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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喜从没想过自己管理的大门也有被强行闯入的一天。
自从托表哥严管家的福,进入严府看门后,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的,从没轮到过别人给他脸色看。
别管来府上的是朝廷官员,还是饱学之士,都得对他笑脸相对。就算景王来时,他也自觉景王对自己颇为客气。
但今天,这群顺天府的捕快,简直是太不客气了,敲开门,也不问情由就往里冲,难道他们吃错药了?
严管家很快出现在前院,指着这群捕快痛骂起来,捕快们面有惧色,他们本就是仗着一口气冲进来的,一进严府后,那无处不在的巨大威压,立刻让他们有些心惊胆战了。
安青月走到前面,冲着严管家一拱手:“管家,顺天府不敢无故擅闯相府,我们是被大理寺调用的。”
严管家一愣,立刻骂道:“大理寺又如何?大理寺虽能进官员宅邸,难道连相府也不放在眼里?大理寺正卿许辉来此,也不敢如此放肆!”
“人说宰相家仆七品官,看来严首辅家的家仆,品级可不止七品。
本官见了许大人也要尊称大人,想不到严首辅的家仆,也能直呼其名。如此威风,让人向往,惭愧,惭愧。”
萧风从队伍的最后面缓步上前,目光逼视着严管家,口气平淡,严管家却立刻就闭嘴了。
萧风能言善辩,京城人尽皆知,严管家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被他抓住痛脚,扣个大帽子。虽然有相爷保护,但还是别冒险的好。
“听说萧大人高升大理寺少卿了,这就迫不及待的来我严家逞威风了?大人这个格调可不高啊。”
严世藩从右侧中堂走出,摇着扇子,冷笑着看着萧风,反唇相讥。
萧风看着严世藩的眼神冰冷,但脸上却神奇的带着微笑,语气也比对管家亲热的多。
“哎呀,严兄啊,多有打扰了。我也不愿意进相府,这可不是让人开心的地方,比春燕楼差多了。
奈何皇命在身,查案查到一些线索,没办法,只能上府里查一下,才能还严府清白,还请严兄谅解。”
嘉靖给了萧风旨意,但并没有告诉严嵩,这是必然的。否则严嵩先有了准备,就可能会毁掉一些线索。
当然萧风也并没有天真到相信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从他受命查案那天起,他就让大理寺、顺天府的捕快日夜监视严府,。
而在更早的时间,萧风也在陆炳的默许下,让沈炼等人帮忙盯着严府异动。
大理寺是不能动用锦衣卫的,但沈炼等人只是观察,并不动手,谁也不能凭空指责他们是在为萧风办事。
所以萧风有把握,从烟儿逃出严府,死在自家门前之后,严府除了胭脂虎豹姐妹俩,并没有一个女人离开过。如果严府里确实还有落选秀女,不论生死,一定还在严府里。
严世藩冷笑道:“萧大人官威在身,自然有权利搜查,我严府虽未相府,也不该有什么特殊的,那就请吧。”
严世藩如此痛快,连是否圣上下旨都没问,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萧风微微沉吟一下,但此时箭在弦上,绝没有回头的道理,他一拱手:“既然如此,多谢严兄通情达理!”
顺天府和大理寺的捕快一拥而入,在前堂快速的搜了一下,就只奔中堂,同样是快速的搜了一下,再直奔后堂,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此时严嵩气喘吁吁的从府外回来了,还带着一大群的官员。严世藩迎上去,一脸的委屈。
“父亲大人,此时改在内阁当值,何以回府?”
严嵩面似寒冰,看着在搜府的人,气得浑身哆嗦。
“老夫正在和百官会议春汛赈灾等事,得了管家让人报信,才知道竟然被抄家了!难道还不回来看看?百官要跟着,老夫也顾不得脸面了。”
那些官员中,有严党的人,也有不是严党的。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惊骇莫名。
严党中人自然想跟过来看看,自己的大腿是否有被打断的可能。非严党的人当然也想看看,是否是翻身起义的时机到了。
因此既然严嵩没有阻止,大家就以关心为名,跟在严嵩身后,浩浩荡荡的赶回来了。
此时严嵩看着站在院子中间的萧风,恨得牙根都痒痒,只是首辅身份,让他还能保持冷静。
“萧风,后堂都是官家女眷,你这样让人闯进去搜查,不太合适吧!”
萧风施礼道:“大人,下官也知道此举唐突,奈何此次命案的受害人,就是万岁下旨严查的落选秀女。若真是在府中藏匿,必然是在后院女眷之中,还请大人海涵。”
严嵩咬牙切齿的问:“萧风,你是铁了心要和老夫作对了?你可知道,如果查无所获,是什么后果吗?”
萧风面带微笑,语气却斩钉截铁:“不管什么后果,下官自行承担便是。”
说完萧风一挥手,安青月带着捕快们就进入了后堂!
严嵩只有严世藩一个儿子,没有分府居住。但严嵩只有妻子,没有妾室,他妻子跟他住在左侧堂屋,不住后院。后院里除了女性女仆居住的小屋外,几乎都是严世藩的妻妾。
此时后堂也已经被惊动了,在管家的组织下,各屋的女子都纷纷走出来,打开屋门,等待搜查。
女性奴仆们也就罢了,有七八个女子,都是严世藩的妾室,从未抛头露面过,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都觉得羞愤不已。
严世藩却是最沉得住气的,甚至还挥挥手,向萧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片刻之后,安青月走到萧风面前,小声道:“这些女子都有纳妾聘书,从名字和籍贯上,也没有和落选秀女吻合的。”
萧风点点头,不在意的走到那个大屋子面前。
“严兄,这房子这么大,是做什么的?”
严世藩十分淡定的笑笑:“原是府中库房,存放一些大型物件的,后来库房挪到前面,也就空下来了。”
萧风上下打量着房子:“怎么只有窗户,没有门啊?”
严世藩不在意的说:“怎么会没门呢,只是比较隐蔽罢了。库房总是要防盗的嘛,对吧。”
萧风盯着严世藩:“那可否请严兄打开大门,让下官看看呢?”
严世藩的独眼同样盯着萧风:“你非看不可吗?”
两人对视了片刻,萧风缓缓的说:“下官今日到此,总要查个明白,严兄若是阻拦,只怕不妥。”
严世藩叹了口气:“既然萧大人执意如此,在下也无可奈何。实话告诉大人,这房子的门,在这里。”
严世藩走上前,对着房子上的一处,看上去毫无二致的墙体用力一推,墙上顿时开了一道门。
萧风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张无心说这房子旁边的墙有暗道,按理说暗道应该是通往一处很隐秘的地方才对,如果这房子上本身就有门,那还要暗道有何用处?
但此时已经不容他多想,严世藩挥了挥手:“各位大人,既然来了,就都请进来吧。”
众人随着严世藩走进大房子中,惊讶的发现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完全不是所有空置库房的模样。
大厅里还有一些很精巧的家具,百官中不乏见多识广之辈,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
忽然一阵女子的笑声传了出来。大厅旁边的小屋里,走出十来个女子,都穿的很暴露,见到这么多人,一时都惊慌不已。百官也都很尴尬,萧风的心里猛地一沉。
严世藩毫不在意的说道:“各位见笑了,这都是在下的妾室,和外面房子里的一样。在下喜好男女之事,人所共知,但家父家教很严,不敢放肆。
这些器具,是请京城有名的欢场鲁班所造,偷藏于此。妾室中自有出身良家,端庄贤惠的,从不入此屋。经常在此屋中与在下欢愉的,多是从各地青楼中赎回来的。”
严世藩侃侃而谈,对自己随意开车之事毫不避讳,百官不禁哑然,都偷偷的看着严嵩。严嵩老脸通红,狠狠的啐了儿子一口:“小畜生!”
严世藩拿出一摞赎身契,举到萧风面前:“大人,可要验看一下吗?”
萧风看着这些女子,她们身着轻纱,脸泛红潮,个个仿佛都沉醉在极度的快乐之中,看着众人,眼神中带着渴望。
萧风能看到她们眼睛深处的悲伤和惊慌,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能证明她们是被迫的。换句话说,只要这些女子中没有落选秀女,哪怕严世藩承认虐待了她们,在这个时代,也不犯任何罪过。
萧风知道自己今天一败涂地,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那些假装转脸,其实都在偷看的官员,转过头正面看着这些放荡的女子们。
“你们若有冤情,此刻请告知我,我一定能带你们脱离苦海。你们若知道谁有冤情,我也能带你们走。”
没有一个人出声,女子们都看着他,其中有一个忽然大声的骂道:“不要脸的臭男人,你看什么!滚开!”
那些女子似乎被惊醒了一样,亢奋的开口,怒骂萧风,就像在比赛一样,争相表现着自己的忠心。
萧风呆呆的看着她们,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痛苦和无奈。