外面根本就听不见,就像他们平时折腾女犯人时一样。
牢头和两个看守出来后,反锁了大门,沿着黑漆漆的小巷一路跑到无人的别院,翻墙进院,躲在了三层楼上。
等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发现刑部方向的火光时,其实里面已经烧透了,天牢已经烧塌了。
所以后面救火工作的重心根本就不是灭火,而是阻断天牢的大火向刑部大堂等方向蔓延罢了。
而现在在三楼上的三个人,无论如何和想不明白,这大半夜的,公主为啥会忽然跑到这里来挂什么匾!
但不管能不能想明白,官兵已经开始往楼上冲了。一个看守哭丧着脸,全身发抖地看向牢头。
“头儿,你说会不会是严大人的主意,故意让咱们杀人灭口,再把咱们卖给官府的呀?”
牢头面沉似水,缓缓摇头:“不是。若是严大人派人直接杀了咱们三个,我都会信,可他不会把咱们卖给官府!
因为这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是最怕咱们犯了事儿,落入官府之手的!咱们上了萧风的当了!”
那两个看守也明白过来了,他俩也同时想到了活命的办法。
“头儿,咱们只要说出那天牢里的真相,是不是就算戴罪立功啊?咱们平时干的事儿肯定是不能说的!”
牢头点点头,忽然看着楼梯上传来的火光:“嗯?严大人也来了?”
两个看守一愣,同时转头看向楼梯口,却同时觉得后颈剧痛,脖子后面被两记手刀同时击中,眼前一黑,脑袋又被拧了一圈,顿时毙命。
牢头冷笑一声,将两具尸体抓起来,从三楼扔出去,自己也随着跳了下去。
他在空中连续踩着两具尸体,减弱下降的力道,最后在落地的一瞬间,像叠罗汉一样将两具尸体叠了起来。
咔嚓一声,两具尸体骨断筋折,牢头得到了缓冲,一个翻滚跳起来,直向后面杀去。
但此时这座三层楼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们呐喊着乱砍乱刺,锦衣卫也扑上来群殴。
牢头的功夫虽高,终是打不过这许多人,终于被一枪刺在了腿上,然后被一通枪杆拍倒,捆了个严严实实。
陆炳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看被捆住的牢头,满脸寒霜。
“刑部天牢的大火,是你们三个放的?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牢头吐了口血水,冷笑道:“我说了你也不信,是萧风指使我们干的!”
陆炳大怒,一脚踹在了他的命根子上,牢头顿时倒地变成了一直大虾米,冷汗眼泪鼻涕直流,却只是冷笑不停。
“你胡说八道也不过过脑子吗?你们三个过去的表现,就算不承认是严世藩的人,也肯定不是萧风的人!
他能指使得了你们吗?来人,把他带回去,交给老常,我看看他的嘴能有多硬!”
两具尸体,一个大虾米被拖出公主府,公主厌恶地看了看,躲回到车上。
“真晦气,第一天挂匾就死人。鲁队长,你让工人给我重新打扫一遍,尤其是那个画楼,用清水给我冲三遍!”
鲁平山连连答应,心里暗自叹气:唉,就怕收房时出这种事,无故追加增项,还不给加钱。
牢头被拖过萧风面前时,恶狠狠的看着萧风:“那两人都死了,我什么都不会招供的,要招也是实话实说,就是你让我们干的!”
萧风醉醺醺的看着他,眼神中却阴冷得如同寒冰,连牢头这等穷凶极恶之人都打了个冷战。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你随便说,你说我要造反都没关系。我又不指望你招供些什么。
你最好是坚强点,我听说老常憋了一个正月啊,憋得相当难受,昨天还跟娘子吵了一架,赵百户,因为什么来着?”
赵百户也喝了不少,嘿嘿笑道:“老常憋得不行了,刚好娘子让他杀只鸡,好炖蘑菇。
结果他把那只鸡给凌迟了,最后他娘子只好做了鸡丝面,据说那鸡丝细的呀,比柳姑娘的手艺都好!”
牢头终于爆发了:“萧风,我X你X,我X你XX,我X你XXX,我XX你XX,我XX你全家的XX!”
萧风摇摇头:“别骂了,公主在场,这些都得被打码,老子什么也听不见,你留点力气到诏狱去叫吧。”
人被拖走了,陆炳慢悠悠的走到萧风面前,淡淡冷笑,带着些无奈地看着他。
“喝你请的酒可真不容易,武当山的人刚好赶上替你打架,我刚好赶上替你抓人,还能证明你全程都在府里。”
萧风诧异道:“陆大人此话何意啊?什么叫我~全程都在府里啊?分明是我和张无心、安青月陪你们喝的酒啊!
陆大人,你不能官一大了就目中无人啊,难道他们俩不配赔大人你喝酒的吗?”
沈炼和陆绎对视一眼,低头偷笑,不敢说话。赵百户性情直爽,又多喝了几杯,觉得大人很不讲究。
“大人,萧大人说的对呀,张无心虽然喝得不多,但安青月可没少喝啊,碰杯把我的酒杯都碰碎了!”
陆炳瞪了赵百户一眼:“就你这点心眼儿,这辈子也就是个百户了!”
赵百户大喜:“真的吗?太好了,我还以为大人昨天想撸了我呢!那我就放心了,差使总算是稳定了!”
陆炳身形晃了晃,差点反手给赵百户一巴掌,看看这个满脸胡子的同期老学弟,陆炳还是忍住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当初被派到苗疆的怎么不是你呢?”
赵百户不明所以,被陆绎和沈炼拉着离开时还在偷偷询问二人。
“当时选人我没选上啊,说我不够好看。难道现在陆大人觉得我比以前好看了?”
匾也挂完了,本来公主带着铺盖是要住进去的,现在要重新打扫,自然也没法住了。
“入画,把行李先搬进萧府吧,这大半夜的,宫门都下钥了,来回折腾什么,父皇该骂我了。”
禁军离去,火光变暗,黑夜重新笼罩了公主府。
看着公主理直气壮地进了萧府,萧风摇摇晃晃的身影也渐渐站直了,就像一把插在黑暗大地上的利剑。
安青月陪着公主进府了,身边只剩下张无心,他轻轻叹了口气。
“天牢里有五十多个犯人呢,这一把火……”
萧风冷冷的说:“那一晚之后,天牢里还剩下的活人,没有一个不是死有余辜的。”
张无心点点头:“我不是说他们不该死,只是留下几个让他们反水咬严世藩,会不会更好一些?”
萧风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奈和愤恨,还有无尽的悲凉。
“能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那些囚犯能证明的,无非是那晚天牢里的事。
别说万岁不信,就是万岁信了,也不过是严世藩和我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我和严世藩之间的争斗,万岁不会对任何一方下狠手。
杀严世藩,就意味着摧毁了严党。摧毁严党,就意味着万岁今后要直面所有的罪过,再也没有挡箭牌了。
这样的局面万岁不愿意见到,所以他一次次的维护严党。只有确凿无疑的造反大罪,才能让万岁下定这样的决心。
那些囚犯连白莲教的人都没见过,空口无凭,根本没法真正证明严世藩参与了造反之事。”
张无心想了想,也替萧风觉得难:“严世藩奸险狡诈,做事从不留把柄,想要真凭实据,谈何容易啊?”
萧风淡淡一笑,搭着张无心的肩膀往回走:“展宇的伤还在养着呢,他遇袭之后,我告诉过他一件事。
展宇不认识罗文龙,所以他也不知道领头袭击裕王府的那个人是不是罗文龙,我也让他压根别提这个人。
严世藩想把一切罪过都推到白莲教身上,咱们既然证明不了,那就顺水推舟,也忘了罗文龙这个人算了。”
张无心想了想:“可之前咱们去江南沿海,罗文龙数次带兵袭击过咱们啊!这能瞒得住吗?”
萧风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狡猾,居然有点像是绿茶公主的笑容,张无心看得直皱眉。
“罗文龙是带兵打我们了,可我在公文中却从来没提过这个人的名字,我说的都是徐海的人。
这个人,我以后有大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然后萧风才看到张无心的表情,他诧异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也和赵百户一样,变漂亮了吗?”
张无心摇摇头:“我觉得,你给公主喂药喂多了,可能有点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